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荒-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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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我心已成石，未妨情恨比邻矣。多情却似总无情，空余惆怅作相忆。爱兮，恨兮，梦兮，幻兮？离恨啊离恨，你枉负离恨之名。”惆怅自嘲的歌声渐渐随风而逝，只剩下夜风呼啸不止，好似枉死之人的呜咽，却吹不散满地血腥。
“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种种爱恨情仇。”轻声呢喃中，女子眼神空洞地望着幽远深邃的黑暗，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唉，圣女放心，只要锋夜他得不到圣血石，就不会对圣子怎么样的。”宽慰几句，却见女子依旧呆呆地望着远方的黑暗，老者只能发出几声无奈的叹息。
只是，任谁也没有发现，之前就在老者的爪风刮向锋夜怀中的婴孩之时，婴孩眼中出现的那一闪而逝的恐惧与茫然，这绝对不会出现在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的眼神。
正文 第一章 傻奴
天荒大陆幅员辽阔，东起沧海，西至昆仑，南抵天断，北达冰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孕育无数强大的种族，他们或生而强大，或智慧超群，修行悟道，以超脱轮回飞升天外为信念，其中犹以仙族为最。仙族，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种族，每次现世都是天地变迁苍生罹难之时，超脱世间众生之上，传闻其处于苍茫云海之上一个名为天之涯的地方，只有接连天地的建树才能通达。
人族，只不过是天荒百族之中体魄最为孱弱的族类，但却善于学习创造，钻研攫取称霸天荒强大种族的力量源泉，衍化无数修行秘法。在无数先辈前赴后继之下，终于寻找到两种最适合人类获得强大力量的途径——练气士与武者，前者脱胎于仙族的仙术，后者脱胎于巫族的武技。人族由此而强大，强大到令整个天荒生灵颤栗。
三百年前，一代帝王人皇轩辕横空出世，在仙族的辅助下，携雷霆之威横扫天荒百族，所向披靡，联合四方强者战败当时天荒强族巫族至高皇者——魔帝蚩尤，定鼎天下，建立不朽霸业。从此，强极一时无可披靡的巫族四分五裂，天荒以人族为尊。
忘川河，源起昆仑，尽入天断深渊，支流四通八达，贯穿天荒南域，哺育沿岸无数生灵。因此，对于南域族民来说，忘川河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圣河。
万里无云，微风和煦，草长莺飞，忘川河岸一颗繁密茂盛的大柳树之下携躺着一个灵秀的十岁孩童，头枕双臂，正微眯双眼眺望着滔滔不绝的忘川河。脸颊上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疤引人注目，不但没有削弱孩童的俊秀，反而增添几分英武，只是双眼闪眨间却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与哀伤，让人不禁心中生奇。
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如何选择，而是别无选择。
叶云，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宅男，刚刚接到来自大学的通知书，心情愉快之下，偶然从电视广播中听到有流星雨降世，一时心血来潮，欲登山观望。然而，就在他兴高采烈远望流星雨的时候，却愕然发现其中一颗竟笔直朝着他激射而来。绚烂的光芒是如此的美轮美奂，令他不自觉深陷其中。好似经过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眨眼，光芒被黑暗吞噬，叶云清醒过来，却惊愕发现自己被一个美丽的女子抱在怀中，自己竟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就在他懵懂怔愣的时候，又发生了一连串令他心惊恐惧的变故，武功、杀戮等等这些远远超过他一个宅男能够想象的东西，目不暇接地出现在眼前，然后就是一个闪烁着青光的利爪，凌厉的爪风刮得他脸颊生疼，那一刻他终于清晰地见识到死亡的感觉，冰冷、恐怖、黑暗，迫使他不得不晕厥过去。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份骤变成苗寨大长老锋夜府上的一个奴仆的儿子。从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名义上的娘亲。
“唉——”
深深的叹息，湮没在忘川河滔滔水声之中，却无法舒展叶云心中丁点的苦闷，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十年了。短短的十年却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从最初的迷惘恐惧，到现在的冷漠麻木，前世的种种变得越来越模糊，父母、朋友，离得他越来越远，就像那逝去的忘川河水，流进深不见底的天断深渊，再也难以找回。留下的只有河底沉甸甸的泥沙，重重地压在心头，尘封了过往的一切，昭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这不仅没有令他融入这个世界，反而更加的格格不入。
忽然，一阵纷杂烦乱的脚步声从柳树后传来。叶云面色不变，双眼微眨间，沧桑的眼神瞬间消逝，变得空洞无神，神情呆滞，好似一行尸走肉的傻子。
脚步声临近，现出九个十几岁活蹦乱跳的孩童，粉雕玉琢，身形却比一般儿童高大英武，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边走边交头接耳地交谈着。
“啸哥，你竟然筑基一百二十天就筑基成功，成为一名精境强者，可是超过了我们所有人，连导师都赞不绝口，就是跟巫尊离恨大人年少时也不遑多让，不愧是苗寨的天之骄子，相信有一天定然能够成为巫尊大人一般的存在。”其中一个精明灵秀的九岁左右孩童用着崇拜的口吻说道。
“是啊，是啊，哪像我们，每天都被导师臭骂一顿，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筑基成功。”旁边几个孩童一听，纷纷心有同感地附和着。
“小峰不要乱说，我怎么能跟巫尊大人相提并论。巫尊大人筑基一百零一天聚精成功，名传天荒，被誉为近百年来最可能成就帝位的存在，岂是我们能够比拟的。”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一名壮硕明显高出他人半头的孩童谦虚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隐藏不了眉宇间的得意。此人名叫锋啸，是巫族大长老锋夜的孙子，四个月前开始筑基练武，想不到竟在今日聚精成功。而被称为小峰的那个孩童则是三长老云翳的孙子，名为云峰，时常跟在锋啸身后，形影不离。
天荒大陆，灵气充裕，百族各有其修行妙法，其中以仙、巫两族为最。两族功法渊源流传，盛极天荒。
巫族以武为尊，笃信以力证道，锻炼体魄，习练武技，以之冲破轮回的枷锁，飞升天外，寻觅那虚无缥缈的永生。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不管是哪个种族，修行境界皆分为五个大层次，分别是筑基、精境、气境、神境以及道境。其中，精、气、神、道四境又细分为几个层次，百族各异。而筑基，百族大同小异，不管是何种功法，第一步都是筑基。堵漏补缺，积累周身精气，乃重中之重，就如同一座大厦的地基，地基越夯实，大厦越高大，可以说筑基决定着一个人的未来。筑基不仅有着纷繁复杂的步骤，而且对于年龄也有着严苛的要求，以十岁左右为最佳，超前可能损伤肉体，落后可能终生无法筑基成功。
天荒大陆一直信奉一则传言，那就是百日筑基者方能称帝，也就是说谁能在百日之内筑基功成，谁就有着问鼎道境的资格。例如当今巫族第一人巫尊离恨，十年前就已达神境巅峰，但十年来却迟迟无法突破道境，由此可见，百日筑基者方能称帝这则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因此，天荒大陆往往以筑基的时日长短来判断一个人将来的成就。
筑基成功，修士就能够感应并聚敛周身精气，进入第二步精境，成为一名精境强者，正式踏入修行之路。而锋啸能够筑基一百二十天就聚精成功，除了各种天材地宝供应不断之外，不得不说其本身也是一个天才。
听着几人的交谈，叶云难掩心中的羡慕和失落。天荒大陆，修行之法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人人皆可修习，即使身为奴仆的叶云也是可以练武的，但是他已经按照天荒大陆最简单最普遍的功法筑基一年的时间了，但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聚精成功。
忽然，一声充满轻蔑的呼喝打断叶云的遐思。
“咦，啸哥，这不是你府上的傻奴吗，怎么一个人躺在这？”正在拍马屁的云峰忽然瞥见柳树下呆滞不动的叶云，眼珠一转，打起一丝坏主意，在锋啸耳边轻语几声。
锋啸一听，嘴角扯起一丝坏笑，点点头，冲着叶云喊道：“喂，傻奴，过来，我们玩个骑兽打仗地游戏，你做荒兽，我们做将军，只要你能够驮着我们行出百米，我就教你武技青松劲。”
“青松劲？！”其他人闻言皆不自觉惊呼一声，天荒功法或武技都分为天、地、玄、黄四级，每级又分为绝、上、中、下四品，等级越高，威力越强。每种功法都有其独特的筑基妙法，而选择一门高级的功法，将来的成就就越高。至于武技，只有聚精功成凝练出内劲的武者才能修炼。青松劲就是一门玄级上品武技，取“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之意，重在防御，虽然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这些正处于筑基阶段的孩童和普通人来说就算是难得一见的玄功秘法了，但再想起叶云的状况，几人尽是坏笑不已。
青松劲只有精境以上的武者才能修炼，叶云又岂会不懂，这根本就是想要侮辱他而已。他好歹也有着成年人的思想，岂能忍受被一个孩童肆意地践踏自己的尊严。叶云心中怒气几乎蓬勃欲出，但却被其生生压制住，面色不变，依旧呆滞不动，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样，但紧握的双拳以及凸显的青筋，显示着其内心的纠结和愤怒。
良久不见叶云有任何反应，锋啸面上挂不住，这傻奴可是他府上的奴仆，却无视他的号令，怎能不令他心生恚怒。眼神转冷，锋啸寒声道：“傻奴，赶快滚过来，充当本将军的坐骑，否则有你好受的。”
半晌见叶云仍旧无动于衷，锋啸终于忍受不住，怒声道：“混蛋，竟敢无视主人的号令，看本少爷如何教训你。”言罢，锋啸招呼一声，就挥动着拳头朝着叶云身上砸去。
剩下的几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一丝兴奋，本来就是好动反叛的年龄，在云峰的带头下纷纷呼喝着你一拳我一脚朝着叶云打去，边打边骂，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好似将连日以来导师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尽数发泄在叶云的身上。
几人虽是孩童，但自小习武，虽然没有聚精成功不能施展武技，但也筑基了一段时间，力气堪比成年人，根本就不是叶云能够抵抗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身上，力道穿过肌肉，深入五脏六腑，叶云感觉全身好似被无数蚂蚁同时噬咬一般，只能蜷缩住身体，抱紧脑袋，紧咬牙齿，苦苦承受，即使咬破双唇也不发出一声痛呼。
“忍住，忍住，叶云，你一定要忍住，决不能前功尽弃。”双手抱头，面孔扭曲，叶云死死地盯着大地，内心一遍一遍告诫着自己，一定要忍住，十年的装疯卖傻，十年的痛苦挣扎，十年的非人生活，决不能功亏一篑。眼底怒火腾腾燃烧，几乎就要焚灭他的神志，每一处地疼痛都在时刻增加着他心底的戾气，扭曲着他的灵魂。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却不知在长河决堤的那一刻，是爆发还是灭亡。这种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了，尤其是从三年前开始。
“本少爷今天刚刚学习青松劲，正好碰见你这个活靶子。嘻嘻，看招！”狰狞一笑，锋啸突然抬起右脚，调动体内凝聚不久的少量精气，施展青松劲，朝着叶云的胸口狠狠踹去。
“咔吧”
一道清脆的骨头碎裂之声传来，叶云忍不住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更是感到一阵天晕地旋，疼痛难耐。等清醒过来，只觉得胸口好似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中一般，一股强劲连绵的气劲冲进脏腑，肆意破坏，剧烈的痛苦迫使他呼吸艰难，几乎惨嚎出声，但就在痛呼即将冲出喉咙的刹那，却又被生生咽了下去。一口逆气没有喘过来，伤上加伤，叶云脸色惨白，意识变得迷离，奄奄一息。
“好了，可不能把他打死。”望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抽搐不止的叶云，锋啸招呼一声，众人停了下来。
“真是个废物，不但没有一点力量，还连一丝血气都没有，根本就不配成为巫族一员。”轻蔑地俯视着叶云，几人意犹未尽地骂道。巫族人长得都比较高大，是以十岁左右的孩童就有五尺那么高，然而叶云却是个例外，比起他们要矮一头，与人族相仿。
“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今天本少爷心情好，放过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本少爷的号令。”咒骂一声，锋啸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招呼着众人扬长而去。
就这样，叶云双手抱头保持着蜷缩地样子一动不动，直至锋啸等人离去良久，才闷哼一声艰难地挣扎起身，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斜倚着柳树，呆愣愣地望着夕阳映照之下的忘川河，波光粼粼，美轮美奂。如梦的仙境，残酷的现实，两个极端，这剧烈的反差显得是如此的不真实。
半晌，叶云努力撑起疼痛难忍地身体，一步一拐地朝着苗寨踱去。
残阳似血，道尽天地沧桑，一伤痕累累的少年的影子越来越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