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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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叔度听说祈圣因的朋友有一封信留给他,初时也颇惊诧,因为他是一个隐士,尉迟炯祈圣因这对夫妻则是关东马贼,和他一向没有来往的,按说不应该有共同的朋友。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叫孟华娘,是个寡妇。”
“孟华娘?是个寡妇?奇怪,我可并不认识有个姓孟的寡妇呀!”邵叔度说道。
祈圣因不由得也纳罕起来,说道:“她的信封上是写明交给你的,你就拆开来看看吧。”
邵叔度看了这封信,这才知道“孟华娘”就是云紫萝。
原来云紫萝因为不愿在人前露面,这封信她是早写好了的。准备万一找不到邵叔度单独谈话的机会,就托人转交给他。但却也想不到自己会走得这样匆忙,以至不能不托祈圣因代为转信,作为不辞而行的交代。
云紫萝这封信是把他离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的,告诉他清廷的鹰爪曾到过西洞庭山骚扰,萧夫人只好迁地为食,带了自己的女儿和他的女儿回三河县原籍去了。信上没有署名,但邵叔度看了这封信,当然也就知道是云紫萝了。
“这个孟华娘到底是谁,现在知道了吧?”祈圣因问道。
信上没有署名,邵叔度知道云紫萝是不愿意他说出来的,他看了看孟元超,想要不说,但尉迟炯夫妻在武林中是何等身份,他可又不愿意在尉迟夫人面前说谎,只好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她并不是寡妇,她,她就是杨牧的妻子云紫萝。”
祈圣因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悄悄溜走,原来她是杨牧的妻子。唉,有这样一个丈夫,当真是宁可做寡妇更好。”
孟元超虽然早已料到了是云紫萝,但从邵叔度的口中得到了证实,却仍是心情激荡难以自休。“我们的孩子名叫杨华,其实是应该叫做孟华才对。怪不得她取的假姓名要叫做孟华娘。“唉,只从这点看来,我已经知道她是永远不能忘记我了。唉,紫萝,紫萝,你又为什么总是不肯让我见一见呢?”
孟元超不禁暗自神伤了!
孟元超暗自神伤,想道:“紫萝受了这样大的刺激,此际正不知是如何伤心!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可有谁能够安慰她呢?”
祈圣因暗自叹息。“他和杨牧的妻子想必是少年爱侣,至今尚未能够忘情。可惜云紫萝已经是为人妻母,他们的这段情缘,不了也应该了结了。我应该想个办法解开他心上的结才好,晤,对了,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一个可以在他的心里替代云紫萝的人!”
“你瞧,金大侠和林无双在前面等着咱们呢,咱们赶快过去吧。”想至此处,祈圣因微笑说道。她的丈夫想替孟元超做媒人之事,她也是早已知道了的。
四人会合之后,祈圣因暗暗使了一个眼色,金逐流懂得她的意思,故意放慢脚步,和祈圣因走在后面。
孟元超和林无双不知不觉的走在前头,正当孟元超心烦意乱之际,忽听得林无双低声说道:“孟大哥,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过的两句话吗?”
孟元超怔了一怔,道:“哪两句话?”
林无双缓缓说道:“那天我和你登上泰山,不是在路上看见有一方刻着杜诗的石碑么?”
孟元超道:“不错,那是诗圣杜甫的一首‘望岳’五绝。”
林无双道:“我喜欢最后那两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时你曾为这两句诗意发挥,你说:‘站得高,看得远。这是千古不易的名言!’”
孟元超猛然一省,说道:“一个人是应该站在高处,眼界才能开阔。”
林无双又道:“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两句,意思就更完全了。”
孟元超不知不觉给她引起了兴趣,说道:“是哪两句?”
林无双道:“还应该只向前看,不向后看!”
孟元超如受当头棒喝,喃喃自语道:“啊,只向前看,不向后看?”
林无双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往往免不了为往事所苦恼,你说是么?”
孟元超蓦地想起了宗神龙奚蒋林无双的那些说话,想道:“她和牟宗涛也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或许她对表哥也是尚未能忘情?不过牟宗涛却怎能和我的紫萝相比,他们之间的情感,也决没有我和紫萝的深厚!”但虽然如此,他亦已是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对林无双的说话比较听得进去了。当下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一个人是唯有向前看不向后看,才可以免除这种苦恼。”
林无双微笑道:“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是有过这种苦恼的,现在可没有了。”
灿烂的阳光下林无双容光焕发,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蓓蕾初绽的鲜花。
孟元超受了她的感染,心上的阴霉也好像是在阳光下渐渐消散了。“她抢了牟宗涛的掌门,不知需要多少勇气?她是一个女子,都能够摆脱感情的困扰,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不如她了?”
苦恼是减轻了许多,但要他忘怀云紫萝却是谈何容易!
孟元超禁不住又想道:“我有无双给我开解,却又有谁给她分担心上的愁烦?嗯,她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了吧!不知已经过了十八盘没有?”
想至此处,不自觉的就向山下眺望。山间云雾迷漫,哪里看得见云紫萝的影子!
山间云雾迷漫,像是波翻浪涌。孟元超的心里也是思潮起伏,如浪难平了。
林无双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笑道:“孟大哥,你在想些什么?”
孟无超定了定神,说道:“没什么。嗯,无双,无双,我,我——”
林无双笑道:“你怎么样?”
孟元超道:“无双,我感激你,感激你对我的关心。但我却要向你告辞了。”
林无双怔了一怔,笑容顿敛,说道:“你不是还有未了之事吗,怎的这样快就要走了?”
孟元超道:“我的未了之事,可以拜托尉迟大侠。”
此时尉迟炯刚好走来,见他们停下脚步,笑道:“你们在背后说我什么?”
孟元超道:“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尉迟炯哈哈笑道:“老弟,用不着客气,你要我替你做什么,说罢。”心想:“最好是替你做媒。”但见孟元超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不敢开他玩笑。
孟元超道:“金大侠,厉舵主等人我已经见过了,还有几位前辈我还未曾拜会,请大哥代为转达萧冷二兄的心意。”“萧”是萧志远,“冷”是冷铁樵,这二人乃是小金川义军的领袖。
尉迟炯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容易,但你何须这样快走?”
孟元超道:“我还有点另外的事情,倘不现在就走,怕有耽误。”
尉迟炯只知道是义军方面的事情,不便多问,说道:“那么待吃过了斋再走,也不迟吧?”
他却不知孟元超是要去追踪云紫萝。
孟元超道:“后会有期,我想还是现在就走吧。”
尉迟炯笑道:“饿着肚皮走大段山路,恐怕不是很好受的啊。你把我的这袋干粮拿去吧。”
孟元超与众人道别过后,循着来时的原路下山。走过南天门,越过十八盘,想起和林无双初上泰山的景情,不禁喟然兴叹,想道:“世事变化,真如苍狗白云,想不到我又错过了一次和紫萝见面的机会,却不知紫萝现在是怎么样想?”又想道:“除了正事之外,我结交了许多的朋友,总算是不虚此行了。尉迟大侠的古道热肠固然可感,无双的交情更是弥足珍贵,咳,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报答他们的情谊?”
林无双的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之后,接着又是云紫萝的影子浮现了。孟元超想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找着紫萝,唉,我欠她的比欠谁的都多!”
他一口气跑到山下,却没有见着云紫萝。只好在客栈取了尉迟炯送给他的那匹骏马,心想云紫萝必定回三河原籍探她姨妈,当下便即快马加鞭,朝着往三河县的那条路走。
云紫萝在一条小路上踽踽独行。
她是从北面,和孟元超所走的路并不相同。
回头望上去,南天门、玉皇顶等等名胜之地已是在云封雾锁之中,只有那黑龙潭的瀑布宛似银河倒挂,飞珠溅玉,在阳光下蔚成七彩虹霞,远远的还可以看得见。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云紫萝也不禁喟然兴叹了。
云紫萝当然也是免不了有所伤感的,不过,却并不如孟元超所想象的那样软弱,那样可怜。
“我虽然不比泰山的岩石,但也要受得住瀑布的冲击,唉,说什么逝水年华,恨什么凄凉往事,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
心潮起伏,云紫萝又再想道:“这次给我发现了杨牧的本来面日,对我固然可悲。但若是一直给他瞒着,那就恐怕比现在更可悲了。
“孩子养了下来,我可以托姨妈交给他。这一生我是决不愿再见到他了。”
跟着就想到了孟元超,想到了他,云紫萝是又有难过又有欢欣。“看他们的情形,元超和林无双恐怕已经是很要好朋友了。嗯,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元超能够找到这样好的一个妻子,我也就可以放下心事了!”
想至此处,纵有些忧郁的心情中好像淡云遇上燃烧的太阳了。云紫轻心清楚得轻快起来,在灿烂的阳光下加快了脚步!
正文 第二十三回 落拓江湖
十年磨剑,玉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围燕钦蝉鬓?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红粉。料封候白头无份。
——朱竹培
记挂着云紫萝、想要找寻云紫萝的,除了孟元超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缪长风。
虽然只是相处几天,云紫萝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前他离开了西洞庭山,渡过太湖,仗着超卓的轻功,终于摆脱了西门和那胖和尚的纠缠,可是盘拓在他心头的云紫萝的影子,却是摆脱不了。
“中年心事浓如酒。”缪长风不禁为自己这份感情苦笑了。
他本来是和陈天宇父子约好在泰山见面的,但为了这件意外的事情耽搁,算算日期,已经是赶不上泰山盛会了。
“天下英雄,但得结交一二,己是快慰平生,我又不是去趁热闹的,酒阑人敬,又有何妨?”他想天下英雄来赴泰山之会,大典过后,也不会立即就全部离开的。于是仍然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往泰山。
他并不知道云紫萝也赴泰山之会的事情,他只希望能有机会可以见着尉迟炯和金逐流等人。
这一日他经过一个小镇,已经是下午未时的时分了,忙于赶路,未吃中饭,肚子觉得有点饿了,便在小镇上找了一间门面比较整洁的酒馆进去。
小镇上的小酒家,平时的客人已经不多,这个时候又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淡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客人。
这家酒店不但门面整洁,里面布置得也很雅致,倒是颇出缪长风意料之外。
“奔波了几日,难得有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喝一喝酒!”缪长风心想。
“有什么好酒,给我来上三斤。”缪长风点了几个小菜,随口这样吩咐店小二。他可不敢指望小酒店里能有什么好酒。
不料又是一个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店小二给他端来的酒竟是又醇又香。“哈,真是好酒!”缪长风喝了一杯,不禁大声赞叹了。
“这是我家主人自酿的美酒,许多外来的客人都称赞的。”店小二微笑说道。
缪长风道:“你家主人高姓大名,住在这里么?”
店小二道:“家主姓陈,名德泰。他住在乡下的,因为喜欢结交朋友,所以开了这间酒店。”
缪长风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敢情这个姓陈的乃是乡下的小孟尝之流。”
喝了几杯酒,缪长风抬起头,看墙上挂的一幅中堂,只见写的是国初词人朱竹姥的一首“解佩令”,铁划银钩。笔力甚为遒劲。把平生涕泪都飘尽,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围燕钗蝉鬓?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红粉。料封侯白头无份。”
有了几分酒意,念了这首词,不觉颇生怅触。“我虽然不是词人,朱竹姥这首自慨生平的词,倒是有几分好似为我写照。唉,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生平涕泪都飘尽。我不也正是如此么?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了,未敢云老,两鬓亦已微霜。只是我落拓江湖,却哪里去求红颜知己?”情怀历乱,蓦地想起了云紫萝来:“奇怪,我怎的老是想着她?唉,就不知她愿不愿意把我作为知己?”缪长风心中苦笑,不知不觉已是把壶中的麦酒喝了一大半了。“这家酒店的主人倒是一个雅士,可惜不在这儿。”缪长风心想。
正在浮想连翩之际,忽觉眼睛一亮,有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男的俊眉朗目,神采飞杨,女的则是衣裳淡雅,笑靥如花,令人一见,就生好感。
“真是一对璧人!想不到在这小镇上却有如此人物!”缪长风不禁暗暗赞叹了。
这对青年男女找了一个靠窗的坐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