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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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天林泪如雨落,愧恨满面,顿足道:“好孩子,你骂吧!爹称强一辈子,还不就为了你这个女儿么?”
黑衣妇人叹息一声,道:“不错,可惜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她的一颗头无力地依靠在陶羽肩上,喘息半晌;忽然含泪说道:“羽儿,答应娘,你……要原谅他……”说到这里,双目一闭,磕然而逝。
陶羽放声痛哭,在场群雄,莫不随着叹息,灵空大师合十道:“我佛慈悲,陶施主虽然长逝,正了却十五年前公案,佛祖广渡有缘,必然接引她早登极乐——”
陶天林满面热泪横流,屈腿半跪地上,伸出手来,想要触摸其女的尸体,陶羽突然厉声喝道:“住手,不许你碰她老人家!”
陶天林疾退两步,愧恨交集,低头看看自己左手,又低头看看右手上那柄血渍斑斑的长剑,突然大喝一声,手起剑落,将左手齐肘砍断,厉声道:“当此天下群雄俱在,陶天林自今日起退出江湖,飞云山庄也一并解散——”
正道群雄听了这话,个个默然,他们内心虽然因此而高兴,但却被眼前浓重的悲哀,感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空场左侧飞云山庄门下却大哗起来,铜钵头陀厉声叫道:“庄主因啥要退出江湖,泰山武会,咱们并没有败呀?”
铜牌飞叉傅三槐也怒吼道:“庄主退隐,我等却并未退隐,飞云山庄仍是武林盟主,咱们不惜一战!”
飞云山庄高手纷纷呼喝,群情激动,正当剑拔弩张之际,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谁敢不惜一战,请他试试看!”
众人循声望去,那发话的原来竟是鬼师董武。
郝履仁沉声道:“庄主伤神乱志,军师怎也说出这种话来?”
鬼师董武照准他脸上啐了一口浓痰,笑骂道:“呸!谁是你们的军师?姓董的委屈了几个月,今天才算出得这口闷气,庄主不愧英雄,尚且宣布解散飞云山庄,你们这批不知死活的东西,还叫嚷作啥,谁要动手、叫他运气试试看。”
郝履仁等闻言变色,各自运气,不禁面面相觑,铜钵头陀怒叱道:“好个王八羔子,敢情你是来咱们庄中卧底,暗中下毒,毁了咱们一身武功?”
鬼师董武含笑点头,道:“算你还有些明白,但你们也别弄错了,我虽然毁去你们武功,却保全你们一条性命,是恩是仇。你们今后自己去体味吧!”
飞云山庄群豪气得怒目龇牙,铜钵头陀恨声道:“姓董的,好狠的手段。洒家终有一日,要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鬼师董武耸耸肩头,道:“请便。”迈步走到陶天林身边,躬身拱手道:“庄主大智大勇,董某万分景仰,退隐之时,倘不见弃,董某罗阳岭一线天风景绝佳,将扫榻以待庄主。”
陶天林长叹一声,苦笑道:“老夫早知你有些不稳,不想果然,这些日子,你也把老夫冤苦了。”
董武笑道:“功过罪奖,董某谨候圣裁,不敢强辩。”
陶天林又是一声长叹,道:“唉!也罢,这也难怪你。”回头向郝屉仁等人含泪道:“你们追随老夫多年,此去庄中财物,尽管自取,武功虽毁,但能安份,也足可快活一生了。”
郝履仁等都含泪拜谢,陶天林挥挥手,众人再拜哽咽而去。
陶天林看得心中好生酸楚,不觉又流了一阵眼泪,方才黯然幽叹,飘然离开了观扫峰。
董武突然想起一件事,以目频视群雄之中,嘴角动了几次,但却忍住没有说出来,崆峒派掌门人“百丈翁”宋英忽然满面羞愧,低头飞驰离开了观日峰。
灵空大师讶道:“宋施主,要往何处去?”宋英低头不答,转瞬不见。
董武待他去远,方才笑道:“他有点事,要去照顾他兄弟,大师别拦阻他。”
众人更奇,问道:“谁是他兄弟?”
董武笑道:“各位真的太老实,竟不知道,他便是两湖分堂堂主,乾坤手宋于非的胞兄?”
秦佑等尽都恍然,尹婆婆大怒,一顿钢拐,道:“原来替飞云山庄做奸细的竟然是他,老身却放他不过。”说着,便要提拐追去。
灵空大师连忙劝住,道:“他们手足之情,这也难怪,看他已存愧惭之念,何不姑隐恶迹,以待向善呢?”
众人正劝尹婆婆,陶羽忽然拭泪而起,将短剑交还给秦佑,哽咽着道:“秦兄弟,咱们患难相逢,结拜一场,愚兄有句话,不知你愿不愿听?”
秦佑一阵惆然,忙道:“大哥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陶羽幽幽叹息一声,从项上解下那半枚全真金钱,道:“我今日总算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是现在桃花岛的君仪母子,不知她生育是男是女,你和茜妹回岛之后,替我好好照顾她,我和她名份一场,无物为念,这东西是家父遗物,你替我转交给她,也算得是件纪念。”
秦佑迷惘地接过全真金钱,不解地问:“怎么,大哥你不回岛去了么?”
陶羽苦笑一声,轻声道:“我此时心灰意冷,待安葬母亲之后,也许四海为家,我……我不想再回桃花岛去了……”说到这里,眼泪突又夺眶而出。
秦佑大惊,叫道:“大哥,你——”
陶羽正色沉声道:“好兄弟,你难道还不解得大哥一番伤心之情,定要叫嚷出来作什么?”
秦佑惶恐地张目去望凌茜,却见凌茜正和鬼师董武谈得兴头,不觉心酸,哑声问:“大哥,你连凌姑娘也——”
陶羽含泪长叹道:“情孽无边,唉!大哥的心已经尽碎,只好辜负她一番浓情。”
这时候群雄正一一在罗伟坟前叩拜致谢,武林从此复光,人人都怀着无比兴奋,凌茜笑嘻嘻跑过来,道:“你们猜易萍姐姐和司徒老前辈他们怎么没来?”
陶羽茫然摇摇头。
凌茜笑道:“告诉你们呀!他们在鲁西分堂陪着伍老爷子呢!鬼师董武刚才告诉我的,咱们一块儿去接他们好么?”
陶羽强忍鼻酸,微笑道:“你跟秦兄弟先去吧!我想独个儿在这里祭一祭爹的坟。”
凌茜道:“那么我也在这儿陪你。”
陶羽摇头道:“不!我心里正烦,只想一个人能够静一静。”
凌茜望望秦佑,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连忙扭过头去,假作与灵空大师说话。
凌茜想了一会,暗想必是陶羽见母亲身故,太伤心了,要独自偷偷哭一场,因此未再固执,自和辛弟以及灵空大师等先行离了观日峰。
她临去之时,儿自回头叮咛,道:“羽哥哥,你要快些来啊!”
陶羽心为之碎,早己哽咽得不能出声,只扬扬手,低头垂泪。秦佑含泪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大哥,咱们兄弟一场,我知道不能拦你,但你想见兄弟的时候,就到少林寺来吧!”
陶羽一怔,但秦佑未等他开口,早已如飞疾奔而去。
凌茜一路暗怀鬼胎,行了大半路程,突然觉得不对,独自急急奔回泰山。待她一脚踏上观日峰,不觉一愣,峰上空空,“早已没有陶羽的影子,只在罗伟的墓边,又新添了个小巧的土坟,坟头一块石块,庄着一张纸条。
凌茜心知不妙,纵身抢起字条,展开低声念道:“见也匆匆,别也匆匆,离别云天更几重?如今挥泪去矣!叹聚散无常,忍者似水,辜负东风。”念到这里,泪眼朦胧,连纸上字句,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一阵风过,纸上潮痕斑斑,她分不出那究竟是溶化的雪花?或是自己的泪水?
本书到此,己告圆满结束。唯此一悲剧所产生的影响,以及男女主角间的几段孽缘却为二十年后的武林,造成了一则更加感人的故事,笔者当于续集拙著《圣心劫》中,再为详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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