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齐天-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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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饼人
第一章 传任弟子
亿万年前,地壳产生强烈震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开凿了华夏大地海拔2000多米的西岳华山,高低不等五座主峰矗立于天地之间。远观近临,华山的险、奇、峻、绝、幽锋芒毕露,经久不变。正是这得天独厚的气质,向一代代炎黄子孙倾诉着华夏民族几千年历经的云、雨、雾、雪。
自古至今,华山威望震慑四方,多少文人墨客,宗教门派高人,帝王将相到访此处,留下数不清的历史典故。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一水一土、一人一物在千年文明气息的笼罩下,被赋予了神秘的色彩。
上下五千年的沧桑演变,农历戊子年,注定会发生什么。
追随前辈足迹,杨传箫久居山中,早已把心交给自己的信仰,从未放弃。只是,在他心中永远留有一段回忆,除了朝夕相处的华山,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过。一支从小不离身的竹箫是他和华山交流的心爱之物,也是流露从前的唯一途径。时常,山间回荡起低沉的箫声,带出了内心所有的惆怅。
阴雨天,杨传箫换上道家衣冠,提上装有香、花、灯、水、果的食盒,来到山下玉泉院希夷祠。摆放好贡品,双手端举三炷高香,与额相齐,跪在师祖像前。每到这个时候,杨传箫会不由想起那首七言诗:
“五龙相伴降西岳,修身养性百余年。待到天干地支和,真心归一还吾愿。”
这是道教华山派师祖陈抟感恩五条彩龙引他至此而留下的遗愿,几句诗没有落纸成文,由陈抟口传其华山派弟子,尔后,一代代掌门人忠贞不渝探寻究竟,至今未果。
杨传箫是华山派第28代掌门人。十多年来,夜里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师父临终前的那一幕:
“传箫,虽然你从未对我讲过自己的过去,但师父从箫声中可以听出来,你有心事。”一阵咳嗽过后,声音突然高起来:“怕我这一去,你很难不会心如死水,销声匿迹。即便如此,我也要最后叮嘱你一句,一定要等那个人出现,千年遗愿能否了结全在此人。”说完,杨传箫刚要问明话中所指之人,师父已永远闭上了眼……
杨传箫慢慢起身,双手将三炷香按每炷之间互隔一寸的距离插进香炉。回身再次跪倒,稳稳叩拜三下。
身为华山派第28代掌门人,破解师祖千年遗愿责无旁贷,杨传箫不愿看到几千年的扑朔迷离永无休止。
人在自己最后时刻的预感非常灵验。只是,以前从未听师父提及要等一个人,虽然没能等到回答,但从师父安详的面容可以看出,他的话已经讲完了。
师父故去的日子里,杨传箫内心深处的那段往事如一道无形的屏风,时常漫无边际地蒙在眼前打断所有思绪,无法专注做任何事。心中难耐之时,杨传箫会一口气跑到师父墓前以求静心,只有在这里,那道屏风才会很快消失,解脱出来重新回到现实。
农历丁亥年夏季,华山派一桩非同小可的事务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传任弟子大选,这也是各宗教门派非常慎重的头等大事之一,直接关系到门派的前途命运。从周朝道教华山派师祖陈抟开始,此番已是第29代传任弟子。自古以来,每到物色传代人选,门派上下无不为之振奋,其中的不可预见性充满挑战,可谓一举定乾坤。
五个月,大选终究天命所归。
适逢吉日,封山静场,道教华山派远近闻名的传代弟子入教仪式时隔35年故地举行,本次已是有史以来的第29场。
一大早,杨传箫显得神清气爽。两人都换上了一身道衣:混元巾、方领圆袖蓝色衣褂,高筒白袜,黑色圆口布鞋。小孩是齐头短发,所以不能像杨传箫那样,用发簪别进混元巾顶部圆孔处露出的发髻。贡品收拾妥当,杨传箫带着最终选定的这个孩子来到山下玉泉院。在华山派陈抟师祖像前,两人一前一后双双跪倒,杨传箫手持三炷高香,微闭双眼,用心灵向师祖默默传达开场祭语。
“师祖,今传任大选落定,我华山派后继有人。师父生前常提及“正”字,正既是和,人心所向,顺天应地,弟子谨记于心,万事以此当先,望传任弟子不负重托,再造伟业。弟子定竭尽全力教诲,望师祖、师父在天保佑这个孩子,请保佑他。”
这种冥冥之中的告慰方式,华山派自古延续下来,至今从未更改。这只是传任弟子入教仪式三个环节中的第一步。
自从第一眼看过这个男孩,他就深深地留在了杨传箫的记忆中。
那天清晨,细雨蒙蒙。杨传箫正在书房写书法,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妈领着个小男孩。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孩时,杨传箫目光不由停在他身上,男孩发型简捷,是标准的刺头小短寸,边边角角剪得很有型。两道浅眉成半圆形自然舒展,鼻梁骨根部略微低平,这两官的不显山,不露水,衬托出一双精气十足的“黑葡萄”。杨传箫开门后,小男孩就不停地左顾右盼,观察着周围环境。
“您是杨师父吧?”老大妈问。
“是我。”
“杨师父,我是特意带孙子来拜师学艺的,听说华山派又到了大选期,我想让孩子来试试。”老大妈满脸笑容。“打我小时就知道有这个仪式,不过以前只是听听而已。可最近这段日子,我亲眼看见周围不少孩子上山应选,真是和原先不一样了。我看我这小孙子年龄符合要求,忍不住就把他带过来了。”说完,晃了晃男孩的胳膊:“快,叫杨师父。”
小男孩正在好奇周围的新鲜事物,听见奶奶的吩咐,看了一眼杨传箫,立刻表现出第一次见生人的不好意思,侧过身双手拽着奶奶的手臂,不住往她身边依附。
“叫杨师父啊,快。”奶奶低头劝道。
话音刚落,小男孩转身面向杨传箫,一脸童真无邪大声说:“杨师父好!”好字拉的有些长,一听就是小孩的叫法。杨传箫点了点头,把两人往里面让。奶奶仰起头仔细瞧了瞧上方刻有“华山派”正楷金字的牌匾,迈过门槛,跟了进去。
踏上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左一座桃花石稳稳矗立着,上面刻有行书“福”字。沿路左转继续前行,刚走十余步,便要向右拐。庭院植被丛生,清香绿色气息一路飘来。树木间,不时有鸟儿飞落驻足,欢声鸣叫。路右一块空地上,四四方方花饰雕刻的汉白玉大理石底座上,摆放着同样材质,古时用来观测时刻的日晷。钢制晷针垂直穿过圆盘面,此时,阳光明媚,盘面上的指针阴影清晰可见。三人一行走完庭院小径,迎面是三间古色古香的建筑。
杨传箫转过身说:“路左这两间是会客厅和书房,路右这间是卧室,来,请进。”
奶奶笑着跟了上去,小男孩紧倒小碎步,一眨眼,先进了屋,奶奶在后面说:“这孩子,走路老跟小跑似的,我可追不了。”
双双落座,杨传箫简单介绍了一下招募渊源:“老人家,我想您也略知一二,中国的根柢全在道教,道教是中国唯一本土宗教,创立于东汉,距今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我华山派属道教一大派系。道教起身于对自然的崇拜和治病救人,是我国传统文化中最古老最神秘的文化现象,发展至今,现代道教教义在原先基础上有了更深层次的递进,主张顺应社会发展潮流,遵守和谐自然的发展规律,人人平等,反对奢侈浪费和积德行善。传人弟子就是未来的掌门人,要肩负起延续和发展道教华山派教义的重任,到现在是第29代。”
奶奶听完回道:“我也是特别看重华山派的名望,知道了就想试一试,不然怪遗憾的,而且听别人说,现在的宗教生活和以前大不一样,已经古今结合了是不是杨师父?”
“嗯,正如您所说,当代华山派道教文化已很好地融入现实生活中。近几代传任弟子的录取与培养制度也体现了这一点。只是,唯应征者仅限5岁男童这一硬性条件从未更改。入选程序分三步,所有通过面试的孩子将在同一天进行笔试,笔试前五名的孩子选出后,他们要集体在这里生活一个月,我会通过这段时间对他们言行的观察,最终从五人中敲定一名孩子当选华山派第29代传任弟子。传任弟子学龄前的一年由我亲自调教,主要是给孩子做好引导,为入学打下良好基础。学龄期,会在道教协会指定的附属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完成所有教育课程,自然,道教所涉及的相关课程也被列入必修课,学校将由浅入深系统讲述道教知识,逐步让孩子认知自己的使命,领悟其中的真谛。所有学业完成后,传任弟子将回到华山接管掌门人职位,在弘扬我华山派精神同时,要与各门派精诚合作,携手研发道教不同学说更深层次理论,吸纳众家所长,为道教未来之路续写新的篇章。能否做到这些,就要看这名传任弟子的悟性和品质。我不妨直说,进入这个门,路会走的很艰苦,一定要有心里准备。如果安于现状,毫无远志,到头来只能是一场空。”
奶奶笑着回道:“我都明白,我这儿肯定是没问题。”笑了一声继续说:“谁家孩子能来,那都是前世修的缘分,您说是不是?孩子真能学出来,吃点苦受点罪也是应该的。”
“对了,说了半天,还没跟您讲讲我这小孙子呢。”奶奶说。
小男孩坐在斜对面,腰板挺的直直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们谈话,像大人一样旁听着。
“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起名的时候,也没想太多,希望他能一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行。祖上姓吉,后来我说,干脆,顺其自然,就叫吉祥吧,既能表达家人的心愿,叫着又顺嘴。这孩子父母都是搞野外摄影的,长年在非洲的热带雨林、大草原这类地方追踪拍摄动物的生活。吉祥刚生下来时一直放我这儿照看,等会走路那年,他父母也不知怎么想的,硬要把孩子带到他们的拍摄地住段时间,让非洲当地的土著布须人照看,说是要锻炼孩子。他俩说布须人是人类最接近动物的部落,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前就懂得怎么在野外生活,没有接触过文明世界,所以生活习惯一点儿也没改变,现在还是原始部落。开始我一听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么小个孩子放在原始部落里看着,这长大了还不跟他们一样啊,看我不同意,吉祥父母轮番劝我,整天在耳边说来说去,我也扭不过他们,就勉强答应了。不过我也有要求,孩子回来时,要和现在一样,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一去就是二年多,吉祥回来时长高了,就是皮肤晒黑了不少。”
坐在一旁的吉祥听见奶奶说到非洲,一下来了精神,大声说:“那里有好多动物,根本就不咬人,我天天和它们在一起玩。”
奶奶接道:“还说呢,他们回来时,我听这孩子讲,他整天跟什么大象、狒狒、豹子、鳄鱼这些动物接触,当时真把我吓出一身汗,直埋怨他父母。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放他去,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杨传箫点点头问道:“吉祥,你和动物在一起怕不怕?”
吉祥猛地转过头,大大方方地看着杨传箫回道:“不怕,我说的话它们都能听懂。”
奶奶说:“一开始,我还不相信,后来他爸爸说,非洲布须人的孩子从小就接触过各类动物,吉祥和那些孩子们成天一起玩,胆子越来越大,都敢骑到大象背上了,您瞧。不过,我仔细一想也是,平常家里养的小狗,时间久了,说点什么不也大概能听懂吗啊?”
吉祥有些坐不住,摇头晃脑四下张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杨传箫:“家里不是应该有好多人吗?其他人呢?”
杨传箫想了想说:“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师父,不过,现在他已经去天上住了。”
“骗人,天上没有人。”吉祥大声说。杨传箫和奶奶同时笑出来。
“这孩子。”奶奶笑了几声。“杨师父没骗你,长大你就明白了。”吉祥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杨传箫,眼神里透出一股不肯放弃的心思,就像中间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吉祥坐了半天有些按捺不住。站起来在屋里瞧东瞧西。见杨传箫的紫砂茶杯很新鲜,凑过来一看,茶杯里除了茶叶和水,还有一个暗棕色海绵一样的东西在下面沉荡。
“奶奶,您看,这是什么呀?”吉祥大声问。谈话被打断,奶奶一把拉过吉祥,让他坐好。
杨传箫笑了笑回答:“这是胖大海,我嗓子经常发干,肿痛,很不舒服,喝了胖大海泡过的水,可以缓解。只是好多年了,没能去根。”吉祥听完,又坐回原来的位子上。
“吉祥,知道今天奶奶带你来这里是为什么吗?”杨传箫问。
“知道,选华山派传任弟子。”吉祥说。杨传箫和奶奶互视而笑。
“在这山上学艺可不像在家里,要你一个人和师父住在这山上,身边没有爸爸、妈妈和奶奶陪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