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乾坤-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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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香持闻言,当下笑道:“这一句的意思想必是让咱们去请教洞仙公主。昔日南天国曾与大越国交战多次,当时洞仙公主虽然年幼,却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恩,令皇叔让我们去向洞仙公主请教南天国余部的下落……怎么我之前倒没想到可以向她打听打听呢。”
应笑问闻言,却又是一番沉吟,段香持见状便道:“应大人为何不语?莫非我猜得不对么?”
应笑问微微一笑道:“单从这句诗上看,似乎就是公主所说之意……然而,下官从来就是个多心的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句诗中另有深意……”
段香持听罢,却又细想了想,“想必是因为我们不明白第三句诗的意思之故……因此这最后一句便有分歧……”
应笑问道:“不如现在就到司徒府去请教容兄。”
……………………
容笑语对信上诗句的解释果然和二人相去不远。三人一起推敲后两句的意思,想来想去,总觉不妥。
杜鹃在一旁听得焦急,忍不住道:“令公子既然知悉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来和公主说岂不是好……又何必留这么一首藏头诗来打哑谜……让大家好猜……”
段香持嗔道:“杜鹃!没规矩!又来多话!”
杜鹃被公主责备,只得噤声。
段香持却道:“令皇叔现下理应身在广西……因而这封信多半不是令皇叔自己送出的。”
容笑语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倘若令公子现下在大理国中,只亲身出来言明便是,又何苦写这么一首诗来让大家猜。此信多半为令公子授意乾坤堂弟子所留。”
杜鹃小声道:“那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打哑谜罢……反正都是留书……为何不在信中说明白呢?”
应笑问却道:“杜鹃姑娘,这却是令公子一番苦心了。眼下敌暗我明,况且圣上遇刺之事兹事体大,宫中又人多眼杂,贸贸然留书一封,倘或被他人获悉内中详情,必然又会引出一番乱子。他既不能在信中直言其事,又得要将事情说得明白,因此这首诗里面的意思,还得我们仔细推敲。”
杜鹃听了,恍然大悟,“是了!令公子命乾坤堂的弟子将信送来,为了避人耳目,既不能在日间公然送信,又担心此信会落入他人之手,因此才想了这么个藏头诗的主意……公主,我说得对么?”
段香持闻言,掩口而笑道:“所言极是,越发聪明得紧了。”
应笑问轻咳一声,道:“旁的且不忙说……眼下最要紧的却是破解剩余这两句诗的意思……”他看向容笑语和段香持,“不知殿下和笑语兄意下如何?”
容笑语道:“这个自然……”段香持却道:“应大人,适才在贵府上,你曾说第四句另有深意……能否详细说来听听?”
应笑问淡淡道:“那不过是应某胡乱猜测而已……试想乾坤堂素来被誉为‘天下第一’,令公子又是何等身份,倘若是寻常之人之事,他万万不会如此忌惮。因此我便想,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令他小心谨慎如此……若说令公子忌惮南天国余部,却断无此可能……除非……”
段香持和容笑语齐声道:“除非什么?”
应笑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极其微妙的神情,“除非……令公子投鼠忌器……”
段香持不解道:“投鼠忌器?这却是为何?”
她话音未落,却听容笑语忽然低声惊呼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应笑问正色颔首:“小弟正是此意。”
容笑语惊疑不定道:“这……倘或真是如此……那岂非……”
段香持见他二人如此紧张,初时不明其意,但转念一想,却立时色变。
杜鹃却兀自不明,一双妙目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却不敢开口相询。
三二 山盟海誓冰消瓦解 流云清风剑影刀光
大理东京鄯阐侯府。
夜色深沉,府中之人都已入睡,只有一个孤独而寂寞的人影伫立在内院花园之中。
秋风入夜,卷起树影重重;孤月微光,清照微澜池水。
人影修长而惨淡,仿佛是岁月旅程中一个寂寥而落魄的过客。
天外有几颗星寥落点缀,一切都是如此凄清幽冷。人影徜徉池畔,偶然一抬头,月光便令他的面容显得苍白而毫无血色。这人却是此间之主,鄯阐侯高智升。
庭园之内,灯火凄迷,偶有几只萤火虫飞舞园内,那几点晶莹而碧绿的萤火,看上去美丽而妖异。
这个时节,秋已渐深,鄯阐城虽然四季如春,却终究也会隐隐透出几丝凉意。
高智升似乎也感到有些凉了,正打算回卧室去安歇。
他的卧室,在整座府邸的最深处,从书房到那里,要穿过两重院落。这两重院落,原本都是他的夫人所住。
大理国中盛传鄯阐侯平生有三好:美景、美食、美女。因此,他的府中自然是美女如云。然而,这位权倾朝野的侯爷,在自己的两位夫人相继去世之后,竟然再未娶妻,更遑论纳妾。
这一点,连他的亲生儿子高升泰都似乎难以理解。高升泰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风流人物,平素常常出入青楼楚馆、烟花之地,甚至与朝中一些官宦千金都常有往来,听说最近他又在大理城中结识了不知是谁家的小姐,几乎一有机会就偷偷溜出东京前赴大理。
想起高升泰这个孩子,高智升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请了那么多名师延教……怎么还是如此惫懒……难道真的是我把他宠坏了?
——都是我管教无方……长此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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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智升先后娶过两任夫人,且皆是明媒正娶之妻,这其中却令有一番缘故。
说起鄯阐侯的第一任夫人冯妙然,原本是中原人氏,据说也自出身武林世家,虽然其家族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派,倒也颇有威望。二人婚后不久,便育有一子,此子聪明灵慧,世所罕见,高氏夫妇爱之如珍如宝。一家三口原本尽享天伦,其乐融融。不料,高智升偶然在大理城中邂逅皇族之女段紫嫣,竟然惊为天人,从此一见难忘。
由于高智升素有“寡人之疾”,其时鄯阐侯府中歌姬舞女甚多,且个个色艺双绝,高智升虽然常与她们一处作乐,却终究与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因而他钟情段紫嫣之事虽为冯妙然得知,竟然也不以为意。不料,这一次,她却是失策了。
其时,大理国内皆在盛传皇族之中的一桩乱伦丑闻
——这桩丑闻中的主角之一,恰恰便是段紫嫣。
——据说她和自己的嫡亲堂兄有不才之事……
之后的事情,却是谁也预料不到。
——大理国君段素兴竟然将段紫嫣赐婚给了高智升。
——高智升竟然也丝毫没有拒绝之意,反而大张旗鼓地张罗喜事,预备将段紫嫣娶进府中。
冯妙然得知此事之后,大为惊愕震怒,自然要找高智升理论一番。
当时,高智升虽已是朝中重臣,却并未获封为鄯阐侯,身为相国之子的他,便以“圣命难违”为由解释给自己的妻子听。
这理由冠冕堂皇,但却骗不过冯妙然。
——她一早便已知道,段素兴荒淫无度,不理朝政,自己的丈夫和公公,早就有意在皇族子弟之中另择明君,取而代之。
——既然段素兴早就是个傀儡皇帝,那么“圣命难违”四字自然是说不通的。
——唯一的解释便是:高智升真的对段紫嫣动了心……
冯妙然虽然出身中原,却是烈性女子,当初高智升为了娶她为妻,也曾千方百计、费尽心机。岂料,不过数年光阴,昔日二人之间的海誓山盟便已被他抛在脑后……
高智升迎娶段紫嫣的那一日,冯妙然带着三岁的儿子离开了大理……她无颜回转中原娘家,只得带着幼子辗转漂泊,最终竟然投到了南粤绛云宫门下。
其后不久,高氏父子果然废段素兴之帝位,拥段思廉为帝。
再之后,相国高方去世,高智升被封为鄯阐侯,段紫嫣获封为昭元郡主。二人成婚之后不久,段紫嫣便产下一子,取名高升泰。
远在南粤的冯妙然得知此事之后,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了一阵冷笑
——原来竟会是这样……想不到段思廉钩深致远,居然能用堂妹换得了江山。
——世间男儿,十九薄幸……果然不假……
——江山美人,孰重孰轻?千古以来,倒真是令人难解之题……
此时的冯妙然,心心念念皆是回大理找高智升复仇。她自被绛云宫收留之后,便苦练武功,却将幼子寄养在别处。一晃之间,已过了十年,冯妙然自觉武功大有进境,便辞别了绛云宫主,只身回到了大理国中。
鄯阐侯府固然高手如云,但冯妙然的武功却已今非昔比,更何况她此行,还特意向绛云宫主薛艳裳求取到了独门秘药“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种毒药非但无解,且药性极其猛烈,中毒之人不会立即身亡,却会受尽各种苦楚,四十九日之后筋脉尽断而死。
鄯阐城内,群雄束手,冯妙然却只要三个人的命
——高智升、段紫嫣……以及他们的儿子高升泰。
——段紫嫣不谙武功、高升泰年方十岁……最大的难题自然是高智升。
最后,段紫嫣死于冯妙然之手,高智升为了保护爱子,中了“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毒,性命垂危……而冯妙然却也在一番混战之中,沾染上了绛云宫的剧毒……
——对于这种毒的毒性,冯妙然清楚得很,她知道高智升万万活不过四十九日,大仇已报,她放心了。
——然而,世上却还有一个令她放不下心的人……那便是她十三岁的儿子……
眼下,段紫嫣和冯妙然皆已去世将近十年,而高智升竟然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而且还活的生龙活虎、有滋有味……莫非是当年他在四十九日之内找到了解毒之法?亦或是那“为伊消得人憔悴”之毒原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毒性猛烈?
——可是,连绛云宫主薛艳裳都谓之无解之毒,世上又有何人能有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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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动之处,轻云蔽月,高智升已走进了第二重院落。
这两重院落早已无人居住,日间负责打扫庭院的仆人丫鬟,此时也早已睡熟。
院落之中,悄无人声,几乎便是一座荒宅。令人不由而然地会想起一些关于妖魔鬼怪的恐怖传说。
秋风依然萧瑟。
然而,这萧瑟秋风之中,却蓦地出现了一道白光!
高智升一惊,见势不好,登时一退三丈,霎那之间,已在院落的半月门外。
白光一击不中,瞬间再次扬起。
高智升见有敌人暗伏在此,却长啸一声,向府内高手示警,同时自袖中滑出一柄弯刀,迎着那道白光疾疾斩去。
刀光快如闪电,长啸之声未绝,高智升却已劈出了一百多刀!
——他这么一位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竟然会有如此高的武功,实是大出偷袭者之意料。
流云为秋风吹散,高智升借着月光已然看清,埋伏在暗处偷袭自己的乃是一名黑衣蒙面刺客。
那刺客手中持剑,却是一剑千锋,剑光施展开来,绝对不比自己的刀法稍慢!
只见高智升瞬间又是一百余刀出手,身形亦是一变再变。然而,那名黑衣刺客却立在当地一动不动,很显然,他的剑比高智升手中的刀还要快上几分!
只要他移动身形,立时便可反击。
高智升又怎么会瞧不出来,他见来人武功之高,实是莫测,自己府中的援兵不知何时才会赶到,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二人已拆了上千招有余,只见黑衣人身形一挫,高智升的心却立时往下一沉
——他分明知道,黑衣人已经不耐烦继续缠斗,眼下却是要使出杀手锏了。
他心念方动,果见黑衣人低声长吟,身形又变,手中长剑一抖,竟然由一道白光变成了七道!
高智升见状,不由得在电光火石之间低低念了一句:“七绝碎心剑!”
黑衣人显然是听到了这几个字,身形居然微震,但剑势却丝毫不缓。高智升最后一个“剑”字甫一出口,只见那黑衣人已如冲天之鹤,凌空四丈,七道剑芒如同剑网一般,向高智升当头罩下!
剑锋尚未刺到,那森寒无比的剑气却一早已砭入肌肤。此刻,高智升似乎避无可避,眼看便要死在这剑网之下!
就在此时,又一道剑光忽起,竟然在一瞬间硬生生截住了黑衣人的剑网!
黑衣人吃了一惊,借着来人的一剑之势翻身巧掠,瞬间落在了屋脊之上。
高智升转脸看去,却见一名衣着简洁优雅的年轻人正站在院内,右手持剑,却是自己为爱子高升泰聘请的西席先生——谷若虚。
三三 东翁西席侯府反目 司徒司空皇宫进言
鄯阐侯府。
谷若虚望着黑衣人于夜色之中遥遥远去的身影,笑道:“侯爷可是认识此人?”
高智升似是仍有些惊魂未定,却勉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