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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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仁点头道:“不知东海分堂知道他们的来历不?这几人武功精湛,来意不善,将来必是我们飞云山庄的强敌少年无心听他们的议论,独自问那孩子道:”你们有船没有?能不能借一艘给我?“
小孩笑道:“我们是打渔的,怎会没有船呢?只是……”他望了身边老人一眼,却忽然停住了口。
少年便向那老年渔夫道:“我们有点急事,欲借宝舟一用,不知老丈可肯赐允?”
老年渔夫却摇摇头,道:“公子爷,不是我们不肯,而是这条船,咱们一家全靠它为生,二则现在正是潮汛的时候,即使把船借给你,你们也无法驶出海去的。”
少年撩衣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递到他手中,激动地说道:“就算你把船卖给我们吧,这锭金子,想必够了!”
那渔大见了黄澄澄的金块,两眼睁得滚圆,犹豫着,似有些顾虑。
陶兴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庄主,海上风浪险恶你怎能涉此大险?”
少年不耐地道:“你别管我,你们愿去就一同去,不愿去,我一个人也是要去的。”
陶兴沉吟片刻,笑道:“老奴的意思,海上风浪,瞬息万变,少庄主纵欲买舟泛海,也该另觅较大的海船,雇请几位经验丰富的水手,才能——那小孩突然插口道:”我们家的船也够大了,爷爷和我,都是驶船的好手,咱们天天在海上,从来就没有出过事。“
陶兴掠目见那孩子也约有十二三岁 生得挺鼻秀目 颇有几分英爽之姿,忍不住笑道:“小兄弟,咱们不是嫌你家的船小,只是,你们是打渔的船怎能载客呢?”
那小孩有些不服,答道:“怎么不能载客,忙的时候,我们全家都住在船上,六八个人,也住得下。”
涂仁喝道:“小孩子,恁地多话,你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小孩竟不示弱,接口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反正你们给钱,我们就替你驶船,奶奶病了,家里米也没有了,我们要钱用呀!”
少年忙又取出一锭金块,交给渔夫,道:“我决定买你们这艘船,这些钱 你快去家里安顿一下,办些食物,咱们立刻就要出发。”
老渔夫接了两锭金子,喜得连声道谢,如飞奔回村中,不片刻,又领着一个壮汉 背着半袋米,几斤肉,匆匆赶回,领着三人到海边登船。
陶兴和涂仁一见那艘渔船,眉头便打了死结。
原来那船宽不过八尺,长只二丈。便甩一根竹杆当作帆桅,既旧又小。简直无处下脚。
但少年远望海外,不见了丑汉等四人所乘的小舟,心里焦急,顾不得许多,催促陶涂二人上了船,便命那渔夫升帆出发。
老渔夫将舱中略为清理,请三人坐在舱里,自己解缆摇橹,叫那孩子帮同掌舵,送米的壮汉却未上船,只协助推舟人水,便牵着三匹马,自回村中去了。
船离了岸,老渔夫挂起一幅又破又烂的木片,停橹扬帆,趁着南风,向大海当中驶去。
过了顿饭之久,渐渐远离了陆地,风浪渐增,小船随波起伏,颠摆不停。
少年聚精会神的向前张望,倒还不觉得什么,陶兴与涂仁二人却甚感难耐,只是不便开口。
那小孩没事可做,便坐在舱后,问道:“公子,你们去追那四个人做什么?他们是坏人吗?”
少年摇摇头,道:“不!他们也许不是坏人,但我有件大事,必须要问问他们,你看我们能追上他们吗?”
小孩好像很有把握地答道:“一定能追上,他们现在转向东南,正顶风逆浪,我们驶的是南风,恰好能迎上他们。”
少年奇道:“那只船已去得看不见了,你怎知他们会转向东南?”
小孩笑道:“我猜罢啦,北方是大海,只有东南才有陆地,他们的船又不很大,不敢驶得太远的。”
少年被他说得也有几分相信,心中顿生好感,笑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道:“一十二岁。” 但略停一下,又道:“公子,你呢?”
“我十五岁了。”
“啊!你比我大三岁,公子,你家住在那儿?”
“很远。”
“公子,你们家里也有船没有?”
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你们这么有钱,干嘛不买些船,也打渔呢?”
少年笑起来,道:“我们那里不近海边,要船也没有用处。”
小孩似懂非懂,又道:“公子,你有兄弟妹妹吗?”
少年黯然道:“没有,我娘只有我一个。”
小孩无限同情地道:“那你跟我一样,我娘也只生我一个,我爹已经死了好几年啦!”
少年一震,诧问:“你也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小孩点点头,道:“我爹在我九岁的时候,出海打渔,掉在海里,爷爷他们都说,他是到海龙王家里做女婿去啦。”
少年又问道:“你见过你爹?记得他生做什么模样?”
小孩又点点头,道:“记得,我爹好壮啊,村里的人,都叫他‘水牛’。”
少年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么说,你比我要幸福些,至少你还记得自己父亲的模样,可是,我却连爹爹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我出世以前,他就死了。”
小孩听了奇道:“那么,公子,你现在姓什么?”
“姓陶,是跟我娘姓的。”
小孩不解,叫道:“一个人,怎么可以跟娘姓呢?你娘难道也不知道你爹爹姓什么?”
少年摇摇头,道:“她自然知道,只是,她不肯告诉我。”
陶兴突然向那小孩喝道:“小孩子不许多嘴,公子是何等身份,岂能任你无理?”
小孩被他一喝,吓得不敢再问。
少年却对这小孩,生出无限亲切之感,用手拉着他,含笑说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嗫嚅地望了陶兴和涂仁一眼,半时才回答道:“我姓秦,名叫秦佑。”
少年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我叫陶羽,我们做个好朋友,好吗?”
秦佑看看陶兴,又回头看看他爷爷,胆怯地摇头道:“我……找不敢……”
陶羽道:“为什么不敢,你没有兄弟,我也没有兄弟,咱们干脆就结拜成兄弟……”
刚说到这里,忽然船后渔夫高声叫起来:“不好了,天要变了。”
陶羽一惊,回头望去,果见从东南方,如飞卷来一层乌云,翻翻滚滚,势苦奔马,挟着一大片海水,向这边汹涌疾 驰而来。
陶兴和涂仁俱都大惊,喝道:“快驶个地方避一避,这风来得好怪!”
渔夫叫道:“是龙卷风,佑儿快落下帆来……”
秦佑慌忙奔进船舱,伸手去解桅绳,但人小力弱,加上心慌意乱,一时竟怎么也解它不开。
陶兴一晃肩头,抢到桅下,单掌一挥,“蓬”然一声响,将那竹杆连帆一齐劈落海中……
但就在这一刹那之间,那一股来势凶猛的狂风和巨浪,已电奔而至。
渔夫狂叫道:“大家快卧下来。”
涂仁和陶兴虽有一身武功,此时心胆皆落,连忙依言俯卧舱中。
陶羽动作稍迟,直被一个高有数丈的浪头。迎头压下来,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翻身跌出船舷之外……
第 二 章 荒岛惊魂
他只觉混身都泡在水中,张口欲叫,却呛了一大口咸涩无比的海水。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矮小的人影冲上来,环臂一抱,紧紧抱住他的左脚。
陶羽大半个身于已经跌落海中,待浪头飞过,才发觉自己一条左腿正被秦佑死命抱住,因此没有沉落海中。
陶兴听得呼声,探头看见少庄主落水,慌忙伸手抓住陶羽的衣襟,把他提进船内。
陶羽喘息未定,第二个大浪,又被风卷起,直向船上压下来。
秦佑急叫:“些躺下。”
全身猛可扑上前去,将陶羽推倒,同时用自己切身体,挡在陶羽上面。
陶羽感激地底“谢谢你两次救了我的性命……”
可是,话未说完,蓦地又是一个大浪,横冲而过,将小船拖掀而起,紧跟着,又重重地摔落下来。
船底和海水相击,发出“蓬”地一声闷响,舱底船板,眼,就失了影踪。
陶兴骇然,全身压住破板,高声叫道:“船老大,舱板破了,怎么办?”
一连叫了几声,无人回应。
陶兴一手拉着陶羽,陶羽紧紧挽着秦佑,三人伏在破舱中,等到一排急浪过去,探出头来,后舵上业已空无人在。
秦佑大哭起来:“爷爷跃跌进水里了,爷爷啊……”
然而,此时风浪正急,他纵想奔过去看看,也不可能。
破舱船迅速涌进一大股海水,三人实际等于浸在水里,加以风掀浪扑,这艘小船,眼看将沉。
陶兴忽然触手摸到一捆粗绳,心中一动,使用极快的手法,将陶羽和秦佑,牢牢缚在一块巨大的船板上。
粗绳的另一端,却紧紧系在自己腰间。
绳刚系好,船底又涌起另一个浪头,直将小船,托升到十丈以外。
破舟在怒海狂涛之中,变成一片破叶,脆弱单薄的木板,被海浪一掀一掷,“喀嚓”声响,登时碎散。
陶兴仰身落水,一手抓着粗绳,扯了两扯,发觉很重,知道少庄主仍在近处,这才放心抱住一块木板,屏着呼吸,在风浪中载浮载沉,随波逐流。
这时候,陶羽的神志已经半昏,海水冲击着他的身体,一忽儿疾升,一忽儿陡降,狂风呼啸,使他呼吸感到十分困难,内腑五脏,一阵阵翻动,极为难受。
他自忖必死,却有一点灵知,未曾泯灭,他没有死的恐惧,可是,却觉得假如就这样死去,未免太难甘心了。
在这一瞬间他想到许许多多的事,包括他无知的童年,成年后的忧郁,以及不久前,在酒楼上所听到的有关他身世的谜。
他似乎清晰地看见一张张面孔,像一幅接连一幅的图 画,在眼前—一映现,又—一淡灭。
那些面孔,有冷淡的外公,有慈祥的褓姆,有终日忧愁的母亲,也有一个极其陌生,他连名字也叫不出来的男人……
陌生男人是谁?他不知道。但那英挺的鼻梁,斜飞人鬓的剑眉,薄薄的唇,和一双澄激而深幽的眸子……对他却是那么熟稔,那么亲切。
多年以来,每当陶羽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总会不期然地在脑海中勾起这幅似曾相识的面庞,他说不出他像谁?但下意识地,他觉得他有和自己很相似的形貌,一样忧郁的感情。
天和海,人和浪,已经混淆成一片模糊,幻觉渐渐淡去,淡去……
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空白。
死神的手指,已触摸到他的咽喉。朦胧中,耳边又响起酒楼中矮子冷峭地笑道:“……认贼作父之辈,自己身世尚且不知,却把咱们当作来历可疑的人了……”
陶羽浑身一震,奋力大叫道:“我的身世怎样?我的身世怎样?”
他猛可睁开眼来,发觉自己竟仰卧在一片柔软恬静的沙滩上。
口 口 口狂风不知何时远扬,浅浪轻轻从身边推过,留下无数耀眼的金色砂粒。
眼前是碧蓝的天空,日影已经偏西了,柔风拂过,带来一阵凉意。
于是,他扭动身体,奋力想从沙滩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