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惊龙-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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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匆匆的说着,一面从身边掏出一大锭银子,掷到船老大手里,这等距岸还有五丈来远,他没等靠岸,双脚一点,刷的飞起,身如燕子剪水,纵上岸去,一面回头挥挥手,道:“大哥,你记着,三天之后,一定要来!”
话一说完,便匆匆跑去。
船老大瞧他离岸还有四五丈来远,便一下纵了过去,早吓得咋舌不止,手中却牢牢捏着那锭足有五六两重的银子,连道谢也忘了。
毕玉麟目送着桓殊背影远去。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小子,怎么样,光瞧他这式‘凌空横渡’就可知道他武功着实不弱!
我老人家早就怀疑他不迟不早,来搭咱们的船,你还和人家萍水论交,大哥兄弟的叫着!”
毕玉麟在桓殊上船之时,原已发觉他轻功极高,此时再看他飞起身法,美妙轻盈,自己哪能跟得上人家,正在出神,给万里飘这么一说,心中不由也起了疑窦。但继而一想,桓殊行径虽有可疑,对自己却也并无恶意,这就问道:“老人家,他好像不是坏人。”
万里飘摇摇头道:“人心隔肚皮,江湖上谲风诡波,你小子还差得远!”
毕玉麟心中总觉得桓殊还是个大孩子,不像坏人,但也不好多说,只好顺着万里飘口气,问道:“那么你老人家认得他是什么人?”
万里飘多年老江湖了,哪会不知毕玉麟心意,搔搔头皮,神秘的笑道:“难道你还瞧不出,听不出?”
毕玉麟惊奇的道:“老人家,你说……他……”
他不知万里飘说的“瞧不出来,听不出来”,是瞧什么?听什么?“真是雏儿!”万里飘摇摇头,道:“咳!我老人家如果老眼不昏,他可能是‘双龙四娇,中的一个!”
“双龙四娇?”
毕玉麟不知“双龙四娇”是什么人,但从“双龙”两字,已可猜出定然是双龙堡主手下。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万里飘催促着道:“别再问啦,咱们快上岸去,才是正经!”
付过船资,万里飘抱着流云剑客上岸,在严州城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这时流云剑客沐苍脸上隐隐笼罩了一层黑气,除胸口还有微温,已气若游丝。万里飘不禁眉头紧皱,拉过毕玉麟,悄悄的道:“咱们总算赶到严州,照目前情形看来,天毒子的‘无形砂’,虽不如他说的严重,中人之后,百步断魂。毒性发得较慢,但也断难捱得过今晚,这时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能否借到‘辟邪犀’,就得看你了。”
“我?”毕玉麟听得一怔,段成弼是自己大师伯,但听母亲口气,他和父亲,显然因母亲之故,闹得师兄弟非常不愉快。而且父亲就是在十二年前,由大师伯的突然寻来,相约比剑,才失踪的。
据常理推测,自己父亲可能就是被段成弼害了,但是这一点,自己母亲坚决相信父亲还活在世上,不致宛于段成弼剑下。不过无论如何解释,段成弼对父亲的失踪,不但应该负责,而且也嫌疑最重。自己找寻父亲,找上门去,是友是敌,还在未定之夭,要向他开口借“辟邪犀”,这种稀世奇珍,他决不肯轻易答应。因为即使没有十二年前他们师兄弟这段过节,他和自己也陌不相识,光凭自己自报来历,人家也不肯相信。
毕玉麟心中想着,尤其对上一代这一段隐情,又无法说出,是以只说了一个“我”字,就默然无语。
万里飘见他只是沉吟,不由耸耸肩,好像猜出他心事一般,低声笑道:“小子,我老人家没叫你非把‘辟邪犀’借来不可,只要你去上一趟就行,因为……因为我老人家不能露面,这你总该明白了?”
不错!万里飘外号万里飘风,还得加上“神偷”,是出名的老偷儿,人家有稀世之宝,当然最忌讳偷儿上门。
这点毕玉麟自然理会得,但他说的只要自己去一趟就行,至于没叫自己非借到不可,这句话,实在难以领会。
毕玉麟不由抬头摇摇头道:“小可没听懂你老的意思。”
万里飘顿脚道:“真是傻小子,唉,说明白些,段成弼不是你大师伯吗?你去以礼求见,不管见到或者没见到他,你只要说出来历身份,和暂借‘辟邪犀’一用的话,用不着管他们答应不答应,你就算完成任务,这总听懂了?”
毕玉麟点点头,还是似懂非懂,楞楞的问道:“那么万一他们不肯借,沐大叔可怎么办?”
万里飘神秘的笑了笑,道:“事不宜迟,你只管照我老人家吩咐行事。”他微微一顿,用更低的语声,郑重说道:“哦……哦!你能在段家多耽搁上一阵,当然更好,好了,你就去吧!”
毕玉麟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此时救人要紧,只好硬着头皮,去试试再说,当下答应一声,正待走出房去!
只听万里飘在身后叫道:“哦,你回来!”
毕玉麟闻声止步,只见万里飘笑嘻嘻的说道:“小子,真没见过世面,瞧你这身粗布衣服,找上段家庄去,连狗也不会睬你,这年头,只重衣衫不重人,赌,你换了这个再走!
边说,边向床头指了一指”!
毕玉麟顺着他手瞧去,哈,这下真是发现了奇迹!床头边,不是端端正正放着一套崭新的天蓝儒服!
毕玉麟从昨晚到今天,一路上没和万里飘离开半步,不但没见他上街去买,连几时放在床头的,都没瞧到,这不是在变戏法?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毕玉麟也知道万里飘是不会用金钱去买的,这套衣服,可能来路不明,他幼承母训,一时不由迟疑的道:“老人家,你……”
万里飘挥手道:“这不是闲扯淡的时候,你换过衣服,就该走了。”
毕玉麟经他一催,只好勉强取过衣服换了,哪知穿到身上,只觉大小长短,居然和自己身材,非常适合,好像叫裁缝量了尺寸,特别缝制的一样。
万里飘嘿的笑道:“好小子,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我老人家给你做得不错吧?唔,带上你的屠龙剑!”
毕玉麟暗暗称奇,自己用布包着的屠龙剑,他也知道,这就取过布囊,转身欲走!
万里飘又道:“嗨!真浑,你道裹着这层破布,人家就瞧不出是屠龙剑?还不褪下破布袋,把剑佩到腰里?”
毕玉麟今天真被他叫浑了,只好依言取出屠龙剑,挂到腰里。经过这一阵摆布,总算诸事停当,瞧瞧万里飘不再有什么说了,就耸了耸肩,走出门去!
他暗暗失笑,自己耸肩的动作,也是新近跟万里飘才学会的,一个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这耸一下肩,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满舒服的!
他潇洒的走到柜上,向掌柜打听去段家庄的方向。段家庄的名头,果然不小,掌柜打量着这位翩翩少年,立即满面堆笑,哈腰道:“啊,是,是,公子爷想必是段家庄的贵客,打这里出西门五里,那所大庄院,就是段家庄,你老……啊,小店马匹现成,你老只管骑去”
毕玉麟听得一怔,那桓兄弟桓殊不是也说他家在西门外五里那所大庄院吗?哦,也许他家就在段家庄附近。他心念转动,一面含笑道:“不用了,谢谢掌柜。”
说着拱了拱手,就飘然走出店门,只听那掌柜还在身后“啊啊是是”的应着。
他洒开大步,直奔西门,三五里路,转眼就到,果然围着白粉围墙的一片大庄院,业已在望,敢情就是段家庄无疑。
但他向四周再一打量,这里除了这所大庄院之外,附近连茅屋也没有半间,显然新近结拜的桓兄弟,说他家就住在西门外五里,并非真话。
毕玉麟心中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怅惘,自己对人以诚,这么看来,当真人心不古,道义沦丧!
穿过一大片广场,走近庄前,六扇黑漆大门,只开了左边一扇,一个仆人模样的人,从门中出来。毕玉麟跨上几级石阶,还没有开口,那人已态度冷峻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问道:“相公找谁?”
毕玉麟抱拳道:“小可毕玉麟,专程拜谒大师伯而来。”
那人问道:“你大师伯是谁?”
毕玉麟道:“大师伯江湖上人称霹雳剑客……”
那人怔得一怔,不待毕玉麟说完,便道:“相公是找二老爷来的?”
毕玉麟已经听万里飘说过,大师伯段成弼,在五兄弟中,排行第二,这就点头道:“是的,就烦请老哥,代小哥通报一声。
那人瞧毕玉麟,脸上似乎闪起一丝惊诧之色,犹豫了下,诡笑道:“好,相公请稍待,容我进去通报。”
毕玉麟忙道:“麻烦老哥!”
那人似乎低嘿了声,返身入内,而且随手又把门关上。
这时申西之交,斜阳残照,群鸟投林,远处村落,飘起缕缕炊烟。毕玉麟在门外站了好一阵工夫,边门开处,那人才施施出来,点头道:“相公请进来待茶。”
毕玉麟随他跨进大门,只见里面是铺着大青石板的一个广大天井,迎面一座五开间的大厅,厅前一块黑底金字大匾,写着“武威世家”四个大字(按段氏姬姓,望出武威)四根铣红抱柱,六扇雕花长门,一派豪绅大宅的气势!
厅上中堂条幅,云板花瓶,陈设得十分考究。
那人把毕玉麟引到厅上坐下,迳自退出,接着另一个仆人献上茗茶,也相继出去。
毕玉麟独自在厅上枯坐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出来招呼,心头渐感不耐,尤其想到流云剑客沐苍澜危在旦夕,更觉焦的起来!正当此时,厅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快步履,从屏后转出一个人来!
毕玉麟回头瞧去,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子,看去约在三十以上,一张淡黄脸上,双眉斜飞,两边太阳穴鼓得老高,显然内功颇为精湛。他看到毕玉麟站起身来,急忙走前几步,含笑抱拳道:“让毕少侠久等,实在抱歉!”
说话之际,连连抬手,意思是让毕玉麟坐下,毕玉麟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并没立即坐下,施礼道:“小可冒昧,求谒大师伯而来……”
那瘦子不等毕玉麟说完,截着笑道:“兄弟段成业,毕少侠远来不易,快请坐下好说!”
毕玉麟听那瘦子自称段成业,知道此人是段家的老五,当下连说久仰,便分宾主坐下。
段成业目光闪的,不时打量毕玉麟挂在腰间的屠龙剑,一面只是盘问毕玉麟身世。
毕玉麟虽觉对方态度十分客气,但心中总觉对方,对自己有着怀疑,而且这种怀疑,似乎颇含敌意。心中不由大是不快,当下说道:“小可是求谒大师伯来的,不知他是否在家?”
段成业笑了笑道:“毕少侠要见家二兄,不知有什么急要之事。”
第 十 章 各怀机心
毕玉麟迟疑了下!段成业丝毫不肯放松,接着又道:“毕少侠如有要事,家二兄外出,和兄弟说也是一样。”
毕玉麟听说大师伯外出,眼看已是上灯时候,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得说道:“小可冒昧来此,第一是因家父当年和大师伯外出未归,小可想问问大师伯可知家父下落?”
段成业脸上微现冷笑,道:“这事确实要等家二兄回来,才能奉告,毕少侠还有什么事吗?”
毕玉麟尴尬的顿了一顿,鼓着勇气道:“小可另一件事,实因有一位沐大叔,身中‘无形毒砂’,奄奄一息,急待救治,是以想求……”
段成业不待毕玉麟说出,冷冷的道:“毕少侠之意,是想借舍问的‘辟邪犀’了?”
毕玉麟脸一红,道:“小可正是此意,用完之后,自当立即奉还。”
段成业蓦一抬头,目光盯着毕玉麟,冷峻的问道:“毕少侠此来是奉了何人之命?”
毕玉麟怔道,“小可并非奉人差遣,那位沐大叔此刻昏迷不醒,就在严州客店之中,小可不敢冒昧带来。”
段成业淡淡的道:“那也无妨。”接着他眉头微微一皱,好像心中有什么难以解释的疑问,抬头问道:“毕少侠可是从金华来的?”
毕玉麟心中暗暗惊奇,他怎会知道自己是从金华赶来,这就点了点头。
段成业脸上神色有异,大笑道:“今天果然正是十日之期,敝兄弟也如期恭候。”
毕王麟不知他说的正是十天之期,和如期恭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早在十天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来?
心中想着,只见段成业起身道:“辟邪犀虽能疗毒,但是否能解无形之毒,尚无定论,毕少侠既然奉命而来,定要试试,敝兄弟不敢自珍,毕少侠且请宽坐,容兄弟禀过家嫂四哥,再行叨教便了。”
毕玉麟见他一口咬定自己奉命而来,心中大感不快,但听口气,对借犀疗毒一事,又并未拒绝。
当然,这是罕世奇珍,自要和他兄嫂商量之后,才能决定。一时对他口中的“奉命而来”,倒不好再说,只得拱手称谢。
段成业打鼻孔里哼了一声,迳往厅后走去。
毕玉麟深深感到段家这位老五,太以骄气凌人,但一想到沐苍澜奄奄一息,时间无多,自己此来,总究是求人之事,也只好忍了下去。
这回,段成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