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为谁-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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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醉握紧手中的艾条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简直不敢想象那袜中的左脚现在是何惨状。
花西月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心口绞痛,少爷的病情他是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的时间就恶化到这个地步了。他双手颤抖地举着艾条,在叶欢然小腿上足三里和三阴交两穴同时熏烤,一刻也不敢放松。
“让……让……我躺……下……”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道。
叶欢然终于醒了!二人赶紧放下手中的艾条,将床收拾好扶着叶欢然慢慢躺下。
“少爷,感觉好些了吗。”花西月一边给叶欢然盖被子,一边轻声道。
“脉……”
花西月立刻默契的将三指搭在叶欢然的手上腕,凝神把脉,然后仔仔细细地将脉相形容了一遍。
沉默了半晌,叶欢然虚弱地道,“取两粒‘毒药’。”
“少爷!”花西月悲痛地握着拳头道,“那‘毒药’不能再吃了,您这是饮鸩止渴啊。”‘毒药’是叶欢然的表兄花大公子为他特制的救命药,虽有强心急救的功效但毒副作用极大是虎狼之物。花大公子把药交给叶欢然的时候反反复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轻易服用。
“取来,我心里有数。”叶欢然一字一字道。
花西月坚持了片刻,颓然发现自己根本拗不过他,只好退一步,“少爷,吃完这药咱们无论如何也得休息几天再上路了。”
“药。”叶欢然吃力的重复。
回身再开箱子,花西月一脸黯然与痛惜,少爷,天纵英才的少爷,坚强勇敢的少爷,上天为什么偏偏要这样一再的折磨他!一只描着水墨并蒂莲的长颈瓷瓶在手中攥了又攥,花西月这才咬牙拔开瓶塞,轻轻晃了晃倒出两粒绿豆大小的药丸。
暗绿色的药丸静卧在花西月的掌心,毒蛇吐芯一般流转着幽冥的光泽。
攸醉轻轻托起叶欢然的后颈,花西月心一横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果然是奇药,一刻钟的时间,叶欢然黯紫的唇色便逐渐淡了下来,呼吸声也有力了许多,只是两颊浮起了一丝病态的嫣红。
“西月,去将门窗关好,如有帘子的话都放下来,廊上的灯笼不用管,但屋里的都熄掉。”他的舌头有点僵硬,慢慢道,“攸醉,你到我身边来。”
“是。”攸醉单膝归在床畔的脚榻上,以便离他近些。
“你的事情爹已经传书给我,但我希望亲耳听你把……出山以来的遇到的……所有事情从头讲一遍,尽可能仔细。”
“是。”
攸醉的叙述条理清楚,一句废话也没有,不加修饰但非常到位。
叶欢然听得极其仔细,在攸醉说到河谷遇见攸耳时,他一连追问了九个问题,说到涟县遇巢霓裳救杜许时,又不时示意攸醉暂停一会而自己则陷入沉思,说到杜许回忆二十年前天龙寺血战时,叶欢然的呼吸微微颤抖紧闭着嘴一言未发。
一点一滴,足足讲了两个时辰才说到攸耳同攸醉的夜谈。
“她确实这么说?”叶欢然淡淡道。
“是。”攸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垂首道,“少爷,她的脾气是有点……不寻常,但决不是坏人。”
“你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少爷!”攸醉抬起头来,“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至少坦荡磊落,是一个率直的人。
叶欢然疲倦地声音中隐隐浮出一丝笑意,温和地道,“莫急,我没想伤害她。”他浅啜了一口花西月递上来的水,缓缓续道,“我们花家的人一诺千金,你既然答应了人家就放心去做,谁都不会拦着。不过,我这现在缺人手,你先跟我去趟天龙寺,等夜楼的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带她回米林。可好?”
“是。”攸醉感激地看着他,退后一步欲行大礼。
“好了,好了,”花西月摇头道,“攸醉,今后跟着了少爷这个毛病可得改改。”
“今天先到这,去看看你的小朋友吧。同她说明,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且关系重大,我不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人手照顾她,保护他。是跟着我们,还是在途中找一处花家的产业暂时安顿下来,完全由她自己决定。”叶欢然道,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又喘息起来。
“是。”攸醉抱拳道,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很痛快的转身出去了。
黑暗中,花西月轻声道,“少爷,这个孩子倒是很不错,就是心肠软了些。”
叶欢然像是筋疲力尽,过了很久才道,“西月,你觉得那个小姑娘有问题?”
花西月沉默了一会道,“我是个粗人,只要是为了少爷好,就算做一回小人也没关系。说老实话,那个小姑娘并不惹人讨厌相反还让人觉得很舒服,但她毕竟是来历不明的。她在这个时候出现,更是可疑。少爷,我明白这次和夜楼的交锋对您和整个花家来说有多么重要,所以您这样不要命的赶路我也没敢拦着。您过去常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为什么允许她留下来呢。”
叶欢然安静地听着,他很了解这位忠实的护卫,等他一股脑说完了才慢慢道,“第一,她不会武功,若是敌人的奸细就必定是最厉害的那种,可以杀人不见血。那么,是把她放在眼前搁在明处安全一些,还是赶走她让她在暗处捣乱更安全?”
花西月张了张嘴没有吭声。
“第二,她若不是敌人的奸细,那么就算她有着离奇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说与人听。”
叶欢然顿了顿,侧头朝向花西月的方向,“我还有第三第四个理由,你要不要听。”
花西月叹了口气,摇头道,“少爷,我永远也说不过你,你做事总是很有道理的。我只是觉得她一定不简单,至少不像攸醉认为的那样,坦荡磊落,是一个率直的人。不可不防。”
“哦?”
“她若是一个率直的人,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为什么不当着杜许先生的面说清楚。”
叶欢然微微一愣,旋即咳嗽着微笑起来,“如果你指的是这个,西月,涵养与修养并不是虚伪,当面给人难堪戳人伤疤也并非率直,这里面有很大的分别。当然了,这位小朋友表现友善和涵养的方式有点……嗯……幽默。”
花西月蹙眉而立。
“好了,西月,过来帮我把眼罩摘了吧,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我有些倦了。”
黑暗中窸窸窣窣,花西月帮叶欢然解开眼罩,掖好被角,在橱子里翻出一卷铺盖席地而卧。夜凉如水阒无人声,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会想着无论如何要再找一回奏刀好好央他,一会又想少爷方才说的话,想来想去怎么也睡不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叶欢然在床上轻轻唤道,“西月。”
“嗯,少爷。”
两人竟然都没睡着。
“我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竟是这样看待我娘和我的。”他淡淡道。
“嗯。”说了那么多,就知道您是为了这个。花西月在心底悄悄地叹了口气,眼睛发涩,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
“睡吧。”
(9)
更新时间2008…4…1 14:15:17 字数:0
夜里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天气出奇的好。攸耳揉揉眼睛抬头看去,天色透亮湛蓝,阳光穿过蒸腾的水雾倾泻下来。她伸出一只手,对着太阳翻来翻去,呃,皮都抽抽了。曙色熹微的黎明她就坐在这里了。
“你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攸醉站在老远的地方闭着眼睛喃喃道,日已三竿,他连咬牙切齿的心情都没了。
攸耳笑眯眯地从池边大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他们中间隔着一堵过人头的弧形花墙,大蓬大篷的白色蔷薇花被煦暖的春日宠得无以为继,轰轰烈烈地舒展着。
哗啦啦的破水声,攸耳终于哼着小曲走上岸来,随随便便糊弄着擦了两把头发,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穿好了。抻个懒腰,慢慢溜达过去,绕过花墙时顺手采了一朵卷了边的老花。事实上她几乎有点享受攸醉的唠叨了,那清澈的声音仿佛化作一双小鸟,在她太阳穴深处愉快地雀跃着,至于究竟在说些什么,倒是没太注意。
“攸少侠,请指示。”她一本正经地作了个揖。湿漉漉的发梢拂过脸颊,在微甜的阳光中闪烁着烂漫的微光。
英俊的白衣少年瞪起眼睛,“我从昨晚说到现在,你究竟听明白没。”
“明白明白。”攸耳嘻嘻道。
“你能不能认真点!”
攸耳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手中的蔷薇花,粲然一笑,“遵命。不过,这位少侠,我都说了决定跟着你们一起去那天龙地龙的和尚庙,你还想让我再讲些什么呢。”
“此行凶险异常,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而且少爷不是说了——”
“咳嗯。”突然有人清咳了两声。
两人停下来一同侧头去看,花西月正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见他们望过来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攸醉立刻走了过去,行礼之后却发现不知如何称呼是好,不禁微窘。
花西月拍拍他的肩膀悦色道,“攸醉,大家是自己人,我痴长几岁,你叫我西月哥就是了。少爷要去探望杜许大侠,你们同他相熟一起来罢。”
“是。”攸醉担忧地看了一眼悠悠踱至身后的攸耳,但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干脆地答道。
“好呀,一起去。”攸耳懒洋洋地笑道,露出一星极浅的小酒窝和两颗略尖的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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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然微扬着下巴靠坐在竹椅上,十指交叠端凝沉默。他头顶高处是满枝热闹的繁花,花叶的影子轻羽一般缱绻地落在他那清冷瘦削的脸颊上。攸耳漫不经心地揪着手中的蔷薇花瓣跟在攸醉身后,远远地看着叶欢然,心里不知怎么突然钻出两句诗来,“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去去去,她赶紧对自己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是过得太舒服了,竟然开始胡思乱想。
“少爷。”花西月和攸耳已经迎了上去。
“叶欢然,你好啊。”攸耳也笑。
“小姑娘。”叶欢然转过脸来缓缓地勾起唇角,他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看起来竟还不错。
“都已经安排好了,莫四爷派来的人现正候在门外。”花西月道。
叶欢然颔首道,“走吧。”
花西月蹲下身子很小心的将他托在背上,四人一同出了院门。
“见过叶公子。”门外四个青衣家将齐刷刷地躬身道,一顶垂苏的蓝幔小轿静落一旁。
“有劳诸位。”叶欢然和声道。
——一个大男人被人被在背上无论怎么想都不大好看,但他却是坦然从容,温和的气质中有着令人凛然起敬的尊严。
“公子请。”四人更加恭敬了。
起轿动身,这四个貌不惊人的家将竟然都有一身不俗的好功夫,抬着轿子走在雨后湿滑的小路上步伐仍非常稳健,即便穿行于地势起伏的林间时也是游刃有余,直至落轿,连轿帘子上的那一排萼彩流苏都纹丝未动。、
“请跟我来。”她咬了咬嘴唇。
“多谢。”叶欢然道。
一行人跟着杜燃月走进小楼,穿过宿着花鸟的半圆形木雕拱门,掀起一重重垂幔和绛纱珠帘,碳笼的热气扑面而来。
好奇怪的诊室,攸耳东张西望地走在最后面,扬了扬眉暗道。没有外间抱厦不说,垂着琳琅的绸幔铺着暗香袭人的七彩毡俨然是女子的闺房,可举头望去,西壁上居然挂着一整套古老的将军行头,红缨头盔,重纹铠甲,挂刺马靴,足足占去了大半幅墙面。
一张双人梨花榻摆在屋子的正中,面容槁枯气息奄奄的杜许安静地卧于其上,榻前有个身材伟岸的男子背门而立。
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微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莫中音。
“叶公子,诸位。”他似乎一夜都未合眼,连笑容都是疲倦的。
小丫鬟雯雯轻手轻脚地端过来一张藤椅置在床边,花西月小心翼翼将叶欢然放在了上面。
“实在很抱歉,家师正忙着调派人手找我二师兄,一时过不来。”
“奏先生不见了?”花西月不禁惊道。
“一言难尽,”奏刀苦笑道,“不过好在出庄的船都在,人肯定还在岛上。”说到这他转向叶欢然正色道,“对了,叶公子,婶婶让我转告你,她正在想办法,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令尊所托,请你一定再耐心等等。”
叶欢然欠了欠身以示感谢,但并未接话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莫大侠,如果信得过,我想替杜大侠诊诊脉。”
“叶公子懂医?!”莫中音先是一怔,眼睛迅速地亮了起来。叶欢然的赫赫才名让他看到了几分希望。
“听说杜大侠是被夜楼之人所伤,凑巧,在下对夜楼武功所造成的内外伤下过一点功夫,希望能尽些微薄之力。”叶欢然淡淡道。
莫中音满眼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