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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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身世经历,除了飞云山庄中几个职位较高的人知道,世上能一口道出这么详尽的,可说绝无仅有。万不想面前这位面目陌生的老头儿,竟然说来如数家珍,一时之间,真把他弄得若堕五里雾中,不期然从心底泛起一股悸寒之意。
他自然料想不到眼前老头子,便是飞云山庄少庄主陶羽改扮,陶羽在飞云山庄十余年,别说宋于非,但凡庄中地位较高一些的人,早已熟悉得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了。
全真三老看看宋于非,又看看郝履仁,从他们的表情上,已经明白大半。
逍遥子沉声问道:“宋施主,这位老施主说这番话,可是实情?”
宋于非既惊又诧,久久才迷惘地喃喃说道“怪事!怪事!真是怪事……”
逍遥子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是真的?”
宋于非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他说的虽然不假,可是,宋某的确不认识他是谁?”
道遥子大感不悦,冷冷道:“宋施主连师父也不肯相认,未免令人齿冷。”回头又向太虚子和云中子道:“咱们走吧!”
全真三老皆露不屑之色,各自摆袍腾身,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三十章 悲歌寄怀
凌茜芳心大喜,咯咯笑道:“宋于非,还不跪下来叩头领罪,咱们看你悔过情真,也许大开宏恩,只打三百板屁股就算了。”
宋于非眼见自己千辛万苦说来的“全真三老”都已一怒而去,气得浑身发抖,举臂一扬,“呛”地撤出他那四十六斤重的独门九环刀,指着陶羽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存心坏我大事。”
陶羽笑道:“帮手都走了,还敢这么称凶道狠?”
铜钵头陀闪身上前,问道:“老宋,他们到底可真是你师父不是?”
宋于非道:“这两具狗男女与我从来见面,那会是我什么师父?”
铜钵头陀道:“假如不是,就让咱家来收拾他们。”
这头陀本是粗人,说打就打,语声才毕,独臂猛可一圈,手中那只沉重无比的铜钵:挟着一股锐啸,直向陶羽当头砸了过来。
陶羽索知铜钵头陀臂力奇大,不肯硬接,错步之间,已绕身欺到左侧,反腕疾探,逞扣他的左肩。
铜钵头陀仗着一身横练功夫,嘿地吐气开声,不闪不让,那只铜钵,却如排山倒海,破空横扫而出。两人瞬息走了三招,凌茜见头陀招沉力猛,那只铜钵被他飞舞起来,虎虎风生,陶羽却出手每存顾虑,似乎不愿施展杀手,连忙抽出长剑,娇声道:“把这家伙交给我,你去擒住宋于非,快取解药!”
宋于非听得“解药”两个字,心头忽然一动,九环刀一抖,一阵叮当脆响,抢先拦住了凌茜,叱道:“丑婆娘,把你的真姓实名说出来。”
凌茜不答,长剑展动,寒芒霍霍,寸出手便是一连串快迅绝伦的凌厉攻势,宋于非挥刀力拆数招,竟被凌茜震退到六步之外。
郝履仁见不是兆头,忙也拔出软刀,上前协助宋于非,两人双掌双刀,才算勉强挡住了凌茜。
五个人分作两处,走马灯似激战了半盏热茶之久,铜钵头陀见胜不了陶羽,怒叱连声,招式大开大合,一派只攻不守,舍命相拼的打法。二十招以后,突然展开一串怪异招式,铜钵脱手分掷,人却纵跳如飞,两条腿也不闲着,连勾带踢,威势斗盛。
凌茜叫道:“当师父的再不能手下留情啦!虚费时间事小,耽误了解药,可是一条人命!”
宋于非听她又提起解药,不觉恍然而悟,沉声道:“郝兄听见了吗?这两个家伙原来是陶羽一路的……”
郝履仁紧一紧手中软刀,道:“别管他是谁,反正今夜不能让他们出了院子,否则,咱们也没脸再回飞云山庄见人。”
他两人激怒之下,各出全力反扑,刀光层层弥漫,围裹在凌茜四周,真个滴水不进,风雨不透,你退我进,刀影连绵,凌茜虽有一身惊人武功,一时也无法施展。
陶羽始终没有取出兵刃,双掌力敌铜钵头陀。事实上已稳立不败之地,可是,铜钵头陀混身刀剑难人,除非使用“血气气功”之类内家强劲掌力,实在也无法制服得了他。然而,血气一发,势将伤人,陶羽好几次将功力运逼到掌心,想想铜钵头陀不过是个浑直粗人,平生向无恶迹,又迟迟不忍出手。
一个舍命力拼,一个却心存忠厚,相互消长,恰巧扯平。
凌茜看得直摇头,她虽然狠得下心,却被郝履仁和宋于非两位一流高手死命困住,短时间也没有办法得手,只好在心里暗急。
蓦地,墙外呼呼连声,飞进来两条人影。
凌茜挥剑荡开双刀,扫目望去,不觉大喜,叫道:“来得正好,你们哪一位快去替下羽哥哥,他哪里是厮杀,简直在念佛嘛!”
原来那适时现身的两人,各戴一付丑恶面具,正是秦佑和邛崃掌门凌空虚渡柳长青。
秦柳二人应了一声,秦佑剑出鞘,迳自奔向铜钵头陀,柳长青却挥舞长剑,扑向郝履仁。
这一来,情势顿变。
凌茜趁柳长青缠住郝履仁,清啸一声,神功立时发动,手中剑矫若游龙唰唰几招,逼退了宋于非,左掌飞快地一圈疾吐,“血气气功”已然出手。
宋于非心知今夜凶多吉少,不再硬接,双脚一顿地面,身形己凌空拔起。
凌茜柳腰忽折,娇影闪晃,倏忽欺近两尺,纤掌向上一翻一托,喝了声:“姓宋的,躺下来吧!”
宋于非离地已有五尺,猛觉得一股的大热流由下而上,漫身而过,慌忙运掌下拍,悬空一连三个翻滚,飘落地面时,竟踉跄跄跄向后跌退了七八步。
凌茜剑锋一转,后藏肘后,如影随形一闪而至,罗袖扬处,第二次又发出了桃花岛秘传“血气气功”。
宋于非嘿地大喝,九环刀向地上一插,双掌齐出,一记硬接!
“蓬”然一声,宋于非登登登又退了四五步,胸中一阵血气翻腾,靠着墙边,萎顿地坐了下去。
他自知内腑已经受伤,废然长叹一声,含恨凝视着凌茜,放弃了抵抗。
凌茜用剑尖指着他的咽喉,沉声道:“把毒针解药拿出来!”
宋于非恨恨道:“宋某一世英名,毁在你这丑婆娘手中,到底你是谁?何妨直说出来。”
凌茜轻笑着扯下面具,道:“叫你做个明白鬼,你看看清楚,姑娘是谁?”
宋于非瞠目—惊,道:“呀!原来是你这妖女!”
“呸”凌茜吐了他一口唾沫,骂道:“你再敢口里不干不净,可别怪姑娘叫你临死前受些活罪。”
宋于非咬着牙关道:“宋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听便,解药?哼!那是休想!”
凌茜冷笑一声,骄指点了他的穴道,扭头向陶羽叫道:“羽哥哥,快来搜搜你这位徒弟,把解药搜出来。”
这时,秦佑已经替下陶羽;郝履仁和柳长青功力只在伯仲之间,当他望见宋于非业已落败被制,虚晃一刀,抽身跃退,大声道:“住手,咱们今夜认栽了,解药不劳动手,就在郝某人身上,但你们若伤了宋堂主一肌一发,郝某宁可人药俱亡,也不让你们如愿以偿。”
陶羽道:“好吧!只要你送出毒针解药,咱们决不伤他就是。”
郝履仁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高举过顶,走到宋于非身边,低声问:“宋兄伤势不碍事么?”
宋于非穴道被制,已不能动弹,只是羞惭地叹了一声,道:“还好,但我心里一直难解,他怎会把我身世,打听得那么清楚。”
陶羽一笑取下面具,道:“我何曾打听,只怪你自己把履历向总坛报告得大详细了。”
郝履仁和宋于非这才恍然而悟,铜钵头陀却恨声道:“想不到会是你这忘恩负义的叛徒……”
凌茜道:“他要是忘恩负义,刚才早要了你的狗命了,废话少说,快把解药交出来!”
郝履仁看看宋于非,终于无可奈何把药瓶掷给了凌茜,凌茜立刻递给柳长青,低声道:“你先走一步,咱们随后就来。”
柳长青喜孜孜正待离去,不料身后忽然有人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走?想往那里走?”
众人骇然回顾,全都大吃—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全真三老竟去而复返,正并肩挡住柳长青的去路。
太虚子嘿嘿笑道:“幸亏我等途中起疑,返来看看究竟,要不然,险些上了大当。”
逍遥子两眼逼视陶羽,也是阴阴而笑,道:“孽种!你是怎样夺去本教通天宝篆?怎样害死宫玉珍?从实招供出来,本真人慈悲为怀,赏你一具全尸。”
陶羽怒道:“你凭什么含血喷人,宫主珍分明是宫天宁害死的,通天宝篆也在他手里。”
云中子忽然沉声激喝道:“放屁!世上只有你们父子叛教欺祖,养虎反噬,天宁被你害得够苦,他可不比你这般忘恩负义,怎会害死自己姑姑?”
陶羽只觉满腹委屈,一时竞无法分辩,气得浑身乱颤,愤愤道:“我敬你们是前辈,可不是怕你们……”
云中子倏忽欺身而上,叱道:“由你方才行径,已足证天宁的话不假,本真人看你是不吃苦头,不肯就范!”
叱声中,扬手一掌,直劈了过来。
陶羽此时暴怒填胸,大喝一声,双掌奋力齐出,竟然不避不让,—招硬接。
三只手掌虚空一触,暴响声中,狂飓横飞,云中子和陶羽全都被对方掌上内力震得晃了晃肩头,脚下泥上,陷下了三寸深浅。
云中子冷笑道:“敢情你就是仗恃这点能耐,你再接本真人三掌试试!”
羽袍急拂猛抖,嘿地吐气开声,两只枯瘦如爪的手掌,一齐穿袖递出。
陶羽已忘了畏怯,“血气气功”遍布全身,也是嘿然大喝,挥掌直迎。
“蓬蓬”两响,云中子羽袍一阵摆动,脚下不禁倒跨一步;陶羽也向后连退两步,肩头晃了两晃。
这一连三掌硬拼,威势惊人,甚至逍遥子和太虚子都看得脸色大变。
凌茜香肩一摆,揉身而上,一面解下那柄莫家堡主所赠连环弩,一面低声道:“羽哥哥,别跟他硬拼,咱们冲!”
郝履仁见此情景,早己趁机拍开了宋于非的穴道,铜钵头陀抡起铜钵,也抢前动手,秦佑反手一剑,震退了铜钵头陀,向柳长青递个眼色,柳长青一提真气,从侧面掠上了墙头……
太虚子瞥见柳长青脱身想走,蓦地发出一声怪叫,腿不屈,肩不晃,宛如鬼魁,紧跟着追上墙顶。
凌茜迅速举起连环弩,疾扣机钮,嗖嗖连响,一排飞弩约有千余支,迳向太虚了背心射去。
那群小如飞蝗的连弩,带着极轻微的破空之声,眨眼射到太虚子身前。太虚子闻风辨位。
脚尖刚踏上墙头大袖向后猛拂,震飞了连弩,但就在这微微一顿的顷刻间,再要找柳长青的踪影,却已经不见了。
他暗地倒抽一口凉气,忖道:“中原确多异人,此人神功之术,可说已达登峰造极的境地了。”
柳长青一去,陶羽等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三支剑紧接密合左右冲突,锐不可当,逍遥子和云中子微一大意,也被他们趁隙冲上了院墙。
凌茜手提连弩断后,低声对陶羽、秦佑二人道:“你们先走,到那棵大树下等我!”
陶羽道:“茜妹还是把连弩给我,由我来断后吧……”
凌茜瞥见全真三老已联袂扑到,手指一扣机钮,百弩齐发,第一盒弩矢刹时放尽。
她忙又换上第二盒,急声道:“快走吧!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