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为谁-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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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次直起腰来,一个古朴的船坞雅舍已在眼前。
七止庄到了。
两个二十余岁的青年正在舍中依阑下棋,听到船行声由远及近便抬头来看,一见船尾站立撑杆的莫中音便异口同声欢呼道“莫爷回来了!”雀跃着一前一后奔出舍来。
莫中音笑着将缆绳抛给二人道“小齐小段你们又当班下棋,秦管家见到了定要你们好看。”
稍矮一些的青年麻利的接住绳子吐了吐舌“小齐原是不肯的,我缠了他许久才勉强同意下两局。莫爷您这一吓怕是他再也不会同我下棋了。”
高个青年红着脸笑了笑啐道“爷您莫听小段胡吣,我们本就轮班了,听寨里传讯说莫爷要带重要的客人回来,所以特来迎接。”他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一个一指高的羊脂瓶,拔开木塞倒出三粒浅棕色的药丸一一递给攸耳三人,“客人请服一颗散云丸。”
攸醉询问地回头看了看莫中音,莫中音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解释,“方才水道中的薄烟有毒。我们常年生活在此对着烟障之毒早有了抵抗,你们不一样,先前婶婶给你们喝的云丝茶便是解那烟毒的。不过云丝本身亦是慢性毒药,这散云丸恰好是解云丝之毒的。”
攸耳早已将这甚么吞云丸当糖球吃了进去,攸醉道了声多谢也将其送入口中。杜许却是百感交加看着掌心的药丸苦笑了一声。
莫中音一掌轻轻呼上杜许的后脑勺笑骂一声,“我说这位重要的客人,还不赶紧吃掉,还等着藏起来过年啊。”杜许摇摇自嘲道“这真是大姑娘上轿了。”也一口将药丸咽了下去。莫中音不禁乐了乐冲小齐小段道“来来来,认识认识这位上花轿的大姑娘吧,这便是庄主骂了二十年的杜许,杜三爷。”
小段忍不住“呀”了一声,被小齐偷偷掐了一把才回过神来,二人一同抱拳施礼道“见过三爷!”
莫中音摘了斗笠解了蓑衣递给二人又道“这两位是攸醉少侠,攸耳姑娘。老三这趟回来受了人家不少恩惠,你们行个礼吧。”
两人一揖到地冲着攸醉二人深深行了个大礼,攸醉背着杜许不方便回礼只得连声道“不敢不敢。”攸耳却是有先见之明似的早一步跳到了一旁。
莫中音抬头眯眼看了看太阳又道“既然你俩已经轮班就随我到燃月那走一趟吧。小齐,你背着三爷,小段,船里还有两件行李你把它们拿上。”他吩咐完这些一扭头发现攸耳姑娘正百无聊赖吹着额前沾了几星花粉的碎发,于是走过去拍了拍攸耳的肩故作神秘地做了个附耳过来的手势低声道“小耳,带你去见个趣人,包你喜欢。保证是独此一家,绝无分号!”
七止庄建在一个小岛上,看似无序东起一亭西落一院。莫中音领头,一行人在迷宫似的花柳繁荫之中走了好一会。一路上也曾偶遇着几个三两结伴的青衫家将紫裙丫鬟。穿过一片芳香馥郁的米兰花田后,莫中音带着众人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燃月,燃月!”他仰着头冲二楼大声唤道“看看谁来了!”
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小姑娘怯怯的从一楼正门处探出个头来,声音跟蚊蚁似的红脸讷讷道“四、四爷,小姐刚去下田,您……您来的时候没遇着吗。”莫中音尚未接话身后的小段倒是笑出声来,“小蚊子,咱们又不是老虎,你躲得那么远干什么。”
“小,小,小……”被小段一笑那个被称作小蚊子的小侍女脸更红了,忽闪忽闪的眼睛瞬时泛起了亮晶晶的泪花,两根小辫子随着颤颤悠悠的肩头一抖一抖。
嘻嘻哈哈的小齐眼见要把小姑娘惹哭了立刻笑不出来了,搓着手挠挠头陪着小心道“哎呀,雯雯,齐哥跟你闹着玩呢,你……哎呀……你别、别哭啊……”小姑娘嘴巴一瘪,眼泪挂在眼角莹莹欲落,小齐急得“姑奶奶”,“老祖宗”一顿乱叫。
“差不多了啊,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样!”莫中音想绷住脸摆出一个严肃的表情却没有成功,摸摸鼻子满是宠溺的看向嘟着苹果脸的小侍女笑道:
“燃月,别玩了。”
“怪物!”小侍女抽抽嗒嗒用袖子遮住了脸,声音却完全变了个样,不再是怯生生的娇嗓子,待她将袖子放下来众人再一看,那个圆嘟嘟的苹果脸不见了,一个蛾眉入鬓,英气十足的大姑娘笑骂着从门内走了出来。
“我这次是哪里出错了?”大姑娘不服气的凑到莫中音鼻子底下。小段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雯雯是个小淑女,从来不爬树。”莫中音微笑着从大姑娘鬓脚上摘下半个指甲盖大小的枯树皮,“多大了还这么顽皮。”
“来,你来见个人。”他环着大姑娘的肩膀指指趴在小齐背上的杜许。
“我知道,这是大堂哥。”大姑娘呵呵一笑,冲杜许拱了拱手,“大堂哥,好久不见!”
原来这个大姑娘就是七止庄庄主的女儿杜燃月。杜萝萝口中的小月亮。
莫中天奇道“你怎么认得老三,他离家出走那会你还才三岁呢。”杜许也是一脸奇怪。
杜燃月得意极了,终于有这个神通广大的四师兄也不知道的事情了,一时忘形道,“我前年扮作天龙寺的和尚去平谷玩,正好目睹大名鼎鼎的‘狡兔’杜许一把单刀力擒邛岭五鬼,那个时候大堂哥……”她突然发现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恨不得把舌头吞到肚子里但还是梗直了脖子露出一个“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表情。莫中音无奈失笑,点点她的脑门摇头道“去,给你大堂哥看看病,看好了算你将功折罪。”
杜燃月皱皱鼻头使个鬼脸唱了个喏,对小齐道“齐大哥,劳你把大堂哥背到里屋去吧。”
“谁敢!”众人身后炸起一声响雷。
人人俱是一肃回过身去恭恭敬敬站立了,连攸耳都懒洋洋回过了头。杜许伏在小齐背上虎目带泪,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不敢抬起头,甚至忘记了怎样呼吸脸憋得青紫。只见一个个头不高,头发花白的白眉老头怒气冲冲杀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鹅黄衣衫泫然欲泣的小姑娘——长得与杜燃月方才的乔装一模一样,想必正是那个害羞的小丫鬟雯雯。
“师父!”莫中音迎了上去。
“哼!”白眉老头——杜如何杜大庄主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袖拂开莫中音,面色不善的睨了他两眼道,“不敢当啊,莫大侠,听说你带了个赫赫有名的大侠客进庄,我这个老不死的来看看是不是要请个安!”他夹枪带棍一顿抢白,从头到尾都没看杜许一眼。杜许的脸越放越低,攸耳站在后面瞧得真切,杜许的背已经僵得像块石头。
“爹,四师兄……”杜燃月看不过去,刚开口想帮衬两句,杜如何下一记眼刀就向她劈了过来,“还有你!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屋,像什么话!没服侍好贵人你承担得起吗!”杜燃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平常慈眉善目的老爹发脾气,一把将杜大庄主身后憋着眼泪的“小苹果”扯到身后,小声嘟囔“天天念,天天想,装什么装。”
“你说什么!”两条白眉杀威棍似的杀气腾腾一竖。七止庄的一众人等噤若寒蝉。
攸醉心中焦急,病急乱投医,下意识就求助似朝的攸耳望了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攸耳抬头看看天上做着鬼脸聚聚散散的云,暗叹口气,常言说得好,取财有道,赌来的银子最最烫手。老杜啊老杜,我这可全是为了没到手的三千两银子。
“杜老伯,请容晚辈说句话。”攸耳慢悠悠从众木头后面转了出来。
“你就是花家的小姑娘?”老爷子口气缓了缓,胆子不小啊。
“我弟弟是花家的人但我不是。”攸耳恭恭敬敬答道。攸醉浑身寒毛倒竖,怪得是心底却不知为何反倒安稳许多。“杜老伯,我们姐弟半个多月前拾到一件好东西,听说曾经是贵庄的。这东西晚辈正好用得上本来想留下的,但晚辈的弟弟坚决不肯,说是路不拾遗,若是拾了就一定要物归原主。晚辈说这东西的主人不是早就说不要了吗,可晚辈那弟弟实在是顽固,一定要将东西送还给。”攸耳重重的叹了口气,莫中音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我们姊弟跋山涉水前来贵庄为得就是讨您一句话,这东西贵庄究竟还要不要。若是不要,攸耳在这里就谢过您的慷慨将东西领走了。”
“哦,什么东西?”老爷子降了降火来了几分兴致,姑姑的飞鸽传书没提这茬啊。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套东西。”腼腆的攸耳姑娘好似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说。”有其徒必有其师,杜大庄主的定力着实令人堪忧。
攸耳直直腰板清清嗓子:
“眼珠一双,手筋一副,脚筋一副,破心烂肺酒糟肝各一个!”
“什么!”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几声惊呼同时响起,隐约还参杂着一丝不和谐的漏风闷笑。
攸耳侧身踱了一步站至在背负杜许的小齐身边,毕恭毕敬对杜老爷子又施了一礼,伸手拍拍小齐肩上那颗耷拉着的球状物正色道“老伯请见谅,实在是因为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尚未拆散,所以晚辈先前斗胆称其为一件东西。不过恕晚辈直言,这东西老伯即便是取回去也没有什么作用了,要不了几天恐怕还得浪费贵庄一卷草席一块土地。但对于晚辈来说却有极大的用处。”
杜如何的脸色青中带紫,攸醉硬着头皮站到了攸耳身旁。
“晚辈的弟弟跟随他的师父学习了一些医术,略有小成。晚辈常听他说人之将死,若是仅仅埋没随百草实在是可惜,世人不知将死之人实为宝藏,其眼,筋,脏器均可以为在世者所用,其眼可使盲者重见光明,其心可使……”
“少给老子来这套!”杜老爷子忍不住咆哮起来,打断了攸耳的传道,“我庄中上上下下哪有什么狗屁将死之人!”
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透过攸耳的掌心穿了过来,攸耳轻轻拍了两下。
“杜老伯此言差矣。江湖儿女贵在坦诚,晚辈诚心诚意前来拜庄,杜老伯如果不愿相让只需要说一声何必大动肝火不予承认呢。”她轻轻托起杜许那张惨白的脸停了停又道“此人身受重伤,我弟弟虽然给他服下‘绝色’吊气暂保了性命,但他体内被人注入阴毒霸道的真气,随时可能发作而亡。如果现在晚辈取走他的眼、筋、脏器还能保其完整,将来尚能救助需要之人或者供家弟研习医理。一旦真气发作,五脏六腑尽碎,岂不是暴殄天物?”
攸耳从怀中掏出一条软帕双手呈给面色越发不善的杜老爷子。杜如何强忍着怒气展开一看不由又惊又怒,他早就得知杜许受了重伤却不知伤到这个地步。自己虽然恼这个徒弟但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他,但却是人越老脸越薄,众人搭了无数台阶这头老犟驴就是没能就坡下。一时间心中乱如麻团惊如油煎。
只见绢白的软帕上暗红的血字触目惊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有七止庄杜许承云乌攸耳开教,自愿以此残躯所余相赠。但因离乡背井远离师门无法立即履行承诺,实属无奈。特立此字据为证,杜许重返七止庄再见师尊之日便是履行承诺之时!立据人:杜许诚受人:攸耳见证人:攸醉”
攸耳耐心的微笑注视杜如何再也忍不住颤抖的双手,等了一会方才道:
“时不我待,晚辈早将开膛的利刃磨好,还望杜老伯当机立断!”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5)
更新时间2008…3…11 22:21:00 字数:0
小丫鬟雯雯正强忍着眼泪跑出跑进,将小厨房刚烧好的水一盆盆往医房里端,再把一盆盆血水往外倒。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连莫爷都不笑了。是因为那个正躺在床上的那位爷吗,他就是好多年没有回家的三爷吗,他刚刚吐血的时候庄主都站不稳了。不,不会的,庄主可是顶天立地铁铮铮的大英雄,一定是我看花眼了,一定是!我真是个没用的小丫头。
“雯雯,取坤盒里紫色的针包来!”医房中传出杜燃月的声音,雯雯连忙用手背擦了把眼睛大声应道“就来!”她快走几步转进书房踩着脚凳从书架顶上取下来一个小小的铁片匣子,“紫色……紫色……是了!”把匣子放回原处跳下凳子,小姑娘一路小跑奔进了医房,“小、小、小姐。”
“再烧一锅水。”杜燃月头也不抬伸出一只手接过针包,另一只手丝毫不见停滞的急点直戳,只见床上一人气若悬丝,面色赤红异常,双目紧闭,上身赤裸,颈下的“天突穴”,肩头的“肩颈穴”,丹田的“中极穴”俱插着明晃晃足有五寸长的空心银针,针顶不断有暗褐色的污血涌出。
这可怜的人正是杜许。
小半个时辰前杜许在屋外喷出一大口血抽搐昏迷后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