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武将 绿痕-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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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过了,初春翮抵人间,天马郡外曾被深雪覆盖的大地,早已融雪遍地绿意。
在指定时间来到此地的孔雀,未着战甲,紧闭着两眼立在草地上,两手放在那柄新铸成、插立在地面上的百钢刀上,在听见了天狮的脚步声时,他慢条斯理地张开双眼。
下了曙光后,夜色将曙光斥走,提着双刀步向他,在走至一个距离时,她停下脚步,静看着许久不见,面庞消瘦了不少的孔雀,往昔爱穿得花不溜丢的他,一反心性,今日一身黑衣,像是在祭悼着什么似的,爱打理门面的他,也没再打扮些什么,只是披散着长发。看着和以往很不同的孔雀,夜色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当她的双眼降至他手中那柄新铸的钢刀时,她拢紧了两眉。
“帝国与天宫,你选择何者?”孔雀开门见山问出搁浅在他心头已久,也是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夜色正色地说着,“我忠于陛下之心从未变过。”
“说清楚。”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现下,我只想陪陪我娘。”夜色老实地向他坦白,“她是我仅有的亲人了。”
“好。”得了她的回答后,孔雀即扬起刀。
“陛下要你杀我?”她怀疑地问。
“不,此事与陛下无关。”将刀鞘仍至一旁后,孔雀将出鞘的新刀指向她,“只是为了帝国,我必须杀了你,我不能让你因亲情而与帝国反目相向。”夜色的武艺,在三位四域将军之上是事实,只要有夜色在,四域将军就像一面最稳固的城墙可保卫帝国,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旦夜色不为帝国己用,那么夜色就将成为帝国最大的敌人。
“我不会。”自己的忠诚被他这般摆在台面上质疑,夜色有些愠恼。
“话别说得太早。”他边说边摇首,“为了你爹,你可不顾大军生死,为了你娘,日后你又会做出什么?”
她眯细了冷眸,“你太看不起我了。”公与私,风破晓做得到,她岂有做不到的道理?
“出招!”不打算继续与她在口舌上交锋的孔雀,喝声要她双刀出鞘见刃。
因太过了解孔雀护王之心,知道今日没有任何转固的余地,两人一战势不可免,所以夜色并没有犹豫,在孔雀扬刀冲向她时立即双刀出鞘,一刀先朝他飞掷而去,另一刀则在孔雀将手中之刀重重朝她劈下时将它格挡住,两刀一接触后,讶异于他手中新刀与他所使出的力量,夜色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外,随后她抽刀旋身朝他一划,孔雀在避过她时,赶紧再转身避过已飞抵他身后的另一刀。
收回双刀的夜色,将两刀横向两旁,以两种截然不同的刀法开始朝孔雀进击,光凭一种刀法得去抵挡两种刀法的孔雀,在与她拆招了一阵后,蓦然身子朝后一跃,落至远处后即使出破空斩。
崩裂的地面,似地底藏了头士龙般直窜向夜色,用上所有内劲的夜色一刀甩掷在地上阻止了刀气继续前进,并趁此朝他踯出另一刀!知道她刀风厉害的孔雀忙不迭地扬刀横挡,已冲上前抽起地上之刀的夜色,在他使出另一次破空斩之前缩短两人的距离,不再让他有机会亮出看家本事,反射着西天夕日的刀光,将一地照得灿眼,两造不相上下的力道,也令刀刀相击之间发出了震响大地的刺耳声音,两人眼中皆写满了杀意,不再似以往在离火宫里练身手时,点到为止般地留情。
站在远处观战的风破晓,两手紧握着腰际的刀,替夜色捏把冷汗之余,也对孔雀的处境提心吊胆,就算是曾在战场上狠狠与夜色一战过,他也不曾看过使出所有看家本事对付敌人的夜色,因夜色从没把三道看在眼里,总对他们保留着实力!可今日不同,眼前的这两人,根本就不像凡人,他们像杀神,刀来刀往间,就是你死我活,他不明白曾是同僚的他们,为何非要刀锋相向不可。
拉出距离再使出破空斩后,孔雀追随着狂乱的刀风冲向夜色,夜色虽是迅速避开了破空斩,但已来不及再避孔雀,她登时狠下心,侧身旋转着身子,两刀不间断地砍向孔雀,在孔雀领频后退之际,掌握住一丝空隙的她,飞快以刀架上他的颈间,而在下一刻,孔雀也已将手中之刀停止在她的细颈上。
表面上看起来,他俩是不分胜负,但孔雀清楚地知道,最后一刀,她是有机会先他一步砍下他的人头,但,她却没有。
他阴沉地说着,“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同僚一场,我不想杀你。”与他保持着同样姿势的夜色,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丝丝痛苦自孔雀眼中一闪而过,先行收刀的他,在见夜色跟着收刀后,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这是陛下要我亲自交给你的。”
“陛下?”她面带讶异地将它取过。
“你看过就明白了。”早已知情的孔雀撇过脸,“这是你爹亲手所书的遗信,你爹只把它交给陛下。”
怔看着他的夜色,过了许久,才低首看着手中的书信,她还记得,那时她冲回黄琮的将军府,搜遍了府中也找不到半封遗信,或是黄琮为她留下的只字片语,没想到,黄琮却将遗言留给了主上浩瀚。
她颤抖地取出信封里的信,摊开纸张,就着火红的夕阳看着那眼熟的一笔一迹,错愕与心酸,在她的双眼走过信里的一行行后,登时漾满了她的心头,同时也解开了黄琮自缢之谜。
七年前就知自己已患病的黄琮,在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后,故刻意对众人隐瞒病情,当黄琮再也无法抵挡病魔之时,他已经出兵天马郡,为的就是要先行拿下天马郡,再守住天马郡!因他不愿让夜色攻打天宫,可他却战败了,而夜色,则前去救他一命并接手战事,眼看不能避免母女相残的他,只好返朝向浩瀚求情,他愿用毕生的丰功伟业,来换取女儿的自由,他不愿见她亲手灭了天官杀了天曦,他更不要女儿永远都当帝国的第一武将,因他不希望,唯一的女儿和他这老父一样,一辈子都得留在沙场上,也将一生的大好光阴都葬送在沙场上,他希望他的女儿能够放下和他同样的重担,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他更希望的是,她能抛下身分去天宫与天曦母女团聚。
他要把他的女儿还给天曦。
虽然,他知道,他将再也见不到分别了多年的天曦……
因此,赶在夜色全面进攻天宫之前,在下着大雪的那夜,他火速返京进宫面圣,要求皇帝浩瀚为他扮黑脸,不然他的女儿若知道实情后,恐会陷于忠孝之间的两难,同时他亦恳求浩瀚高抬贵手饶他女儿不死,就当是他这名为帝国奉献了一生的武将,死前唯一的心愿。
当跪在殿上的他,在等待了许久,几乎不存希望后,走下金銮的浩瀚扶起他,并向他亲口允诺,定会实现他的心愿。
“陛下并未害死黄琮,相反的,是陛下成全了黄琮的心愿。”进宫单独面圣过后,听完浩瀚所说的一切,孔雀明白的不只是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他更明白的是浩瀚那不得不割舍夜色的心情。
将那张信纸按在胸前的夜色,一手掩住口鼻,怎么也想不到,黄琮竟是用他一生的功绩来换取她与天曦的团圆,她根本就不知道黄琮不久于人世,为了不让她铸下大错,黄琮才会自己提前了死期,虽然说!即使当时黄琮不这么做,她也必须在日后接受黄琮病死这事实……
解神的预测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或许都有,也或许都没有,但黄琮爱她的那颗心是不容置疑的,同时也深爱天曦的黄琮,果真一如当年所言,在他死后,将她交给了失去爱女多年的天曦,不让她成为孤儿。
眼眶极度刺痛的夜色,颤抖着双手,将那封信小心摺妥放回信封,再将它收进衣袖里,她极力忍住盈眶的泪水,回想着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们母女的黄琮,并想着,她到底该怎么告诉天曦,她们是怎么失去了一个家人。
“你离京那日,陛下即宣我进宫,因陛下命我向你转达一道口谕。”孔雀深吸了口气,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她说着,“接旨。”
默然跪下接旨的夜色,脑际一片空白地等待着浩瀚不能亲口对她说出口的话语。“朕,还你家人。”
那日清晨,高坐在金銮之上的浩瀚,不顾日相反对保她不死的脸庞,仍存留在她的眼前,而在今日的夕色下,她仿佛亲耳听见浩瀚卸去了在全朝大臣面前伪装的脸,用一如以往温和的声音这么对她说着。
“陛下……”夜色心痛不已地闭上眼,离眶的泪缓缓淌落面颊。
从不曾见夜色哭过的孔雀,紧握着拳心忍耐着,他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地把该说的话说完。
“今后,无论你投不投效天宫,我俩都会是敌人,所以下回你可别再让我,不然我定会杀了你。”
在孔雀转身就走时,夜色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当孔雀停住脚步时,她这才察觉他也在颤抖。
“夜色,我曾爱过你。”
“我知道……”她不知还能怎么说!“可我无法给你任何回报。”
背对着她的孔雀,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痛苦。
“这点,我也知道。”
“为何你要来此与我一战?”倘若他只是来送信与传旨,为何他还要与她以性命相搏?
“因我必须命我自己断念。”孔雀必须用尽力气才能将他的哽咽压下。“不这么做,我将永远都舍不下你,唯有做得绝了,我才能逼我自己死心。”
“孔雀……”她站起身,试着想走上前。
“我不会回头。”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忙把话说出口,“我不能再看你一眼,因我知道,只要一眼,我就会动摇的。”
他不是浩瀚,他没有那种心胸,他很自私,他不是真能大方将她拱手让人的,透过纺月,他知道了风破晓,在知道的那一瞬间,愤怒、嫉妒,和无法原谅,就已将爱慕她多年的他给投进了水火交织的地狱里,而今日在见着了她后,他更是几乎要疯狂,可是……他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因为他也和浩瀚一样,都希望她能够得到她所失去的。
“无论你选择了何人,我祝你幸福。”
匆忙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再也无法留在原地的孔雀,在草原上飞奔了起来,他跑得是那么快,为了不让她看见他脸上的泪,他一步也不敢停留,仿佛只要稍稍停下脚步,他就将会后悔,就将会回首。
夜色泪眼模糊地看着和黄琮、浩瀚一样,同样也太过为她着想的他,就这样一步步地离开她的眼前,在他的背影被刺眼的夕阳吞噬时,她伤痛地闭上眼。
春日微冷的风儿吹上她,被孤留在草原上的夜色,怔然望着孔雀离去的方向,默然走至她身后的风破晓,在她因冷意瑟缩地打颤时,自她身后将她紧紧拥住,将她笼罩在他所给予的暖意里。
他低声在她耳边承诺,“有天,我带你回中土,带你回去看黄琮,和陪你一块去见皇帝。”
“能成真吗?”她握住他温暖的手,闭上眼转身投入他的怀中将他抱得更紧。
“会的,一定会。”
第9章
站在御案旁的日月二相,侧首看着坐在椅里的浩瀚,在听完回京覆旨的孔雀所说的一切后,脸庞上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而变过,似乎他对夜色的反应早就知情。
“你下去吧,回府歇着。”看着孔雀那张除了疲惫外,还隐藏着痛苦的脸庞,浩瀚轻声说着。
“臣遵旨。”孔雀麻木地说着,在一殿的无声中起身出宫。
月渡者在孔雀出了官后,有些担心地看着浩瀚。
“陛下不怕夜色将效力于天宫?”虽然夜色说是这么说,但天宫若危,她真能不出手?
浩瀚笑了笑,“她不会。”
“陛下有把握?”月渡者挑高了黛眉,不解他为何能那么胸有成竹。
“因朕够了解她。”若是不了解那个与黄琮一样,重自尊、重武德,更不允许自己背上叛徒之名的夜色,他怎么可能会答应黄琮,并损失心爱的将员?
月渡者与同样也皱着眉的日行者相视一眼,被迫与他一块下水扮黑脸的他俩,皆拿他没法子地叹了回气。
浩瀚自椅内站起,“你俩去哄哄破浪吧,别让那小于再为了夜色到处作乱了,还有,叫六器收敛点,夜色之事就到此为止,朝中再因此而有不和,朕唯你俩是问。”
“臣遵旨。”
在他们欲告退之前,想起一事的浩瀚叫住了日行者的脚步。
“日相,段重楼打听到女娲的下落了吗?”天孙都已返回天宫,地藏的那个段重楼,不会那么不济,找了那么久,还是找不到吧?
日行者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