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剑-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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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奇蓦地转身,却为一条火舌,扫中了左肩,立时衣袖就有数处被燃着了!
他如今,身手已大不如前,自前次为秦紫玲所伤之后,将养至今,不过勉强复元;然而精力已亏,此刻为烈火一烧,哪里还禁受得起?
只听他惨叫一声,整个身子,竟向火堆里倒了下去。
燕九公见状,不由大吼了声:“不好!”
他猛然丢下了手上的松树,身子霍地拔了起来,向下一落,伸手就去抓朱奇的左手衣袖!
可是大火飞伸过来,他自己一只衣袖竟也被烧着了,露在颔下的一缕胡子,亦告遭殃。他只得倒翻着身子窜了出来,正逢着海枫赶上来,燕九公急唤道:“兄弟,快救人……不好了!”
海枫也是闻得呼声才来。
他已把左面一小片火势扑灭了,这时见状,喝道:“不要紧,我来了!”
说着二臂一振,有如凌霄大雁!
只见他不过一个起落,已到了火场之内,他双掌连环地劈出去!
每一掌,火势都为他逼得退后数尺!
火场中的朱奇,这时已是狼狈不堪!
只见他全身都为火燃着了,虽左冲右闯仍不能脱出火海一步!
大火已把脸上的布烧着了,眉毛胡子,全都着了。
江海枫一声长啸,扑到了他面前,拦腰把他抱起来,朱奇已昏厥了过去!
江海枫左手吐掌,在火海内开了一条路,右手紧紧夹着燃着了的朱奇,身上吱吱发响!
就这么他扑出了火海,燕九公见状扑上道:“怎么样?”
海枫把他向燕九公手上一送道:“快抱到一边,全身脱光,用冷水浇洒,不可停,待火势扑灭之后,我再来救他。”
燕九公感激涕零地道:“小兄弟,你真是我们救命的大恩人了,兄弟,你贵姓大名?”
海枫急叹道:“这是以后的事,没工夫细谈,救火要紧!”
说着又向火中扑去。
燕九公只得匆匆抱着朱奇,交与一名弟兄,嘱他照海枫所言行事,然后他又赶去救火!在数十人的通力合作下,大火总算渐渐的熄灭了。
于冒着狼烟的余烬之上,江海枫长长吁了一口气,揭下了面布。
这时一名弟兄跑上来,行礼道:“老爷子有请这位壮士!”
海枫扭过头,微微一笑道:“他们在何处?”
这名壮汉,用手一指前面树丛中的一所大宅院道:“在那里!”
海枫心中尚念着为火灼伤的那人,就点了点头,随着他走进那家宅院之内。
进门之后,只见屋宇十分宽大,一边马厩里尚有不少的马!
海枫一怔,遂笑向那汉子道:“你们原来不是种庄稼的人家呀?”
那汉子笑道:“当然不是!”
海枫点了点头,进了二门,燕九公就在大厅内,正在为朱奇疗伤,口中高声大叫道:
“怎么还没请来呀?”
海枫推门而入道:“不劳挂心,我来了!”
燕九公背向门口,闻言含笑道:“兄弟快来吧!”
说着一面转过身来,当二人眸子甫一交接时,双方都不由怔住了。
燕九公抖了一下道:“江……海枫……”
海枫张大眸子道:“你……”
燕九公一个箭步,来到桌前,已操起了一口大朴刀,脸上变色大声道:“大家小心,这就是江海枫!”
江海枫全身也是一阵阵发抖,他实在没有想到,天下竟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当时脸色变得铁青,反手“呛”的一声,已把他那口“子夜绿珠”抽了出来。
室内共有朱、燕手下高手七人,这时见状,各自神色大变,一片兵刃交磕声中,纷纷掣出了兵刃。
燕九公忽然叱道:“且慢!”
并转向海枫,上下打量着他,道:“方才同我们救火的就是你?你……”
海枫反问道:“那老头儿原来是你?”
燕九公脸一阵红,讷讷道:“江海枫,要打,我们出去打,这房内却是不宜……”
海枫狂笑了一声,道:“随你,朱奇呢?”
燕九公呆了一呆,长叹了一声,用手向床上一指,海枫顺其指处一望。
却见朱奇正裸体仰卧在榻上,全身都成焦黑,尤其是毛发胡须已被烧得尽光。
他犹自在榻上抽搐着,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看到这里,江海枫的心蓦地软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如果再狠心向这么一个人下手寻仇,那实在是太残忍、太没人性了!
他望着朱奇,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没有想到吧,早知道,你就不必救他出来了,让他烧死在大火之中,岂不是省得你动手吗?”
海枫冷笑了一声,遂又叹了口气,他转向对朱奇身侧的一个汉子道:“你闪开!”
由于他的语气态度,和他的名望,这一声喝叱,迫使那汉子不敢不依言照做。
江海枫遂向榻边行去!
燕九公大吃一惊,赶上来道:“你……你要如何?”
海枫回头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
燕九公讷讷道:“那你是要……”
海枫这时已走到了朱奇身旁,顺手拿起一块干布,轻轻把朱奇身上的冷水擦净。
然后,从身旁取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了十粒绿色的药丸,以其中二粒,放在了朱奇口内,另八粒用手指捻成细末,遍涂在他周身伤处!
一切就绪,他退后了几步,道:“三日内不可动他,不可食荤,待热毒去后,必有黄水淌出,那时再上普通的火伤药就无妨了!”
又冷笑了一声道:“不过,此公以后再想为恶怕不易了,尊容也不如以前那么岸然了!”
这种动作,深深感动了在场诸人。
由他们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敌视的态度。
燕九公也瞪大了眸子,一言不发。
江海枫见状,冷冷笑道:“在长江我杀了叛徒秦桐和白脚金顶,方才又毙伤了你们的四个好兄弟,你们要报仇,可以现在卜手,只是……”
说着冷笑了一声,遂接道:“你们自己要想一想你们是不是能胜过我这口‘子夜绿珠’!”
说着指了肩后的剑一下!
包括燕九公在内,都不由惊得呆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秦桐和白脚金顶,竟已经死了,一时不禁心胆皆寒。
燕九公咬了一下唇道:“你的意思是……”
海枫一笑道:“凭你们谅难取胜,我如此刻对你们下手,未免过于毒狠……这样吧!”
他冷笑了一声道:“明日月中之时,我单身在拾翠楼恭候各位,那时可以一拚生死!
我走了!”
说着双手一举,“喀嚓”一声,窗棂尽碎,江海枫却像燕子般的越窗投向远方。
燕九公忙追向窗口,在茫茫夜月之下,早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时候,忽有弟兄来报道:“长白四雁已经有了下落,一死三伤!”
燕九公叹息道:“死者掩埋,伤者好好医治!”
来人答应着去了,燕九公背着手,不自禁地又发出了一声长叹,自语道:“好厉害的江海枫!”
他身旁的“岭南二友”阮微、阮化,是最近入伙的得力高手,这时阮微冷笑道:
“燕大哥不必发愁,江海枫不过是个毛孩子,咱们岂能被他吓住了?”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二位贤弟有所不知,此子确是不凡,我们已有多人折在此子手下了,如果再不知难而退,只怕要……”
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只怕要全军覆没了!”
他又叹了一声道:“光棍一点就透,我看还是就此收场吧!”
其他弟兄闻言都垂下了头,面有惭色,唯这岭南二友阮微、阮化,面现不忿!
阮化冷笑道:“大哥不要如此泄气,他方才走时,是约定明晚在拾翠楼相会,这个容易,我兄弟愿在今夜……”
说着目光一扫阮微,他弟兄一向是血脉相通,阮微立刻会意弟兄的意思,立刻点首道:“我兄弟今夜二更起程,三更到达,五更取他首级来见大哥就是!”
燕九公先是一乐,可是随后苦笑了笑道:“二位贤弟,尚请三思,江海枫确非易与之人,一个不慎,只怕有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岭南二友俱不禁发出了一声狂笑!
阮化绷着脸道:“大哥放心,我弟兄必能马到功成,不负所望!”
说着对阮微道:“走,咱们走!”
燕九公忙拉着他一臂,面色十分沉痛地道:“贤弟,你们要怎么下手?对付此人必须小心!”
阮微哈哈笑道:“小小一个毛孩,何至于把大哥吓成这样!我们五更再见,到时当献上那小子颈上人头就是!”
说着二人对身侧各位略一点头,穿窗而出,消失于黑夜之间!
他二人走后,燕九公苦笑着对着众人道:“阮氏兄弟,不听我良言相劝,定必自取其辱,轻则负伤,重则丧命……”
说着长叹了一声,众兄弟没有一个出声。
这时榻上的朱奇已发出声音道:“九公……九公……”
燕九公忙趋前,噙着泪道:“兄弟……你……唉……太惨了!”
朱奇气喘喘道:“我只当已丧生火场了呢,不用说,定是那位小兄弟救了我……
他……”
燕九公道:“不错,是他救了你!”
朱奇目光一扫室内,讷讷道:“他……人呢?”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坐了下来,苦笑道:“兄弟,你静下心来,听我说!”
朱奇只默默的望着他,连翻身动弹的力量都没有,全身上下,难觅一寸完肤。
燕九公忽然落下泪来道:“兄弟,我们全完了……”
朱奇眨了一下眸子,微弱的道:“只是……我完了,大哥你……还有那位小兄弟……
你们还可以再干……还有秦桐……”
燕九公冷然道:“秦桐死了!”
朱奇张大了眸子,一双瞳子变得赤红。
燕九公冷笑道:“白脚金顶也死了,长白四雁一死三伤,左人龙变友为敌……我们完了!”
朱奇身上一阵颤抖,挣扎着道:“谁做的?”
燕九公冷笑道:“江海枫!”
朱奇抖了一下,又道:“他来了?”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又问:“在哪里?”
燕九公冷笑道:“方才救你的那人,就是他!”
朱奇全身抽搐了一下,道:“不……可能!”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到了此时,我岂能骗你?兄弟,江海枫是你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却也是你救命的恩人,这笔账,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朱奇牙齿用力的一咬下唇,鲜血四溢,只见他那焦黑的身子一阵颤抖,遂又昏死了过去!
燕九公叹了口气,站起来,对众人苦笑道:“方才一切各位都看见了,我弟兄承蒙各位帮助,感铭五内,可是却没有想到,会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非常沉痛的接说道:“为今之计,看来也只有解散一途了,燕某如能逃过这步劫难,改天当一一趋府造访,以表谢忱。现在各位就另谋出路吧!”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有的却十分不解地道:“瓢把子何必这么说?这都是我等无能,才落得今日下场,如今我们也只得散伙了!”有的还道:“瓢把子今后再有差遣,只管派人招呼一声,我们是万死不辞!”
燕九公十分感动地连连点头道谢!
须臾,这屋内众人已尽散一空。
接着一阵牲畜马匹嘶声,他们全都策马走了,辽阔的草地上,蹄声得得!
燕九公在窗前目送着这一群江湖卖命流血的朋友,一一散开,内心不禁懊丧万分,一时默然无语,呆立在窗前,半天不言不动!
朱奇悠悠醒转,呻吟道:“老哥……”
燕九公趋前道:“兄弟,你的伤不轻,还是少说话的好……”
朱奇抽动了一下,嚅嚅地道:“老哥,江海枫的事……我说就算了吧!”
燕九公一喜道:“兄弟,这是你的真意?”
朱奇苦笑道:“我们还有什么脸……唉,他到底不失是一条汉子,否则我还能有命在?”
燕九公点了点头,默默的道:“我也这么……想。”
朱奇咳了一声要水,燕九公喂他喝了一些,之后,朱奇喘息着道:“弟兄们呢?”
燕九公叹道:“全散了!”
朱奇苦笑了一下道:“散得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燕九公慨然道:“兄弟,事到如今,没别的,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明天晚上找他去,他要是答应言和最好,否则你我两条命就交给他,任他发落就是!”
朱奇黝黑的面颊上,作了一个痛苦的表示,点了点头道:“就是这样……”
昏黄的灯光,闪闪地摇曳着室内一片凄凉。
燕九公冷笑了一声道:“岭南二友不听我良言相劝,要强逞能,居然敢去行刺江海枫,我看他二人是凶多吉少!”
朱奇怔了一下道:“他二人去了么?”
燕九公点了点头,朱奇惊吓道:“为何你不拦阻?”
燕九公冷笑道:“我拦阻不住,他二人自恃轻功不弱,囊中又有‘五鼓断魂香’;再说人家是为咱们报仇,我又有什么话好说?”
朱奇叹道:“老哥……这么说,你就害了他们了!”
燕九公呆了一下道:“也许他们尚能逃得活命……”
话声方落,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零乱之声,一人嘶哑着呼道:“瓢把子……救命……”
燕九公不由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门前,右手猛一拉门,喝问道:“是谁?”
顺着开门之势,咕噜的滚进一人,全身是血,衣衫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