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的邂逅-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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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她笑了笑，隔着办公桌拉住我的手，用力握了握，“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听到你刚才的话，一下子就有了感慨，就叮嘱你几句。以后有什么生活上的难题，尽管开口。嗯？”停了停，她从一大摞书中抽出一本，随便翻了几下，又丢在一旁。抬头瞄了我一眼。
“子娟姐，你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心里一向是藏不住事的，有什么话她不会憋在心里，可谓是不吐不快。看着她焦躁的神情，我知道她的话只说了一部分。
“被你看出来了。”她索性走了过来，倚靠在我的办公桌上，面对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假如，我是说假如现在你和林光分手了……”“我们不可能分手！”我坚定地打断她的话。“你先别说话行不行？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现在和林光分手了，你会不会接受另外一个男人！这个人甚至比林光还要爱你！”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一个字，生怕我听不懂似的。
“不可能，第一，我和林光不会分手。第二，即使我和林光分手了，我也不可能会接受另外一个人，你想，一棵花枯萎了，灭亡了！没有了生命，即使有太多的水又有什么用！只是加速它消殒的速度罢了。子娟姐，以后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好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可是说到这个问题我会心痛！”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我吸了吸鼻子，不让它流下来。
“好了好了，以后不说了，好吧？好了，快放学了，该回家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去我家里吃饭。”
“不用了，要不你留在我这儿吧？昨天买的菜还没有吃完！”我整理着桌子上的书籍，邀请她留下。
“不行，我可是有家有室的人，要回去做饭的，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就和你一起了，走了啊！”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匀称的背影，有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前天晚上就与林光通过电话，他已经平安的到达了。唉，不想那么多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的。
接下来十多天的复习，是忙碌而又紧张的，宋子娟再也没有和我讨论过有关爱情的问题。只是有时候我还会在猛然抬头之时看到她怔忡地望着我的神情，可是看到我注意到她，她就赶忙躲开我。我只是朝她笑笑。毫无心机的做着该做的事情！与林光的联系疏密有致。很快就迎来了期末考试。
评卷任务将要结束了，老师们难得一次清闲，一边悠闲地核算着分数，一边谈论着暑期的安排。
“有没有去北京旅游的？报一下名。我们联合一下一块儿去！”宋子娟发出了邀请函。“有！全家一起出游。”数学组的李老师举手呼应，“早想带孩子去了，只是苦于没有旅伴，一家人去太孤单了，遇到什么事情没有个照应！宋老师，我们是随团去，还是自己坐火车去？”“自己坐火车去吧！随团日程安排得太紧了，每一个景点都是走马观花一番，不尽兴！”看来宋子娟是早有打算。“自己去很费心！要考虑很多问题。比如……”……他们热烈地商讨着出游的事项。
“嫣然，你暑假有什么打算？不想到一些旅游景点去看看？”离我不远的张涵悄声问道。
“嗯，放假以后我先回家呆一段时间，平时因为在这里工作，回家的次数少，每次回去也是匆匆忙忙的，放假了要好好陪陪父母，然后到省城去看望一下林光，如果他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安排旅游地点！”
“不过，这个假期我们可能还要进行一些培训，可能是十几天的时间，你安排日程的时候要错开，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学习啊？具体日期定了吗？”我有些沮丧。
“还没有，大概是七月下旬。具体日期另行通知。开会的时候学校领导会安排的。”
果然如张涵所说，放假的时候学校领导安排了学习的大致时间。
送走学生，看着往日沸腾的校园，这时候显得尤为空旷，每一间教室，每一扇窗户后面恍若随时都会有一张调皮的脸闪出来，中午的阳光火一样的炙烤着这个充满生机而织就希望的摇篮，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洒满阳光的味道。我整理着自己简单的行李，把房间重新清洁了一遍，环顾一下这个温馨的小窝，轻轻地带上门。往车站走去。
七月的中午，空气里有种浓重的焦躁与不安，车站来往穿梭的旅客突然间多了起来，每一张焦急汗湿的脸上都贴上了怒火中烧的标签，拉客的司机和跟车员回头望了望挤得满满的车厢，对那些催促赶快发车的旅客陪着笑脸，说着：“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而眼睛却四处张望着搜寻着，随时做好下车帮旅客提行李的准备。
我坐在一个角落里，蒸笼一样的温度让人有种眩晕感，毫不留情的太阳透过薄薄的车身穿透了车厢里肩与肩之间的缝隙，膨胀的不耐似乎一触即发，我不知道此刻这个车里的空气中有多少瓦斯！会不会有爆炸的危险！但我觉得如果再不发车的话，我就无法坚持下去了，我心里默默地数着分分秒秒，倒计时着发车的时间，强压涌到喉咙的胃液，随时做好了夺路而出的准备。
车终于在人们的怨声载道中徐徐出发，我打开窗户，趴在窗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虽不新鲜但还流动的空气，期望能一路平安地回家。车速加快后，很快就疾驰在郊外的乡野公路上。已过花季的油菜花仍残留着一层嫩黄的顶花！远远地，黄绿相间的清新洗涤着我残留的胃酸，一路旅客陆续下车，车里安静了下来，几个恹恹欲睡的旅客均匀的呼吸声在呼呼的风声中时缓时急！
车停了下来，我一步跨下车，向家的方向跑去。
“妈，妈！”未进门，我就大声喊了起来。妈妈应声从客厅走出来：“快进来！快进来！我正要打电话给你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回来！今天天气太热了，是进入夏季以来最热的一天了。”
吃了几块妈妈切好的西瓜，我满足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稍作休息。“你回来去你爸那儿了吗？”妈妈清理着我风卷残云之后的战场，问我。“没有，我直接回来了。”听了妈妈的话，我直起身，“怎么了？”
“昨晚你打电话来说今天放假回来，你爸肯定在中午的时候去车站接你，接不到你他不会回来的！”
“那我现在给爸爸打电话，说我已经回来了。”我想着补救措施。
打过电话，妈妈到厨房忙碌起来，准备着中午的饭，我坐在客厅里，看着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站起来推开一扇扇门，走进每一个房间，端详着每一件陪伴我多年的或是新添置的物品，拉开柜门，有我最爱吃的点心，顺手拿起一些，狼吞虎咽的嚼了起来，走进我的房间，床单平平整整地覆盖在层层蕾丝床幔上，书桌上台灯依旧保持着往常的弯度！我轻轻地扭亮，往日伏案读书的情景再次出现在脑海里。书桌的一侧是一摞整整齐齐的奖状，翻出最底下的一张，是小学三年级时的奖状……
“怎么每次回来都把家里的每个房间看一遍？每个柜子翻一遍？”妈妈站在门口，一脸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看看所有的东西，再看看有没有我喜欢吃的东西！总是觉得家里的点心特别香！”我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张一张翻看着自己的辉煌历史。
“还记得这些奖状的起因吗？也是这么多年来我把你用过的东西很多都送人了，可这些奖状我始终珍藏的原因。”妈妈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
我看了看妈妈，努力翻检着所有的记忆，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当年的蛛丝马迹。
“那时候，你刚刚上三年级，仅仅八岁，和其他八岁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骄纵、任性、贪玩！我和你爸爸那时候都还年轻，因为我脾气特别坏，容易发脾气，所以吵架是经常发生的，有时甚至会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你上三年级那年秋天，玉米刚刚成熟的季节，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操劳，你爸爸每天上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心里就生闷气，最后导致了争吵，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厮打了起来。那次是我们所有的纠纷中吵得最凶的一次。待事情稍稍平息后，我就回了你姥姥家。本打算这次事端一定要你爸爸认错才肯罢休。却没想到，黄昏时，你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进门就大哭起来。那种令人战栗的哭声真的揉碎了我的心。看到我，你抱住我的腿，边哭边说：妈妈，回家吧！回家吧！以后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每次考试我都考第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爸爸送你，可是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你说是你自己跑来的，当时我想想就后怕，这么远的路，你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过姥姥家，天又那么晚了，丢了怎么办？当晚你哭着非要回家睡！没有办法你姥姥就送我们回来了，那晚我和你爸爸没有争吵，因为你虽然睡着了，可是一直高烧不退，还一直说梦话。说：我考第一名，我考一百分！我们吓坏了，第二天找人看了，原来是吓着了，又受了凉！从那以后你就变了，每天回来就读书，写字！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你一时的兴起，却没想到你年年都拿回第一名的奖状！我和你爸爸再也不吵了……”妈妈有些哽咽，而我早已泪流满面，妈妈的回忆帮我打开记忆的闸门，回忆似倾泻而出的江洪迅速淹没了我：
那天放学回来，就听说你们又吵架了。我很害怕，回来后找不到你，爸爸坐在客厅里低着头，我悄悄地躲在角落里，生怕自己弄出的声响惹恼了爸爸，呆坐了很长时间，只听见爸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生活有什么意思？！还活着干什么？！听了爸爸的话，我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可是我却吓坏了，我怕失去爸爸！我跑过去跪在爸爸面前抱住他：爸爸，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我去把妈妈找回来，我好好学习，从今以后我每次考试都考第一！当时爸爸抱住我也哭了。
然后我就凭着印象向姥姥家走去，也不知道路怎么走，只知道一直往东就能到姥姥家，我就一直往东走，没有路的时候我就从沟里爬过去，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路过一道高压线路，走在下面，电线发出的嗡嗡的声音吓得我逃命一样的跑，翻越铁路时，我怎么也爬不上那高高的陡坡，刚爬到中间又滑了下去，鞋子在滑到沟里时也湿了。天渐渐暗了下来，我觉得我走不到姥姥家了，可我不敢停下来，我还怕黄昏时那些从黑影里嗖地一下窜出的恶狗。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就这样一路战战兢兢地摸到了姥姥家。
因为你们每次看到我的奖状，都会开心得笑，我以为只要我每次考第一名，你们就不吵架了，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努力，努力，我希望每天看到你们笑！为了看到你们的笑脸，我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愿意！
“不想这些了，也可能正是这种无心之举才让你有了上大学的机会和基础。”
“是啊，这就是俗话说的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我到路口看看爸爸回来了没有！”我低头擦了擦满是泪水的眼睛，拥着妈妈向外面走去。
站在路口，我的思维仍然徘徊在那段记忆里，无法从当时惊惧的心理中解脱出来，泪水无缘由的一滴连着一滴垂落！这时候，小腹那隐隐的纠缠的疼通过我的神经末梢传导进我的大脑中枢。我本能地蹲下身子，抱紧膝盖，缓解着疼痛感！
“你怎么蹲在这儿？丫头，怎么了？”是爸爸，我抬起头，笑了笑，“我等你呢！”“这么热的天，还站在外面！走，快回家！”爸爸从电动车上下来，
“爸爸，我骑一下车。”说着从爸爸手中接了过来，握住车把手，我感到眼前一片金星，我甩了甩头，坐上车打开了电动按钮，可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眩晕随着我的摇头而消失，我只觉得面前一团浓雾，霎时间身子向一侧倒去，车子撞击门的声音惊得妈妈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爸爸扶我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不舒服了？！”我把手递给妈妈：“有些头晕，才摔倒的！”
回到客厅，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水，我低头喝着，眩晕感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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