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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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臭丫头,任你如何精灵古怪,就是说焦了舌头,老夫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放过?”
“对。”黄衫怪客沉声道:“你既然敢跟这臭小子一鼻孔出气,老夫就将你一齐劈去。”说劈就劈,蓦的挥出一掌。
只听嘭的一响,登时狂飚怒作。
沈小蝶心头一震,正待飘身移步,忽听檐角上传来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
“且慢。”
真怪,这又是什么人?
人还未见,只觉一般柔劲直袭而来,有如五月的和风,硬生生截断了黄衫怪客直冲而出的掌力。
“是谁?”黄衫怪客扭头怒叱。
“臭老头,你凶什么?”只见檐角之上闪出一条人影,宛如一朵红云,飘然而落。
红云落地,带来一股香风,原来是位红衣妇人。
这妇人年已半老,但依然涂脂抹粉,穿着一身火红,还戴了满头珠花。
乍看起来,就像一位新嫁娘。
“哼,原来是你。”黄衫怪客冷冷道:“老夫臭,你香,瞧你这张脸,就像猴子屁股。”
一见面就出言不逊,想必是对头冤家。
“你懂什么?”红衣妇人扭了扭像水桶般的腰肢:“女人本来就应该打扮打扮。”
“这得看年纪啊,你多大了?”
“女人四十一枝花。”红衣妇人道:“奴家要到今年十月,才满三十九。”
“三十九?”
“还差两个月十三天。”
“嘿嘿,这真滑稽。”黄衫怪客大笑:“老夫记得三十年前,你拼死拼活要嫁给四空穷酸,那时候难道你才九岁不到?”
他又提到了四空先生。
原来这红衣妇人,在武林中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她就是杜七娘。
由于她性喜穿红,又姓杜,还爱哭,当时江湖上就送给她一个外号:“杜鹃红”。
这隐喻“杜鹃啼血”的意思。
这妇人在少女时代就姿色平庸,虽不顶丑,但绝对不算好看,想不到她倒蛮有野心,居然看上了当时温文儒雅的四空先生。
可惜的是,她献尽了殷勤,也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没得到半点回响。
于是她恨上了“江东二孟”。
并且投过三次河,上过二次吊,奇怪的是阎王爷都没收她。
因为她投河总是拣人多的时候,上吊绳子又不牢。
这事情传开之后,江湖上一些好事之流又替她改了一个外号,“断肠红”。
如今她就是断肠红杜七娘。
黄衫怪客居然提起了这件事,这宗三十年前的往事,铁证如山。
再说三十九,有谁相信?
“臭老头。”杜七娘脸色一变:“你是存心跟老娘作对是不是?”
“你说错了。”
“老娘哪里错了?”
“分明是你在跟老夫作对。”
“臭老头,你听清楚。”杜七娘冷笑道:“老娘只是不许这个丫头死在你的手里。”
“不许?为什么?”
“我要她死在老娘手里。”原来她是这个打算。
沈小蝶听在耳里,不禁一怔,身形闪动,登时退了五步。
她早就告诉过柳二呆,“遇黄莫斗,遇红莫闯”,这红就是指的杜七娘。
当这条红色的人影打从檐角飘落之际,她就认出了正是这个越老越娇的女人,只没料到她为何截断黄衫怪客的掌力,反而帮忙自己。
正不知她是何用心,此刻才听她说出了本意。
原来这女人恨透了“江东二孟”,但又不是二孟的对手,这口怨气如今打算出在沈小蝶身上。
就像黄衫怪客金无晷一样,存心杀了柳二呆,只为了报复四空先生当年横刀夺爱之恨。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一直认为四空先生夺去了他所爱的人。
其实,四空先生和“江东二孟”交往,甚至传出了许多风流韵事,未必知道有个金无晷。
纵然没有四空先生,他也未必能获得美人青睐。
看来这双男女,都是情场中的失意人,虽然岁月飞逝了三十年,依旧积恨难消。
“死在你手里跟死在老夫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两样。”黄衫怪客道:“但你想用强,这就不对了。”他倒是还讲点道理。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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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历劫归来
“老婆子,你应该跟老夫商量商量。”
“什么?”杜七娘瞪起一双三角眼:“你居然叫我老婆子?”
“老夫并没叫错。”
“还说没错。”
“嘿嘿,难道要叫你小姑娘?”
“臭老头,你懂不懂,”杜七娘颤动着下垂的眼皮,硬是不肯服老,尖叫道:“中年女人更成熟,更有风韵,更……”
“好,好,别更啦!”黄衫怪客不耐烦的道:“老夫不想吵架,你回去就知道了。”
“回去?”
“回去戴起老花眼镜,照照镜子……”
“好哇,你这死臭老头。”杜七娘越听越伤心,嘶声大叫:“老娘跟你拼了。”
她虽然不肯承认年华已老,却口口声声自称老娘。
本来是要杀了沈小蝶,此刻却被一声老婆子惹火了,红衫大袖一挥,直向黄衫怪客卷了过去。
武功一道,奇诡万端,谁能想到一身功力竟能运到两袖之上。
红袖如铁,居然凌厉惊人。
“拼就拼,老夫难道怕你不成?”黄衫怪客身形一翻,反手拍出一掌。
两股劲力悬空一接,有如晴空一声焦雷,震得满殿沙飞石走。
柳二呆和沈小蝶只看得目瞪口呆,惊心动魄。
尘沙滚滚中,只见一黄一红两条人影翻飞,一时嘭隆嘭隆之声,响彻了整座破庙。
同时臭老头,老婆子,漫骂之声也不绝于耳。
这座年久失修的大殿,历经风雨剥蚀,虫伤鼠咬。委实经不起这大的震撼,但见殿柱摇颤,劈劈啪啪,瓦石纷纷而落。
沈小蝶回过神来,一个闪身挨近柳二呆。
“还不快走?”
“走?”柳玉呆怔了一下,终于道:“对,走,这就走……”
他不再坚持,觉得这只是两个疯子,这种无聊的拼斗委实可笑。
于是两人在砂砾狂溅中,闪身到了庙外。
只听破庙之中喝叱叫骂,嘭隆嘭隆之声,依然不绝,蓦地,传来声巨响。
柳二呆和沈小蝶扭头一看,只见整座大殿忽然倒塌下来,墙倾柱折,哗啦啦响个不停。
眉月将沉,星光惨淡,转眼间一座破庙变成了废墟,一片飞尘弥漫。
“这两个人呢?”柳二呆一怔。
“死不了的。”沈小蝶接说。
“为什么?”柳二呆显然有点耽心,他好像并不讨厌这两个人。
“祸害遗千年。”沈小蝶却有点小心眼。
果然一言未了,只见飞灰尘土中忽然窜出两个人来,虽然弄的灰头土脑,依然打斗不停。
“臭老头,你认不认输?”杜七娘乱首飞蓬。
“老夫干嘛认输?”黄衫怪客成了大花脸,兀自怒道:“老夫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讲理的糟婆子。”
“哼,你这臭老头又好在那里。”杜七娘叫道:“老娘今夜要你告饶。”
“要老夫告饶?嘿嘿嘿,算了吧!?”黄衫怪客道:“这样的坏脾气,难怪找不到老公。”
“你好?”杜七娘道:“还不是个老光棍。”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越骂越大,越打越凶,人影腾挪翻滚,打入了一片幽林。
“别瞧了。”沈小蝶拉拉柳二呆:“此刻不走,还等什么?”
“就让他们打下去吗?”
“你管得着吗?”沈小蝶道:“打倦了之后,自然会休息一阵子的。”
“休息一阵子?”
“歇一歇再打。”
“难道永远分不出胜负?”
“我看很难。”沈小蝶道:“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功力悉敌,性情乖张……”
“我倒觉得怪可怜的。”柳二呆叹息说。
“可怜?谁可怜?”
“两个人都可怜,尤其是杜七娘。”柳二呆道:“三十年青春飞逝,她还想捉住一点尾巴。”
“是怪四空师怕吗?”
“当然不。”柳二呆道:“怎么怪得先师。”
“哦。”沈小蝶脸色微变:“听你这口气,好像该怪我师父了……”
“这怎么会?”柳二呆一怔。
“那怪谁?”
“谁都不怪。”柳二呆道:“只怪造化作弄人。”
“呆二爷,别说这些呆话了。”沈小蝶微微一笑:“还是赶路要紧。”
柳二呆只好点点头。
当下两人仍然循着那条羊肠小径走出莽莽苍林,折上了大路。
第三天,洛阳已在望。
洛阳为中州古都,洛阳的牡丹驰名天下。
但时序入秋,不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柳二呆只想瞻仰一下白马寺,因为这是此第一座僧寺。
他也想一游北邙,听说北邙是人间鬼城。
事实上北邙只个大坟场,历代王公贵人,死后多殡葬于此,所以虽在白天,也有几分森森鬼气。
一传十,十传百,就传成了一个可怕的地方。
柳二呆的足迹从没到过洛阳,当然不知道人间鬼城在何处。
要想畅游一番,还得打听打听。
那知这天还没进城,城廓已在望,却有好几个人一路迎了上来。
“难得柳大侠光临,在下恭候已久。”为首之人,居然一揖到地。
骤然行此大礼,柳二呆不禁一怔。
“阁下是谁?”
“栖霞山中,曾蒙相救。”那人恭声道:“难道柳大侠忘了?”
“哦,莫非洛阳小益尝?”柳二呆终于想起来了。
“孟尝之称,有名无实,委实不敢当此美誉。”那人道:“在下正是龙怀壁。”
“龙兄如此谦虚,”柳二呆道:“果然不愧是位小孟尝了。”
“这是柳大侠过奖。”
“不过龙兄所说有名无实,鄙人颇有感触。”柳二呆道:“好像正是说的柳某人。”
“这……”龙怀壁怔了一下。
“当时柳某人确有救龙兄之意,可惜未能如愿。”柳二呆道:“因此……”
他话到此时,忽然发觉后面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
这当然是沈小蝶,显然是不让他说下去。
“柳大侠此言,叫在下好生难解。”龙怀壁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
“真正救援龙兄的并非柳某人。”因为话已出口,他不能不说下去。
“这个……”
“龙兄莫非不信?”
“是的。”龙怀壁道:“在下委实难以置信。”
“是怀疑柳某人说谎?”
“在下不敢见疑。”龙怀壁苦笑了笑:“柳大侠绝非说谎之人。”
“这不很矛盾吗?”
“是的。”龙怀壁皱了皱眉,似觉答覆甚感为难:“在下如在云里雾中。”
“这样说来,龙兄倒是急欲解开迷雾了?”
“但望赐教。”
“好,事情是这样的……”柳二呆说到此时,后面的衣角又被拉了一下,他微微一笑,继续道:“那夜解救龙兄和会稽萧兄之人,的确不是柳某人,但此人行侠不欲人知,因而冒用柳某人之名。”
“哦,那位是……”
“鄙人不是说过吗?他是位当代侠隐,不求闻达。”柳二呆道:“龙兄若是追根究底,不但不是报答之道,反而会引他不快!”
“是是是,在下多此一问了。”龙怀壁很是识趣,也笑道:“柳大侠请。”
“龙兄是说……”
“柳大侠既然到了洛阳,在下该尽地主之谊。”
“好,好。”柳二呆忽然大笑:“若是到了洛阳不扰扰龙兄,柳某人也脸上无光。”
“在下也不成为小益尝了。”龙怀壁也笑了。
于是柳二泉介绍沈小蝶,小孟尝龙怀壁神色之间,表现出肃然起敬。
看来他早已领会,柳二呆所指的这位当代侠隐是谁了。
接着他也介绍了几个随行之人,看来都是颇负盛名的中州豪侠。
“是了,”柳二呆忽然问道:“龙兄怎知柳某人来到洛阳?”
“在下本来不知,但昨天有位朋友刚好到此。”
“是谁?”
“华山神拳太保孔刚。”
“哦,原来是他。”柳二呆道:“此人勇猛刚直,朴实无华,的确是条汉子。”
“嗯。”龙怀壁点头道:“柳大侠慧眼识英雄。”
“龙兄休得一再谬赞,其实柳某人算得什么大侠。”柳二呆道:“过誉之词,委实汗颜。”
他是的确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并没如此伟大。
“这是柳大侠过谦。”龙怀壁道:“其实这也并非在下一人之词……”
“这怎么说?”
“柳大侠以一介书生,一举歼除了江南恶霸齐天鹏,继之又力挫当代枭雄封八百,阻遏了他为祸江湖的图谋,因而天下豪杰齐慕风采,皆以一睹柳大侠为荣,在下委实没有过誉。”
“好了,好了。”柳二呆笑道:“其实诛杀齐天鹏,力挫封八百,也并非柳某人一人之力。”
“这……”
“还是那句老话。”柳二呆道:“有人功成弗居,柳某人却落得独享美誉……”他话到此时,眼角忽然瞟向沈小蝶。
沈小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其实这也是实情,在金陵白玉楼上,若不是沈小蝶打翻了那两只瓷盘,他未必能一剑得逞,至于在铜雀别馆,搅翻封八百的虎窝,几乎全是沈小蝶策划之功。
龙怀壁意外地没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