响马-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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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独行道:“姑娘,我自信眼力不差。”
突然一阵梆拆声遥遥传了过来。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过得这么快,都二更了。”
素君迟疑了一下,目光一凝,道:“费爷,有件事我不能不先跟您说一声。”
费独行凝目问道:“什么事?姑娘。”
姑娘素君道:“您原谅,我当初到这儿来的时候,就跟这儿的大娘说好了的,我可以陪客人坐谈终宵,但不卖身。”
费独行倏然笑道:“姑娘看错我了,我也不是一般的客人。”
姑娘素君低下头去道:“这话我原不该说,可是我不得已……”
费独行道:“你我初次见面,这话原该说,我没有看错,姑娘确是位奇女子。”
姑娘素君抬起了头道:“那是您高抬,不管怎么说,我应该谢谢您,我愿意陪您坐谈终宵。”
费独行道:“谢谢姑娘,我还有事儿,坐一会儿就得走。”
姑娘素君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怎么?费爷生气了?”
费独行笑笑说道:“姑娘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姑娘素君道:“那为什么突然又要走了?”
费独行道:“姑娘别误会,我是真有事儿。”
姑娘素君瞟了他一眼道:“要是刚才的事儿我给您说成了,您还有事儿么?”
费独行哈哈一笑道:“姑娘太小看我了,有道是: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难不成我非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可,男子汉,大丈夫,何愁没个吃饭的地儿,何况费某人并不是个没用的人。”
“对,费爷。”姑娘素君一点头道:“您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既是您真有事儿,我也不敢再留您……”
费独行站了起来,道:“能认识姑娘,总算没白来张家口,有缘异日再谋后会,告辞了。”
他随手丢下一锭银子,迈步走了出去。出小院子,迎面碰见二爷,二爷一怔,旋即满脸赔笑道:“哟!您怎么要走了?”
费独行含笑说道:“该走了,改天再来。”他脚下没停。
二爷也并没有跟出来,在他背后高声说道:“您改天一定来啊,我不送您了。”
费独行没再理他。
费独行往外走,一个地方有四只眼睛在盯着他,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他走出了大门,小院子门口出来了姑娘素君。
她刚出来,有个人已到了她的身边,那个阴沉脸瘦高个儿,他一哈腰,低声问姑娘道:
“怎么样?”
素君微一摇头道:“摸不透。”
阴沉瘦脸高个儿扬手冲外打了个手势,原来靠在画廊一根柱子上一个混混儿打扮的汉子,跨出画廊快步往外行去。
他出了大门,费独行已经走得不见了影儿,马蹄胡同是从东到西一条,不知道费独行是往东口去了还是往西口去了。
那汉子收回目光望向坐在门口长板凳上的几个混混儿,有一个冲东一呶嘴,那汉子快步走下石阶,往东赶去。
马蹄胡同虽然是从东往西的一条,可是胡同里也有不少南北走向的小胡同,那汉子脚下快如风,刚走过第二条小胡同口,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咳。”有人吐痰,声音好大,那汉子禁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看得他一怔。
第二条小胡同口站着个人,不是费独行是谁。
他一怔。费独行冲他一笑:“找我么?朋友。”
那汉子一惊,有点窘,旋即脸一沉,道:“我又不认识你,我找你干什么?”
“那最好。”费独行一笑说道:“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人盯梢,谁要盯我的梢那是找揍。”
他转身往胡同里行去。那汉子双眉一扬,喝道:“站住。”
费独行停步回身,笑哈哈地道:“有什么见教?”
那汉子道:“你要揍谁?”
费独行道:“谁盯我的梢我揍谁,你又没盯我的梢,你瞎操的什么心?”
那汉子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是瞎了眼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谁的地盘儿?”
费独行笑笑说道:“谁的地盘儿都一样,我仍是那句话,谁盯我的梢儿我揍谁。”
那汉子脸上变了色,怒笑一声道:“你看看咱们是谁揍谁?”
他一个箭步窜过来,一招“黑虎偷心”,当胸就是一拳。
费独行冷冷一笑道:“朋友,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差得远。”
他一侧身,抬手抓住那汉子的右腕,往右一带,下头腿一伸,那汉子冲出去几步爬下了,摔了个狗啃泥,门牙断了,嘴唇儿破了,满嘴是血。
他翻身跳了起来,手往靴筒里一摸,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费独行道:“怎么?动家伙了,那你更不行。”
那汉子打喉咙里低吼了一声,冲过来挺胸就扎,一连便是三匕首。
费独行脚下没动,只上身移挪一连躲了三匕首,道:“你这个一人怎么不懂让,简直是让人忍无可忍。”
他探出了左手,只一抓,原来握在那汉子右手里的匕首却到了他手里,他右手跟着扬起,“叭。”,那汉子脸上结结实实,清清脆脆挨了个大嘴巴,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费独行冲着他笑了:“朋友,你看清楚了没有,咱们是谁揍谁?”
那汉子挺身站了起来,脚下直往后倒退,指着费独行道:“有种的你就别溜,你要溜就是闺女养的。”转身撒腿,一溜烟没入了黑胡同里。
费独行抬眼望右上方一处屋脊的暗影里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一出全武行,满台开打,过瘾吧,老人家?”
一声冷哼,一条黑影从那处屋脊暗影里飘落在他面前,正是那位猴儿一般的瘦老头儿,他两眼一翻,冷然说道:“这出戏倒是挺过瘾的,可惜你唱错了。”
费独行讶然说道:“我唱错了?老人家这话……”
瘦老头儿道:“他们是和坤派在张家口的爪牙,跟我告诉你的那个京里来人是一个窝里的,你剃头挑子一头儿热,他们本就对你起了凝心,不敢要你了,这么一来你更别想让他们要你了。”
费独行听得一怔,道:“真的?”
瘦老头儿道:“我没那闲工夫逗着你玩儿,真不真你自己等着看吧!”
他冷笑一声腾身掠起,一闪又没入了那处屋脊暗隅里。
………………………
第 七 章 赌场锄奸
就在这时候,小胡同里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步履声,小胡同外也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步履声,显然是两边包抄过来了。
费独行笑了笑,脚下没动一动。
转眼工夫之后,两边都来了人,两头这么一堵,马上把费独行堵在了小胡同里。
胡同外头来了五个,胡同里转出来六个,由刚才挨揍那汉子带着,共是十一个,手里都拿着家伙,有匕首,有铁尺,还有钢丝鞭,费独行认得,全是刚才坐在大门口长板凳上那些个。
只听一个叫道:“看不出这小子还怪有种的,竟然没溜。”
另一个跟着叫道:“少跟他废话了,竟然在这块地儿上打咱们的人,他分明活得不耐烦了,砸碎他。”
有了这句话,十一个混混儿一拥而上,手里的家伙骤雨般往费独行身上落下。
这十一个混混儿似乎都有武功根基,都会两下子,出手挺快,手里的家伙招呼的也全是费独行的要害。
费独行可没把这十一个混混儿放在眼里,黑道上出了名的凶人他都会过,也全在他手底下栽了跟头,铩了羽,他会在乎这十一个混混儿?
他一笑说道:“这么多人群打一个,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分明是一群毫不懂江湖规矩的地痞无赖。”
他手里的匕首随话挥了出去,几声大叫,四个混混儿首当其冲,全挂了彩,伤都在右胳膊上,四个混混儿抱着胳膊往后退,这一退立即挡住了两边的攻势。
其实不用这四个混混挡,两边的攻势也会顿上一顿,只因为费独行这一匕首吓人,马上就镇住了这些混混儿。
费独行一扬手里的匕首,笑笑说道:“怎么样?诸位,还要打?”
胡同里静默了一下,突然有边暴起一声厉喝:“娘的,咱们跟他拼了。”
剩下七个一扬手里的家伙就要再扑。
就在这当儿,胡同外传进一声沉喝:“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随着这声沉喝,一个人推开胡同口的几个混混儿走了进来,瘦高个儿,阴沉脸儿,往费独行身边一站,两眼来回一扫,几个混混儿手里的家伙马上放了下去。
只听他冷然说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没一个吭气儿的。”
挨揍的那汉子抱着挂彩的右胳膊上前了两步,一躬身,嗫嚅着说道:“杜爷,这小子刚才在里头叫了素君陪……”
阴沉脸瘦高个儿扬手一个嘴巴抽了过去,“叭”地一声脆响打得那汉子退了两三步。
“你给我住嘴,人家有钱,爱叫谁叫谁,窑子本来就是个谁有钱谁就能来的地儿,你吃的哪门子醋?也不撒泡尿照照去,就冲你这付挨揍相还想沾素君,还不给我滚。”
那汉子半张脸刚才挨了一下,本来就够红的,现在红上加红,都快成紫的了,他一点脾气也没有,哈着腰应了两声转身跑了。
他这一跑,那十个闷声不响一个连一个全溜了,刹时间跑个精光。
阴沉脸瘦高个儿转过身来抱起双拳,脸上也有了笑意:“这是场误会,他们不睁眼,不自量力,尊驾江湖高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看兄弟薄面,这档子事就此算了。”
费独行答了礼道:“好说,也是我一时气盛,得罪诸位弟兄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阴沉脸瘦高个儿道:“尊驾这么说倒教兄弟挂不住了,兄弟也在江湖上跑了多少年了,光棍儿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要不是尊驾手下留情,他们一个个今儿晚上就得全躺在这条胡同里,兄弟还没有谢过呢。”
又一抱拳,接着说道:“兄弟姓杜,单名一个毅字,请教?”
“不敢。”费独行道:“我姓费,叫费独行,从贵宝地路过,正赶上马市,就多耽搁了两天,没先拜望,自知失礼……”
杜毅含笑说道:“费兄误会了,兄弟也是外地来的,只不过跟他们的瓢把子有点交情而已。”
费独行道:“那也一样,杜兄仗义出面,我也应该说声谢。”
杜毅道:“费兄太客气了,住哪家栈?明儿个兄弟陪他们的瓢把子去给费兄陪罪。”
费独行忙道:“杜兄这是打我的脸,叫我怎么敢当?不瞒杜兄,我今儿晚上就走……”
杜毅一怔,忙道:“费兄怎么不多待两天,马市正热闹……”
费独行道:“谢谢杜兄盛意,我有点急事,非走不可。”
杜毅道:“既是这样兄弟就不敢多耽误费兄了,异日再谋后会,告辞。”
他一抱拳转身行去,很快地出了胡同拐了弯儿。
望着杜毅出了胡同拐了弯儿,费独行突然笑了:“老人家听见没有,他们还怪机灵的,居然在我眼前打起马虎眼来了。”
背后一个话声冷冷说道:“我真摸不透你,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们是一个窝里的,你怎么还一匕首伤了他们四个?”
费独行没转身,也没回头,笑笑说道:“有句话老人家该知道,不打不相识,有些个交情是打出来的。”
他把那把匕首往袖子里一藏,迈步往胡同外行去。
瘦老头儿愣在了那儿,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突然,他身后多了个人,是那猴一般的小伙子,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瘦老头儿道:“我越看他越像费慕书,看他不像想往里去的样子,可是偏偏他又……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我非摸透他不可,猴儿,走,咱们盯他去。”
这当儿张家口热闹的地方很多,马蹄胡同固然够热闹,可是,这个地儿的热闹也不下于马蹄胡同。
这个地儿是个大院子,挺大的个院子。
院子里栽着一根根的木桩,每根木桩上挂着两盏灯,把院子里照耀得光同白昼,就是掉根针在地上也能找得着。
灯下乱哄哄的,十几张圆桌面儿,坐满了人,坐的一圈儿人后头站的还有人,坐着的也好,站着的也好,什么样的人都有。
几张圆桌面儿上的玩意儿真齐全,有牌九、有骰子、还有押宝。呼卢喝雉,虎头、闭十,一声声的嚷,一阵阵哈喝直往夜空里冒。
院子两边,是两排厢房前抱着胳膊站着的几个穿裤褂儿的汉子,一个个腰里都鼓鼓的。
这个院子很怪,没上房,没堂屋,靠北是一堵墙,墙上有扇门儿,关得紧紧的,墙的那一边灯光上腾,似乎住的有人,可能那是后院。
正中间那张圆桌面儿上最热闹,坐的一圈人后头站的人也最多,倒不是因为这张圆桌面儿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而是这张圆桌面儿边儿上坐着两个堂客,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说多标致就有多标致的小姐们。
这两位,没参与赌局,而是坐在后头瞧的,一个坐在一位大腹便便,白白净净,穿着气派异常的胖老头儿身后,一个坐在穿裤褂,满脸络腮胡大汉身后。
坐在胖老头儿身后的那位,香唇边,嘴角儿上有颗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