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缘二品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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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腐烂恶臭的朝政里,他的污秽程度,恐怕一生都洗不乾净。「一旦我走出去,我会认不得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找到该去的路,我只能生存在政场里,好好地扮演这个卑鄙阴险的角色、换不了人,也不能擅自下台。」他的语气清冷,却很明确。
别说他在黑暗里太久以致碰触不了光明,她大概不知,若他选择退出这出烂戏或这战场,那麽,平衡点必彻底塌垮,将会有太多人等著要他的项上人头。
他不会有平凡的身分,也不会有平淡的日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拥有。
她凝眸著他。乱掉的发稍因为汗水而黏在面颊旁边,感觉好痒,她用手拨了开。
「所以,我才说要保护你啊。」她重复道。
他微怔,墨黑的双眸里印著她的率真。
不厌其烦,她耐心解释:「我没有要你离开或者去哪里啊……当然,如果你要跑去别的地方的话,我也会跟去保护;但是你要留在这里不走,那麽我就在这里保护你……欸,你笑什麽?不要拉我的手……你懂不懂我讲的话了啊?」难、难道她说错了什麽吗?
为什麽他——她被动地被拉近到跟他几乎没有距离,总觉得心跳得好快。
看他低垂著脸在笑,以为他不相信,她赶紧补充:「虽然——虽然我不会什麽武功剑术,而且连一点点法力都没有,但是,我还是可以很诚心地跳舞,帮你驱邪,帮你祈福……」人说,心诚则灵,只要她很关心很关心他,神仙也会看在这份上帮帮忙吧?「你到底……在笑什麽?」得不到支持,她有些羞窘了。
她看著他,整个人倾向前,笑歪了身子,就要往她怀里倒。
他的气息好灼人,让她入迷。担心自已又会冲动想抱他,她扭捏地欲退开,却怕他岔气或跌跤,这一迟疑,让他抬起了手臂,环住了她的身子。
「嘎?嘎?」干什麽?「你……」
他抬眸,直视著她,「我曾想过,自己此生都不要娶妻生子,因为我不想连累他们,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多麽地差劲。」
差劲?或许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吧,但是,她还是要跟他站在一起……张小师看著自己的辫子被他优美的长指把玩著,悄悄决定一阵子不要洗发。
「不过……如果我能找到一个不会另眼看待我,而且能反过来保护我的人,就行了吧?」他笑,笑得好似捕抓到了什麽宝物那般扬扬得意。
她楞了好半晌。
「喔……啊……啊啊?」她会意过来,满脸通红。「我我……我……」结结巴巴,实在不知该说什麽好。
要命地想起他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话,还吻了她,耳根子简直就要烧起来了。
她她……对了,他也对她……她其实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很可怜……
「我、我又不漂亮,我的脸很大……我不像你那麽高贵,我只是很渺小很渺小的市井百姓,我跟你完全不同——」这是他们很久以前争执过的事情。
「妳竟会以为我这麽肤浅。」真令人伤心。他孱弱地咳了几声。
「你不要紧吧……吓!」被他拦腰一抱,她登时坐倒在他腿上。「沃……」想讲话,他却把她的头压在肩膀上。
「我喜欢妳。」他不让人看见他的表情,只是出声,低醇的嗓音轻轻地:「我喜欢妳脸大,喜欢妳不漂亮,喜欢妳不高贵,喜欢妳的渺小。我喜欢的,是张小师这个人。」而不是其它原因。
她靠在他肩上,呼吸急得快要死掉。他的怀抱好温暖,她几乎就要晃神醉倒……发现他颈後边流著汗,她眨眼,看见那脖子和耳朵,如出一辙的红。
呆了下,才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他……原来这个傲慢的男人也会紧张啊!
「妳笑什……」
听他不太愉悦地再次开口,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汲取他身上好闻又独特的男子气息,她面如火烧,笑道:「我、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喔。」饱含敞开的感情和深意。
他一楞,随後也笑了。
搂著她微微摇晃著,他却越想越不对,从柔情的温存里拉起她,他肃穆至极。
「妳还没说妳喜欢我。」
她像是看到鬼一样地瞅著他。
「啊?」
「快说啊!」他坚持要听到不可。
「……啥?」
「快点。」这次转为阴沉的威胁。
「……」
「妳究竟说是不说?」眼睛都眯起来了。
「……」
「张小师。」还拖长了语尾。
「说……说你个头啦!」她猛地从他怀中跳起来,喊道:「你这个死人脸,不解风情的大笨蛋!」还以为他懂了咧,平常不是很奸险吗?重要关头就这样迟钝!
「主子,表小姐来了。」一仆走来通报。
张小师闻言,欣喜地道:「真的吗?」她要去找华姐姐!自己很开心地就先跑去大厅了。
留下沃英一人表情黑沉萧索,对著很想赶快退下避难的仆人道:「拿酒来。」
他要借酒浇愁!
***
「你说,她究竟喜不喜欢我?」茅草亭里,一名尔雅的男子皱著眉。
「嗯……」面貌极其美丽的男子优雅斯文,微微而笑,顺著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正跟自已一对儿女对著鸟笼玩耍的圆脸姑娘。
「你别只是「嗯」啊!」他好烦恼,明明已经成亲一年有馀,但他就是没听过她说喜欢他。
美丽男子容姿绝伦,一笑几乎倾城。他并没有很快回答,只是轻轻地侧著白皙的颈子,为自已和客人斟满茶。
「你总是这样来往福州,不觉得累吗?」他道,轻声细语,沁人心脾。
「欸,不然你要我找谁商量去?」闷在心里很难过啊!他天性骄傲,所以只能把这种「家务事」告诉比他被妻子吃得更死的友人。
这样一来,既不会丢脸,又能舒解。
再说,这家伙什麽也不会,就是一个脑袋特别灵光,他说什麽就一定是什麽。
「你别担心,我是不会笨到暴露行踪的。」未免友人又无谓发问,他补充道。
「喔……」美丽男子从没有烦恼过这点,毕竟要让人找不到他,那也是相当容易的事。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麽时候把他们从互取利益的合作关系,转变成倾吐这种无聊烦恼的朋友,他还是那样绝美地维持迷人笑意。「其实……」他沉吟著。
「什麽?」尔雅男子倾身,洗耳恭听。
「小师姑娘是弃儿吧?」
「那又怎样?」跟喜不喜欢他有何关系?
「而她的师父姓梁,既然如此,她又怎会姓张呢?」是从了谁的姓?又,一个道士为什麽明知传男不传女,却依旧收不知打哪儿来的女娃儿为弟子?如此重视扶养,甚至到了不惜带她出走的地步?
做成这样,真是生性善良或者感情使然?
「啊?」那有什麽差别!不管姓梁姓张还是姓什麽玩意儿,嫁给他,冠上他的姓,还不是一样姓沃?
「我记得……」美丽男子无视他坐立不安的焦躁,只是低垂著眸子回想著:「道教张天师已经传到第四十六代,曾有一旁支因故流失,或许……」
「我管谁什麽传到第几代!」干他何事?干他妻子是不是喜欢他何事?「喂……喂喂!你看看你儿子!」边谈话边盯著远处动静,居然给他发现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藉机拉小师的手!
「嗯?」美丽男子侧脸,唇边含笑。
他受不了,直接冲出亭。阴森森地喊道:「臭小子!」
「你那个朋友是怎麽回事?」患了什麽没药医的诡异毛病?一红发女子无声无息地出现,瞪著他方的混乱。
「他只是……醉迷糊了。」所以才会问些早就有答案的问题,才会怎麽也看不清楚。美丽男子缓缓笑语,安然坐在原位啜茶,一点也不担心自已儿子会遭个大人欺负。
「你们在喝酒?」红发女子从没看过他饮酒,吓了跳,抢过他的杯瞧著。「咦?是茶啊。」那又怎麽会醉?
「嗯。是茶。」他没拿回自己杯子,反而握住她粗糙的掌心,然後再也不放了。「他是因为别的东西而醉。」
「有人在……」红发女子尴尬地想抽手,却也不敢太大力。
他温温一笑,完全不管她的害羞,只是道:「或许……他娶的,根本不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妻子,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天师呢。」
瞧瞧他那位朋友「中咒」的程度,这位天师其法力高强,真是毋庸责疑。
「我听不懂你在讲啥……放开啦……」明明他看起来就这麽温柔顺从,怎麽骨子里却如此造反?
美丽男子轻笑,执起妻子的手,印上一吻。满意地看到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世上……还真没什麽事是一定啊。」
他如是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