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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地飞鹰-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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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也说过,他属下高手如云。就算他自己做不到,他身边一定有人能做到。”
小方沉吟:“那么我就更不懂了。”
班察巴那问道:“你不懂什么?”
“吕三既然急着要看他们三个人的尸体和他们致命的伤口,他属下另外一个人,为什么急着要将他们的尸体埋葬?”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个很难解释回答的问题。
班察巴那却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忽然又问刚才向他报告这件事经过的人:“那三个人埋葬在哪里?”
“在城外墓地的山脚向阳处。”
“那块地是谁选的?”
“是一个姓柳的,叫柳三眼的风水师父。”
“这个人平常喜欢干什么?”
“喜欢赌,他总认为自己不但赌得精,而且看得准。只可惜偏偏十赌九输。”
“他是不是一直很需要钱用?”
“是的。”
班察巴那冷笑,忽然回头问小方:“你愿不愿意跟我打赌?”
“赌什么?”
“我敢赌这个叫柳三眼的人现在一定已经死了。”
班察巴那从未见过柳三眼,甚至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个人的名字。
可是他不但敢赌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而且敢赌这个人是在一个时辰之前的那段时候死的。随便小方赌什么都行。
他赌得实在很荒谬。
小方居然没有赌。
小方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确定柳三眼已经死了,可是小方知道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小方相信班察巴那肯跟别人打赌,就一定不会输的。
班察巴那果然没有输。
柳三眼果然已经死了,死在他自己的床上。
还不到半个时辰,出去调查的人就已经回来了。证实了这件事。
“柳三眼是被人用一根竹筷刺穿咽喉而死的。杀死他的人手法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线索。附近的人也没有听见一点动静。”
班察巴那一点都不惊奇,这本来就是他预料中的事。
惊奇的是小方。
他忍不住要问班察巴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死?”
班察巴那不回答,只淡淡的笑了笑:“还有件事我也可以跟你打赌,随便你赌什么都行。”
“这次你赌的是什么事?”
“我敢赌胡大麟他们三个人的棺材现在已经不在他们的坟墓里。”
班察巴那问小方:“你信不信?”
小方不信。
死人已经入棺,棺材已经入土,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班察巴那凭什么敢打这种赌?小方实在忍不住要跟他赌一赌。
幸好他总算忍住了。
因为他若真的赌了,他就真的输了。赌多少就输多少。
胡大麟他们三个人的棺材,居然真的已经不在他们的坟墓里。
坟墓已经是空的。
三口装着三个死人的上好楠木棺材,当然不会忽然凭空消失。
这三口棺材到哪里去了?
世上有很多看来很复杂玄妙的事,答案往往都很简单。
这件事也一样。
——棺材是在地道中被人运走的。
——山脚边这块向阳的坟地下面,早已挖好了一条很长的地道。
班察巴那问小方:“现在你总该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能确定柳三眼已经死了?”
小方不开口。
就算他已经明白,他也不会开口。因为他已经发现,在班察巴那面前还是闭着嘴比较好。
所以班察巴那只有自己解释。
“埋葬这三口棺材的人,名叫沙平。在江湖中虽然没有名,却是吕三属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小方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他早已准备好这块墓地,早已在下面挖好了这条地道。”班察巴那又解释:“为了避免我们怀疑,所以才找柳三眼做幌子。”
他又补充:“柳三眼正需要钱用,沙平就用钱买通了他。等到事成后,当然就杀了他灭口。”
用一根竹筷将人刺杀于不知不觉中,沙平的出手无疑比马沙更快、更准、更狠。
班察巴那道:“可是他的智谋远比他的出手更可怕,因为他能想得出这个法子。”
这个法子无疑是惟一能逃过班察巴那属下追踪的法子。也只有用这个法子,才能尽快的把他们三个人的尸体送到吕三那里去。
小方终于开口:“不管怎么样,三口装着三个死人的楠木棺材,绝不会凭空飞走的。不管这三口棺材到哪里去了,总要有人去抬。”
“不错。”
“抬着这么重的三口棺材,不管走到哪里去,多少总会留下一点痕迹来。”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们为什么不去追?”
“如果你要去追,我们就去。”班察巴那道:“只不过我还可以跟你再打一次赌。”
“赌什么?”
“我敢赌我们一定追不到的。”
这一次小方还是没有赌。
地道的出口在山阴。
出口外当然有痕迹留下来。无论出口外面是草地、干地、还是泥地,要将三口棺材运走,地上都一定会有痕迹留下来。
无论他们是用人抬还是用车载都一样。
可是小方这一次如果和班察巴那打了赌,输的还是小方。
因为这地道出口外不远处,就有一条小小的河流。水流虽然湍急,要用羊皮筏子运走三口棺材,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无论是河水是湖水还是海水,水上都绝不会有任何痕迹留下来。
被追踪的人只要一下了水,就算是品种最优秀,训练最严格的猎犬,都追不到了。
蓝色的穹苍,苍翠的山脉,湍急的河流。河滨有一排叶子已开始凋零的大树。
树下有人,很多人——只有人,没有棺材。
小方和班察巴那一走出地道,就有一个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一个非常有规矩的人。走路的样子规规矩矩,穿的衣服规规矩矩,言语神态也规规矩矩,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小方以前见过这种人,但从未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这种人。
——名门世家中的仆役总管,历史悠久的酒楼店铺中的掌柜,通常都是这种人。
因为他们通常都是小厮学徒出身,从小就受到别人无法想像的严格训练,历尽艰苦才爬升到现在这种地位。
所以他们绝不会做出任何一件逾越规矩的事,绝不会让任何人觉得讨厌。
这么样一个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
现在这个人已经走过来了,向班察巴那和小方微笑行礼。
“小人吕恭。”他说:“双口吕,恭敬的恭。”
他的微笑和态度虽然恭谨有礼,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一点谄媚的感觉:“三爷特地要小人在这里恭候两位的大驾。”
“三爷?”小方问:“吕三?”
“是。”
“你知道我们是谁?”
“小人知道。”
“他要你在这里等我们干什么?”小方问:“是不是要你带我们去见他?”
“不瞒两位说,小人虽然已跟随三爷多年,可是三爷的行踪,连小人也不清楚。”
他说得很诚恳,就算是疑心病最重,最会猜疑的妇人,也不会认为他说的是谎话。
——奇怪的是,最会猜疑的妇人,有时候反而会偏偏相信一些别人都不信的事,最不可靠的事。
小方和班察巴那没有疑心病。
他们也不是妇人。
可是他们都相信吕恭说的不是谎话。因为说谎的人在他们面前,一眼就会被看出来。
所以小方又问:“吕三要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三爷跟两位神交已久,已经有很久未曾相见。”吕恭说:“所以特地要小人到这里来等候两位,替他招待两位一顿便饭。”
“他要你替他请我们吃饭?”
“是的。”吕恭说:“只不过是一顿不成敬意的家常便饭。”
——吕三为什么要请班察巴那和小方吃饭?
——难道这又是个陷阱?
——饭菜中是不是又下了能杀人于无形无影的剧毒!
小方看看班察巴那,班察巴那也看看小方。
“你去不去?”
“我去。”班察巴那说:“我一定要去。”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便饭了。”
吕恭没有说谎。吕三请小方和班察巴那吃的确是顿很普通的家常便饭。
可是从另外一方面看来,这顿很普通的家常便饭又很特别。
班察巴那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喜欢孤独,喜欢流浪。
他通常都是一个人独处在那一片寂寞冷酷无情的大漠里,以苍天为被,以大地为床。只要能充饥的东西,他都能吃得下。
因为他要活下去。
可是他最喜欢吃的,并不是他经常吃的干粮、肉脯、青稞饼。
他最喜欢的是葱泥,一种风味极特殊的葱泥。用葱泥来拌的饭,刚出锅的白饭。
对一个终年流浪在大漠里的人来说,白饭远比任何食物都难求。
吕三要吕恭为他们准备的就是葱泥拌白饭。
小方是个浪子。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
但是当他午夜酒醒,不能成眠时,他最想的就是他的家,他的母亲。
他也曾有过家。
他的家简陋清贫,几乎很难得有吃肉的日子。
但是一个母亲对一个独生子的爱心,却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的。
他的母亲也像别的母亲一样,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得高大健康强壮。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的母亲总会做一点可口而有营养的家常小菜给他吃。
——韭黄炒蛋,烂糊白菜肉丝,八宝炒辣酱,红烧丸子,咸蛋蒸肉饼等。
这些都是很普遍的江南家常小菜,也是小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吕三要吕恭为他们准备的就是这些。
除此之外,吕三当然还为他们准备了酒。
虽然每个喝酒的人都有某种偏嗜,可是真正的好酒,还是每个人都喜欢的。
吕三为他们准备的是一种真正的好酒。只要是喝酒的人,都不会不喜欢的好酒。
班察巴那先喝了一杯,才问一直站在旁边侍候的吕恭:
“你是不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我为什么不怕酒中有毒?”
“小人不奇怪。”吕恭:“如果三爷会在酒中下毒来暗算五花箭神,那么他就未免太低估了自己。”
“完全正确。”
班察巴那又喝了一杯:“你确实不愧已跟随吕三多年,只不过你还是想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认为吕三只不过想请我们吃顿便饭?”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班察巴那道:“他请我们吃这顿饭,只不过要我们明白,他对我们每一点都完全了解。甚至连我们喜欢吃什么,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叹了口气:“别人都说卜鹰是人杰,吕三又何尝不是?”
小方忽然问他:“你呢?”
“我?”班察巴那又叹了口气:“如果你要问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问错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自己。”
班察巴那不让小方再问,反问小方:“你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方没有开口,班察巴那已经替他回答:“你是个怪人。”他说:“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哦?”
“你是个江湖人,是个浪子,常常会为了别人的事去流血拼命。”
小方承认。
“你好酒、好色、热情、冲动。”班察巴那道:“可是刚才我三次要跟你打赌,你都没有赌。”
“我不喜欢赌。”
“就因为你不喜欢赌,所以我才奇怪。”班察巴那道:“像你这种人,没有一个不喜欢赌的。”
“我也喜欢赌。”小方说:“不过我只和一种人赌。”
“你的朋友?”
“不对!”小方说:“我只和朋友喝酒。”
“你只和哪种人赌?”
“仇人!”
“你们通常都赌什么?”
“赌命。”
班察巴那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却还是不明白你这个人。”
小方问他:“难道我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然有。”班察巴那说:“有很多男人都会把女人看得比朋友重,可是你不同。”
“哦?”
“你对你的朋友实在不错,可是你对你的女人就实在太错了。”班察巴那说:“不管是你喜欢的女人,还是喜欢你的女人都一样。”
“哦?”
“譬如说‘阳光’。她应该可以算是你的朋友。”
小方承认。
“可是这两天你一直避免和她相见。”班察巴那说:“就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你多多少少有一点喜欢她。”
小方没有否认。
“还有苏苏,”班察巴那说:“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总算为你生了个孩子;不管她是为什么来的,现在她总算来了。”
他问小方:“可是你对她怎么样?你看见她简直就好像看见活鬼一样。只要你一看见她走过来,你就落荒而逃了。”
小方沉默。
可是他并没有闭着嘴,因为他一直在喝酒,闭着嘴就不能喝酒了。
“还有齐小燕,”班察巴那又说:“不管怎么样,我看得出她对你不错,可是你对她呢?”
他叹了口气:“她走了之后,你连问都没有问过,你根本就不关心她到哪里去了,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小方忽然放下酒杯,盯着班察巴那:“就算我关心她们又有什么用?”他问:“我能对她们说什么?我能为她们做什么?”
“可是你最少应该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
“表示你对她们的关心。”
“你要我怎么表示?”小方又斟满一杯:“你要我跪下来,跪在她们面前,求她们原谅我?还是要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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