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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世界三部曲1-世界在爱情中成长-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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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案橙色的木箱,靠近窗台的,还是那段老黄桷树的遒劲的枝丫。 
  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整个城市在寒夜里静默。救护车静悄悄地驶往在通往市郊的道路。居委会女主任经 
  医院联系了这辆救护车。救护车上摆着白色小床。医生护士趁她昏迷不醒,把她抬上救护车。养老院又称福利院。没有了轰炸机的轰鸣,没有当年孤儿院的孩子们穿着蓝色背带裤像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院长是一位精干的中年妇女。经过反复劝说,院长才同意把老人带到福利院来。那里有较好的医疗条件,饮食起居有人照顾。……救护车开到市郊三岔路口。老黄桷树依旧。这里已建修成一个很大的音乐喷泉广场。广场周围是高低不等的商店和饭铺。靠近山脚的那座断桥,早已失修。桥下没有流水。救护车路过断桥,老人慢慢睁开眼睛,枯柴样的手指从被单里伸出来,似乎想说什么,嘴唇抖了很久,细眼咧开了一条缝,没有人能懂她的语言。随即她眼里的微光暗淡下来。一路无语。进山的路比过去宽了。悬崖、古树,在夜幕中静静矗立。偶尔,昏黄的路灯洒下微光,掠过救护车窗口,掠过她苍老的脸庞。救护车小心翼翼地上山下山,穿过山洞,爬上高坡,在山丫口缓缓移动。渐渐来到保育院门前,黄桷树背后那排青砖瓦房。瓦房背后,是通往绵长山沟的那条四季不断的山溪。救护车停在黄桷树下,老人的眼睛完全睁开。护士把她从铺着白布单的小床上扶起来背下车。突然,老人推开搀扶着她的护士,颤巍巍地立起来。她那裹在厚厚军用棉大衣里又矮又短的身子,突然拉长了许多。她望着天空,深深舒了口气,那双穿着黑布鞋的脚,晃荡了一下,抖抖迈上通往保育院大门的石阶。众人惊呆了。她挣脱了扶着她往上走的医护人员的手,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迈着结实的步子,跨进保育院大门。她静静立在保育院院坝里。养老院院长、居委会主任、年轻女护士,都远远望着她。侧面那排房间里的老人推开窗户,借着昏黄的灯光,歪着头惊奇地打量立在院坝里的老人。似有声音在遥远的山峦响起。寒冷的冬夜,没有星月的天空,突然变成一帘巨大的帷幕,无数只白天鹅洋洋洒洒地从天幕中飞来。彩云绕绕,蓝天白云,古树鲜花,琴声悠扬,流水淙淙。突地传来敌机的轰鸣,浓烟滚滚,山呼 
  海啸……老人眼里射出一道灼人的光焰。她抬起头,张开嘴,望望天空,望望大地,浑身着火似的,张开双臂,“簌”地一声倒在院坝里。医护人员连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老人扶起来。保育院院长凑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向厢房那间她早布置好的房间走去。他们把老人放在没有雕花的木床上,从暖瓶里倒了一杯水。她没有喝。她双目紧闭,那张苍老枯黄的脸,红光没有褪尽。她渐渐平静,没有表情,看不到痛苦和惊恐,甚至看不到脸庞上那道道皱纹。紧闭的枯嘴像崖缝,无论手捏还是用钳子,都敲不开。 
  保育院院长对高个护士说:“纱布,纱布有吗?” 
  护士没有明白院长拿纱布来做什么。她拿出急救箱里的注射器,准备施救,但老人已经很久没沾一粒米,生命垂危。护士准备给她输液,她干柴样的手臂,已无法扎进针管。她的血管,已没有多少血液流动。她衰柳样的身体,没有哪个地方,还能承受扎针的痛苦。 
  “纱布,纱布!” 
  养老院院长继续叫喊。高个护士从药箱里拿出一团纱布。院长接过纱布,蘸了凉水,轻轻放在老人干瘪的嘴上。众人惊奇地望着养老院院长。 
  “这水,水,能救她的命么?” 
  老人不动。 
  养老院院长想了想,一手拿着碗,一手揭了老人嘴上的纱布,放进碗里蘸满水,扬在她木刻般的老脸上方,一滴滴渗进她紧闭的嘴里。突然,老人的嘴,那没有血色像岩缝一样干瘪的嘴,渐渐咧出了一条缝。 
  清澈的水滴,灯光下反射着晶莹的亮光,慢慢浸入老人冒火的咽喉。她的喉头轻轻蠕动了一下。 
  那张干瘪的嘴,慢慢咧开了…… 
  …… 
  人们似乎早已忘却,老人,原来,也曾是如花似玉的女兵!   
  野玫瑰(1)   
  调配感情 
  一听说救护队员在燃烧的山峦救出了美国大兵杰姆和保育院教师秦二娥,知道他们在死亡的坟墓里演绎出了那个生生死死的爱情故事。干练女孩虞苜公主,抱着波斯猫从别墅的防空洞里抢出来,据说,她一下把手中那只波斯猫扔到地上,又说她把那只猫掐死了,还据说,她在家哭了叫了三天三夜。她没有了往日的威风。那场轰炸,是这个城市无数次大轰炸中最惨烈的一次。他们被送往战时陆军医院以后,公主本想用毒药结束他们的生命,又想借医院医生护士之手,把他俩治死在病床上。她想过许多种方案报仇,但又不知她的仇人究竟该怎么死,自己心灵才轻松一些。经过一段时间痛苦的思考,战争,使她淡忘了许多个人恩怨。在她心目中,美国大兵既是她的至爱,也是她的玩物。至爱不能更换,但她却走马灯一样更换着感情。这正是杰姆移情别恋的原因。想到身边云一样飘动的男人,那些充满阳刚的生命之气,时而和她那样亲近,时而离她那样遥远。想到和蒿将军骑马飞奔举枪射击的潇洒,想到和蒙诸侯进入充满火药味的温柔之乡。她本想抓住某一男人,把感情完全投入进去,但当他们在一起玩了累了,一夜醒来,她又自由放飞另一只心灵之鸟。 
  烦!她想。 
  …… 
  “他太软。” 
  她想。 
  “白得像条鱼。” 
  她想。 
  “嫩蛇样软弱无力。” 
  她想。 
  “居然,那么怕老婆。” 
  …… 
  “他太沉。” 
  她想。 
  “像磨盘。” 
  她想。 
  “……这些个男人啊!养了七八个小老婆!” 
  她想。 
  “我怎能和他七八个小老婆,一起分享?” 
  她想。 
  …… 
  “他的肩太宽。” 
  她想。 
  “说话口气太粗。” 
  她想。 
  “打仗像头喘着粗气的牛。” 
  她想。 
  “而此刻,睡在身旁,又像一头猪,软绵而慵懒。” 
  …… 
  “只有他,美国大兵杰姆,胡茬像刺猬坚硬无比,眼睛像大海深沉幽蓝。头发像蓬勃的野草。他是力量的化身,快乐的源泉。他 
  幽默机智,但他的目光,这段时间以来,总游离不定。 
  …… 
  她像调酒师,调配她的情感。像兑鸡尾酒,兑制她的爱情。她像品酒师,品评男人的生命。 
  而那些男人暗地对她的评价是,这个女人,这个玩弄过无数男人的女人虞苜公主,像只翠鸟,既能制造快乐,模拟快乐,还能享受快乐。 
  温柔似水。凶恶如狼。暴怒时像头母兽。宁静时像水草。激情飞扬,像春天的原野,饱含生命气息,任人耕耘。 
  暴风骤雨,闪电雷鸣,折断树枝,划破天空,凶险莫测,又不知她的激情会迸发何方。温柔陷阱,布满她给人铺就的路。 
  …… 
  “爱的心灵是座独木桥,只有一人能从桥上走过。” 
  她说。 
  “也许,第一次还能感受到爱,第二次,第三次……爱得越多,越不知什么叫爱了。” 
  她说。 
  “怎能和他睡在一起?我不知道,把和这人一块儿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和另一个人再做一次再说一遍。那是什么感觉……多可怕的重复!” 
  …… 
  杰姆向公主求婚,公主这么对他说。 
  望着公主诚恳的模样,他认为至爱已经到来。 
  雾朦朦的早晨。杰姆在林中散步。看到公主从另一男人房间出来时那一脸“侍儿扶起娇无力”的倦容时,他心中陡然飘逸出从未有过的欣喜。公主,你是我们不交学费的老师! 
  杰姆的心,碎了。 
  她说过:“爱就是一切。赶,也不能把你赶到别个女人的床上去。” 
  谁这么痴情? 
  神秘裸尸 
  梓茕再次对干练女孩、高傲的虞苜公主,进行历史找寻和精神探访。他曾在她娇美的照片前徘徊。她把全部欲望,撕扯成无数生命碎片,在有限的时空中自由粘合,连接成迤逦美艳的人生。 
  …… 
  “随他去吧!世界上的男人,中国男人,美国男人,多的是。” 
  虞姨爹叼着雪茄,爱怜地告诉公主,一字一顿。 
  一向温情和蔼娇惯溺爱她的母亲媵夫人,给她牵来一条又小又媚的金丝狗,放进她闺房,用白丝手绢,擦了眼角上的泪,说: 
  “乖乖,哭啥?不就是一个美国大兵吗?保育院教师,一个穷丫头,为她哭,值吗?咱们还不能治她?” 
  公主站起身,消瘦了的国字脸,挂着一丝微笑。望着母亲爱怜的目光,她眼里又露出往日常挂在眉梢的凶狠。 
  …… 
  她买束鲜花,到陆军 
  医院去看望从死亡墓穴中走出来的美国大兵杰姆和保育院教师秦二娥。虚假的微笑,礼仪的慰问。而美国男人和中国女人,也以同样的木然和沉默,回报了她的热情。后来,他们身体渐渐恢复。医生检查二娥怀上了美国大兵的孩子,高傲公主那颗自命不凡的心,受到极大震动。她嫉妒愤怒,反复问父亲母亲,究竟有没有真正的爱情?为什么他们那么一夜,就怀上了孩子?而自己和杰姆相处了几年,却一无所获?她怀疑自己,又痛恨他人,咬牙切齿。据说,公主曾在山中神秘 
  别墅,要回她送给二娥的那口精致铁箱,掏出手枪,和美国大兵决战。美国大兵用他渐渐恢复了的身躯,灵巧地和她在别墅闺房 
  客厅浴室廊柱间追杀猛打。……暗夜,一辆黑蝴蝶小车把二娥从战时医院悄悄接走,可能是活埋。那时,这个城市的偏僻乡村和静默山峦,到处是可以熄灭人的生命火焰的地方。杰姆驾着吉普,尾随黑暗中悄然远去的小车,不顾一切地追到那片荒无人烟的山坡。大坑已经挖好。美国大兵在挖开的坟头哇哇大叫。行刑的特务家丁,不知所措地望着美国大兵撒野。他凶猛地推开家丁,拉着曾在墓穴里和他创造生命奇迹的姑娘,到处寻找干练女孩虞苜公主。那晚,公主没有来。负责执行公主私人任务的家丁,不敢下手,眼睁睁地看着美国大兵,把姑娘拖上吉普车。 
  家丁可以活埋保育院教师,却不敢向美国大兵动手。 
  “笨蛋!笨蛋!” 
  公主气得暴跳如雷。找来家丁头目,竹竿一样立在她面前: 
  “饭桶!听着!……每人赏三块大洋!……今晚,不,另外抽个时间,把他俩,这对奸夫淫妇,给我一起埋掉!时间地点,……要是给我传出去,谨防你脑袋搬家!” 
  家丁头目吓得跪地求饶,连忙向她父亲虞姨爹提出辞呈。 
  姨爹问明原由,大叫了一声: 
  “吃了豹子胆!”叫来女儿痛骂一顿。 
  秘密杀害,没有成功。 
  但他们躲不开飞射的子弹…… 
  或者,我们可以想象临刑场面的精彩细节。杰姆大吼一声,从天而降,拉着他心爱的二娥,奔跑在荒凉无边的黑夜中……他们忍饥挨饿,在这座城市燃烧的土地上流浪。这一情节,没有载入史书。他们经历恶战,也历经恶战带来的精神创伤。他们失去古墓里创造出的混血儿。据说,二娥曾哀求杰姆,把混血儿生下来,喂养成人,但美国大兵回答她的是沉默。当时的政府,早下密令,不准战时医院里这些伤风败俗的混血儿出生。即使生下来,也要扔进镪水池秘密处置。杰姆送给二娥一支金笔。那支金笔,是杰姆从家里带到这个城市的。他想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记载这个令人荡气回肠的战争故事。但他的心灵和肉体受到严重创伤,参谋部决定把杰姆遣送回国。更有一种说法,令人毛骨悚然。许多年后,这座城市当局,准备把虞苜公主家族留下的别墅,作为文物修复开发观光游览时,施工队在防空洞旁那个神秘山洞里,挖出了一对捆绑着的长长的男女裸尸。尸骨旁,找到了一只镀金的钢笔。 
  人生渺茫,世事难测。战争故事,惊心动魂。几十年后,还栩栩如生地噬咬着我们创造爱好享受着和平的人们的心灵。 
  没有战争的年代,人与人之间,该怎样承担各自的生命角色?在动植物交相辉映的生命舞台上,人类进行过怎样充分的动植物学意义的表演? 
  夜来香 
  医护办公室,窗明几净。一束夜来香,在晚冬的夕照里静静开放。她端正地坐在戴眼镜的中年医生面前,一脸的文静。松散的长发,鹅蛋一样的白脸,白皙的脖子上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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