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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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是的,三位东主漏了网,三厂的贪官们岂肯罢休?只要有一人落在他们手中,便不愁追不出转移他处的金银了。贵店有十八处分号,家财数千万,任谁都会眼红。”
安平脸色一变,沉声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也可省掉在下不少唇舌。三东主,不是咱们兄弟不义,见钱眼开,落井下石,委实是迫于无奈,只怪咱们人穷志短,而三厂出的赏格却又太重了些。这几天之内,内厂的十八豪杰,将有三名到达九江。七僧八道中,天龙僧法明已在三天前从武昌启程前往会合,天长羽士可能也从赣州赶到。鄱阳王已决定起兵劫掠江南,可是人手不齐,粮切不足,依我看,他已注定失败的命运,除非他能在半月中弄到一二十万两金银,不然武功山五杰决不会起而响应。因此,两方面的人,皆需款甚急,皆不惜以重金悬赏,擒捉贵号的三位东主追索金银。”
“雷兄如何打算?”安平沉住气问,其实怒火早已冲上顶门。
“这得看三东主的意向了。”
“夏某似乎还不够明白。”
“还不明白?你如果愿意用一千两黄金买安全,也可以得到有关贵号受害的内情。不然,咱们兄弟的一千两黄金也不会落空,但可以先与阁下商量,阁下愿意和鄱阳王打交道呢,抑或是愿意与三厂打交道?一句话?一句话,雷某等候答复。”
安平强压心头怒火,冷笑道:“阁下,你似乎已稳可获得一千两黄金的重赏哩!”
雷方呵呵怪笑,得意洋洋地说:“三东主所说,半点不假。俗语说;仁义如粪土,财帛动人心,雷某并不因为三东主为人仗义疏财,颇有令名而放弃发财的机会,是么?”
安平怒极而笑,说:“然则夏某却不愿受阁下摆布,一千两黄金你还未到手哪!”
“你不愿受摆布?哈哈!笑话!”尉延旁若无人地接口。
雷方桀桀笑,傲然地说:“别说你是一个只学了两手花拳绣腿的生意人,即使是武林一流高手,在大江之中,也不敢不受咱们兄弟俩的摆布。在船上动手擒你,易如反掌,你如想跳水寻死,保证你浮不出十丈外。咱们横行江湖,可翻江倒海下潜百丈,十天半月不需饮食,仅活捉鱼虾充饥。你想死也死不成,不信且拭目以待。”
蓦地,三人的耳中,均清晰地传来细如蚊纳轻呜的声音:“吹牛!不要脸!”
蛇山双奇财迷心窍,忘了舱面上还有旁人,这时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去。安平也心中一懔,这是用传音人密术传来的声音哪!一般说来,传音人密的有效距离,通常仅在八尺之内,即使练至化境,也难超过丈二左右。这时身后没有人,仅对面船舷有人倚着舷板观赏江景。除了两个老人用背椅板之外,其他的人皆面向外倚立,面貌难辨,如果是两位老人,相距在丈三四左右,内功火候之深厚,实是惊人哩!
两老人年约古稀,毫不起眼,分明是两个极平凡的老汉,而且是家境不佳的穷村夫。左面那人形容枯槁,脸带病容,看上去已是风烛残年,入土之期不远了。右面那人五短身材,白发稀疏,背部微驼,白髯拂胸,有点仙风道骨的鳞峋气概。从任何角度看,两人绝不会是刚才发话讪笑姥山双奇的人。
三人的左右,也全是些庸庸碌碌的水客,很难令人相信这些人中,会有身怀奇学的人。
姥山双奇语惊四周,但有些人听不懂,有些人胆子小,不敢和江湖人打交道,因此没有人向他们注视,很难从神色中找出发话的人来。
唯一岔眼的人,是坐在舱门右侧倚舱壁而坐的一个十余岁小伙子,穿一身青短衫,身材结实,眉清目秀,稚气未褪,睁着一双清澈的灵活大眼,歪着脸蛋颇饶兴趣地注视着姥山双奇。
尉延走了一辈子江湖,大概从未遇上真正的高手,居然没听出刚才的话是用传音入密之术送过来的,还以为有人找麻烦小声出言挖苦他两人哩!他没发现身后有人,却看到小后生送来的顽皮目光,愈想愈火,便向小后生走去,神色极不友好。
小后生毫无怯意,仍然歪着脑袋惑然地向他注视。
他更是气愤,双手叉腰恶狠狠喝道:“好小子,你给我站起来。”
小后生一怔,极不情愿地站起,讶然问:“大叔,你这么的干什么?”
“小子,别装蒜,刚才是你出口伤人么。”尉延凶狠地问。
“出口伤人?我?我什么话都没说。”小后生莫名其妙。
“混蛋!准是你这小王八蛋。”
“大叔,别骂人好不?”小后生不悦地叫。
“骂你算便宜你呢,大爷还要揍你。”
安平过意不去,接口道:“尉兄,何必和小孩子过不去?刚才发话的人,绝不是小孩子,毫无半点童音,犯不着胡乱找人。”
雷方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阁下,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敢管闲事?”
尉延也重重地哼了一声,凶狠地说:“哪个王八龟孙骂了人不敢出头,太爷只有找一个替死鬼出口气,也好让那个王八龟孙心里不舒服。”
小后生也不是善男信女,大眼一翻,撇撇嘴说:“你这个大混蛋岂有此理,莫名其妙……”
尉延怒从心上起,恶向后胆边生,突然咬牙切齿地一耳光抽出,捷逾电闪。
小后生也不慢,“左盘手”架拨住抽来的腕部,“噗”一声双腕相交,架住了。同时,右拳疾闪,“霸王敬酒”拳头着肉。他个儿矮了近两尺,这一招用得不恰当,但尉延太过大意,竟然未能避开,“啪”一声暴响,下颚挨了沉重一击,几乎牙掉唇裂。
“嗯……”他闷声嗥,仰身暴退。
小后生踏进一步,正待越过舱门追袭。
舱内突然伸出一把分水钧.从后搭上小后生的左肩,钧尖恰好破衣而入,抵住肩井穴下的销骨四人处,沉叱震耳:“小子站住!”
小后生看不见身后的人,却看到肩前锋利的钩尖,钩身前半段两面有锋口,不能抓不能碰,想反抗已力不从心,脸色一变,乖乖地站住了。
舱面大乱,旅客们发出惊呼,有人叫:“你们好大的胆子。没有王法了么?”
雷方挺身而出,大喝道:“谁敢管咱们江湖朋友的事?除非他不要命了。咱们姥山双奇和巢湖之蛟的事,不许任何人过问。”
喝声如沉雷,所有的旅客和船夫皆惊呆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尉延被打得口中冒血,眼冒金星,无明孽火直冲天灵盖,站稳后一声怒吼,拔出衣底藏着的匕首,欺近小后生恶狠狠地叫:“小王八蛋,太爷要挖出你一只眼珠,割下你打太爷的手,方消心头之恨。”
安平忍无可忍,大喝道:“不许行凶,姓尉的。”
雷方迎面截住,厉叱道:“阁下,你找死么?”
安平见事已急,不动手不行了,冷哼一声道:“笑话,看看是谁找死!”
声毕,手起劈掌落,“噗噗”两声闷响,两劈掌正中雷方的颈下左右销骨,力道恰到好处,销骨不折,但潜劲直迫内腑,雷方怎受得了?“哎”一声惊叫,身形下挫,双手绝望的抬起,想招架接踵而来的打击。
但安平却不再攻上盘,一拳捣出。
“嗯……”雷方又叫,小腹挨了一拳,痛得他冷汗直冒,胃肠似乎要从口腔向外翻出,上身急俯。
第 八 章 初露锋芒
安平一击得手,一把扳住对方的双肩一转,左手顺势锁住了雷方的咽喉,右手扣住对方的天灵盖向后扳,食中两指尖顶在对方的双眼上,大吼道:“谁敢动手,太爷挖出这家伙的眼珠来。”
尉延傻了眼,注视着安平发怔。
用钩制住小后生的巢湖之蛟,是个瘦条子身材,年约四十上下的狞恶大汉,见同伴被制,也呆住了。
“姓夏的,你真想死不成?”雷方嘎声威胁。
安平冷笑一声,左手加了半成劲,冷笑道:“姓雷的,你说谁想死?这条船上大小共有七十人左右,第一个先死的人,必定是你阁下。”
雷方眼珠外凸,舌头伸出,绝望地挣扎,已说不出话来。久久,直待安平松了劲,方用近乎虚脱的声音说:“放……放手,有……,有话好……好说。”
安平向巢湖之蚊冷笑道:“你,阁下,放掉那位小后生。”
巢湖之蛟一阵迟疑,安平手上再次一紧一松。
雷方又挣扎片刻,恐惧地叫:“江兄,放……放他……”
巢湖之蛟姓江,名若天,与姥山双奇有过命交情,附近的人称他们为巢湖三害,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强抽渔税、白吃白喝、强占民女等等,专做些横行不法伤天害理的勾当,在江湖上颇有凶名。他不能眼看雷方受苦,只好收了钧,切齿道:“姚夏的,且让你神气片刻。”
小后生恢复了自由,从怀中掏出一根尺余长的金色怪管,管粗如鸭卵,全长尺二,管身嵌了两条银色蟠龙,金光耀目,银龙栩栩如生,极为夺目。他跃退三步,怒叫道:“你三个狗东西该死一万次,来吧!小爷我给你们一次扑上送死的机会。九枝夺命神针,你们每人可以分得三枝。”
“老天!长青堡欧阳家的双龙神筒。”巢湖之蛟脸无人色地叫,恐怖地向后退。
长青堡,是三堡五庄十三寨的三堡之一,堡主紫髯翁欧阳永昌,早年威震武林,名列武林三大怪杰之一。但三十余年来,老人家不再江湖中行走,欧阳家的子孙也默默无闻,江湖人已渐渐将长青堡遗忘。欧阳永昌不但剑术通玄,暗器双龙神筒更号称暗器一绝。针长六寸,细小而沉重,是用特殊的合金所制造的,簧力强大,无坚不摧,已练有五成气功火候的内家高手,也禁不起一击,必须练至七成以上,方可避免受害。筒本身设有三枚板扭,每次可射三枚夺命神针,这是最利害最难防范的巧夺天工霸道暗器,不易躲避。练气的内家门派为数甚多,但真能练至炉火纯青金刚不坏境界的人,如同凤毛麟角,百余年来,只有张三丰和在庐山失踪的周颠,还有一个铁冠道人。练至八成的人,也屈指可数,限于天资和悟力,练至五六成的人也只限于少数人,大多数人只能练至五成以下,不怕刀砍锤击枪刺而已,碰上专破内家气功的兵刃暗器,同样无能为力。因此,双龙神筒成了欧阳家的制敌利器.但紫髯翁是个喜好山水的地方富豪,除非在邀游天下时有人找麻烦,他决不过问身外之事,所以使用的机会不多,武林朋友很少自寻死路打长青堡的主意。
小后生亮出了双龙神筒,说出夺命神针的称谓,把巢湖之蛟吓得胆裂魂飞,脸如死灰。
安平放了雷方。含笑叫。“小兄弟,请冲在下薄面,饶了他们。和这种人生气,岂不是有失侠风么?”
“他们太可恶嘛!”小后生极不情愿地愤愤怒叫。
安平笑笑,走近说,“小兄弟,伤了人总不是件好事,惊世骇俗,而且船家也担待不起呢!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后生将筒纳回怀中,仍然悻悻地说。“我真想也挖掉他们一只眼睛,砍下一只手来。
这种江湖恶贼,多死一个天下便会多太平些。”
姥山双奇和巢湖之蛟松了一口气,赶忙溜入舱中,威风全失,不敢见人。
舱面回复平静,安平挽了小后生,在左舷倚板落坐,笑问道:“小兄弟贵姓大名,能见告么?我姓夏。”
小后生气愤全消,说:“夏大哥,我还没谢你呢,你不知双龙神筒是我家的独门霸道暗器?”
“惭愧,我不是江湖人。”
“哦!他们叫你三东主,你的确不像江湖人。”
“别提什么东主了,我目前是个穷光蛋。”
“我姓欧阳,叫玮,十五岁,你叫我小玮好了。”
“那多无礼,我叫你小兄弟或玮弟好了,你可叫我安平。”
“我叫你夏大哥。”
“但在人前你千万不可叫全名,目前我是个官府有案的亡命。”安平低声说。
“官府有案?你出了什么事?”
“不必问什么事,只须知道我是三厂要抓的人就够了。”
“哦!我明白了,你必定是逃亡在外的忠臣义士后裔。”
安平笑笑咱嘲地说:“别抬举我了,小兄弟.咱们别尽谈这些,无味之至。你打算在何处登岸,有何要事?”
“我要邀游天下,到南京看看世面。你呢?”
“我到九江,有些日子耽搁。”
对面两位老人已经走近,满脸病容的老人突然说:“小子,你到九江找死么?”
话问很难听,但安平心中一跳,听口音,分明是刚才用传音人密之术骂姥山双奇的人哩!他连忙站起,欠身道:“老伯,小可不得不去那!”
“你不怕那三个家伙出卖你?”
“小可小心提防就是。”
“何不趁早宰掉他们永除后患?”
“不!些须小事杀人,上苍不容。这些被利欲薰心的人,早晚会受到报应的。”
两老人同时点点头,泰然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