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你一世尘埃-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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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艳阳象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一样,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没有目标地游荡。她随着人群涌进了地铁站。站在拥挤的地铁列车里,随着列车一圈一圈地在环线上奔跑。她木然地看着忙碌的人们从她的身边挤上挤下。脚被踩了,身体被人碰撞了,但是,她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不知道随着这辆车,循环了多少圈,直到列车要回站了,工作人员清空全部的旅客,她才随着人流下车,走出地铁站。她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身在何处。然后,她走上人行天桥。在天桥上,她停了下来,俯身靠在栏杆上,麻木地看着桥下宽阔的大马路,那些来来往往的汽车。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有人轻轻地拍她的背,艳阳才从恍惚中惊醒,茫然回头:拍她的是一位大妈。
“这位姑娘,您在这儿观景儿啊?小心点儿,别栽下去了。我在这里瞅你有一阵子了。你没遇到啥不痛快的事儿吧?甭管有啥事儿,都要想开点。你还这么年轻,长得又这么漂亮,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啥好想不开的?要真想不开了,就想想自己个儿的爹妈。他们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啊!你还没来得及孝顺他们的吧?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叫自己爹妈找谁哭去啊?人啊,活在这世上都不容易,谁没有个磕磕碰碰的?大妈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见的事多了去了。听大妈一句劝: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那孙悟空护送唐僧去西天取经,难不难?难,九九八十一道难关,不也得过吗?那不也过去了吗?等他们师徒几个把经取回来,那些妖精啊,小鬼啊什么的还算个啥啊?啥都不是了。所以啥事儿都不是事儿,都能过去。要紧的是自己个儿好好活着,别糟践自己个儿……”
这位大妈是位典型的北京大妈。爽快,热心,是个“话痨”。她不认识艳阳,只是看着艳阳脸色不对,怕她想不开,出了意外,便劝导起她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硬是把艳阳从天桥上劝了下来,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艳阳。
艳阳就这样茫然无措地谋杀着时间,也在一点一滴地谋杀着自己的生命。原来的世界,她回不去了。未来的世界,她不敢面对。而眼下,身体的伤痛依旧在持续,意识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她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直到华灯再一次照亮北京的大街小巷,艳阳才有些清醒过来。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必须要回到她的现实生活里。她该面对的必须面对,该承受的也必须承受。
艳阳在宿舍关门的前几分钟回到了宿舍楼前。这时她听到身后在有人叫她:“艳阳。”那声音依然浑厚悦耳,但是艳阳却像是被人从捅了一刀一般,惊悸得颤抖起来。
“艳阳,对不起,我……”那个声音依然在说话。
艳阳停下了脚步,干涩地说了声:“Leave me alone。”这是她今天说得第一句话。然后,她走进了宿舍楼,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宿舍的老三见到她回来,连忙问道:“老五,你可回来了!林子今天在宿舍前面等了你一天。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和他在一起呢。”
艳阳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人看出她有任何变化。
“我去R大芳叶那里去了。”艳阳勉强一笑,撒了一个慌。
“那你进楼的时候,没见到林子吗?”老三又问。
“见到了。”
“噢,那就行了。林子马上就要出国了,你还不赶紧和他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跑到R大去干什么?”老三埋怨道。
艳阳这时已经爬上她的床铺。她把蚊帐放了下来,再次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艳阳早早的起床,背着她的书包离开宿舍。有课的时候,她和同学们一起上课。没课的时候,她选择远离同学和朋友,背着书包,骑着车去校外流浪。直到晚上宿舍楼关门之前,她才回到宿舍。在宿舍楼前,她依然能听到那个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只是她没有回头。宿舍的同学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变化,还以为她成天都和林子在一起,便给她开始到记时:离林子离开还有多少小时。艳阳只是淡淡地一笑,并不做任何回应。
就这样,直到林子登上飞机的那一刻,艳阳都没有再回过头看他一眼。
林子在到达英国不久,就给艳阳来了一封长信。艳阳收到信之后,并没有拆开。她把这封信和林子留给她的那些磁带,随身听一起收到了箱子里。她不知道她和林子以后到底会怎样。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这些。她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的生活必须继续,伤痛只能留给时间来治疗。也许哪位北京大妈说得没错,时间久了“啥事儿都不是事儿,都能过去。”所以“要紧的是自己个儿好好活着,别糟践自己个儿。”
艳阳收拾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但是,她已经不再可能象过去那样无忧无虑了。依旧是那个宿舍,依旧是那些同学。耳旁依旧能听到她们不时的抱怨声:
老大和男朋友几年来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老二家境不富裕,经常长吁短叹;
老三脸上的青春痘,让她苦恼无边;
老四性情孤僻,害怕和人打交到;
老六每到考试,就紧张得睡不着觉
艳阳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最令人羡慕的女孩子。她的一切都曾经是那么完美:美丽,聪慧,才华出众。又拥有温馨的家庭,甜美的爱情,美好的未来……。但是,现在,她宁愿自己丑陋,贫穷,愚笨,没有爱情,只希望自己依旧拥有一个纯洁的身体,和没有被伤害的心灵,她依旧可以以痴心梦想地憧憬未来……。
厄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艳阳。她的身体开始微妙地变化起来。每月该来的“客人”并没有如期而至。一开始,艳阳还怀有侥幸:也许是自己心情不好,才引起了生理周期的改变。然而,很快身体的其他异常反应,幻想被打破了。她意识到:即便是她想尽快把那件事情忘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这一次她遇到大麻烦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过来。
艳阳选择了离学校比较远的宣武医院,去做最后的确定。当她拿到检查结果,看见清晰的“阳性”两个字,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耻辱。却不能让同学知道,她不能接受大家以后以异样的眼光评判自己。这件事也不能让妈妈知道,不能让妈妈和她一起来承担这种耻辱。她必须要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于是,她硬着头皮去妇产科门诊咨询流产的问题。门诊医生用十分鄙视的口吻告诉她:“流产啊?去门诊手术室吧。不过我得先提醒你啊,这种手术,对女孩子没什么好处。女孩子还是得自重一点,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48、无助
艳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无助。她所面临的问题不是她这样在顺风顺水中长大的女孩所能独自面对的。这个时候,她其实特别需要有一个人能陪伴她,安慰她,在她脆弱的时候,借她一个肩膀靠一靠。
这时候,艳阳想起了添力。添力曾经说过:“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了什么难事都要记得来找我。我会帮助你的。”“万一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别忘了还有我会帮助你。”现在相隔千山万水,他又如何来帮她?再说,这种事情,也不能向他求救啊。
思前想后,她决定去R大找芳叶。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从小到大,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互相之间没有什么秘密。
在R大某女生宿舍前的小树林里,当艳阳告诉芳叶,她需要芳叶陪她“去医院做流产”,芳叶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艳阳的身上。芳叶了解艳阳,艳阳在男生面前一向腼腆、拘谨,连手都不愿意拉。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芳叶问,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出于关心。
“唉,别说了。反正挺倒霉的?”艳阳叹了一口气。
“是那位给你弹钢琴的林子干的吗?”芳叶小心翼翼地追问道。
“别再提他了。”艳阳黯然说到。
不提就不提吧,芳叶理解艳阳的沮丧。
“那你需要我干吗?”芳叶问。
“我已经约好了到医院去做手术,下星期二下午。你有空吗?陪我去一下医院。”艳阳说。
“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你妈妈?”芳叶又问。
“算了,这种事还是别告诉她了,太丢脸了。其实,这事除了你,我谁也没告诉。你也别告诉任何人。我只想把这事赶快解决掉,以后也再也不想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哦,下星期二下午我有空,我一定陪你去。你还需要我帮你什么?”芳叶觉得这件事太重大了。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总觉得还应该多准备准备。但是,她又没有经验。
“还有什么事?手术费我已经有了。做完以后,打个的回学校就行了。”艳阳也没有经验。她所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
“是去北医三院吗?”
“不是,是宣武医院。”
“怎么去那么远?你们学校的合同医院不是三院吗?”芳叶说完,就打了自己的头一下。她怎么这么傻?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还会跑到合同医院去做?
星期二下午,宣武医院的妇产科门诊手术室门前。
芳叶惴惴不安地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上,等着艳阳从手术室里出来。这个地方大概是全世界最压抑的地方。无论是进手术室的人,还是在手术室外等候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凄惨无奈的表情。芳叶呆一小会儿就受不了了,盼着艳阳赶快出来。
艳阳进手术室有一阵子了。不知是不是芳叶的心理作用,芳叶觉得:艳阳比其他病的人进去的时间都要长。
芳叶去手术室门前张望,正碰见有个护士出来。芳叶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乔艳阳的手术还要多久啊?”
护士小姐不耐烦地说:“别在门口挡道,回座位上去等。病人手术做完了自然就会出来。”
芳叶碰了个钉子。她很少被别人这样训斥。不过为了艳阳,也只有忍了。
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芳叶压抑得有点想吐了。她去楼梯间的窗户下站了一小会儿,呼吸点新鲜空气。等她再次回到手术室门前时,就看见一个护士正在手术室门口四下张望。护士一看到她,就向她喊道:“你是不是和乔艳阳一起来的?乔艳阳大出血,需要马上输血。你先去交一下押金。”
“啊?她,她,她怎么了?”芳叶一下子就慌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她大出血,止不住。现在正在抢救。”护士说着塞给芳叶一张纸。
芳叶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交款单,押金金额是3000元。快到期末了,芳叶现在连300元都没有了,又到哪里去找这3000元?
“我没这么多钱。”芳叶老实说道。
“那就赶快打电话叫人送钱来。耽误了病人谁负责?”
芳叶一听,又害怕了。生怕不及时叫押金,医院不抢救艳阳了,连忙说:“你赶快抢救她吧。我马上打电话。”
“那就快点。”护士说完,转身进了手术室。
芳叶虽然答应要打电话。但是却不知道这个电话应该打给谁。她在北京除了同学,并不认识别人。同学中间也没有谁一下子拿得出3000元的。芳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敢在手术室的门口前逗遛。怕护士小姐看见她,以为她不想交钱,耽误了抢救艳阳。她边绞尽脑汁,边向医院门口走去,去找公用电话。情急之下,芳叶打开了艳阳的手包,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在艳阳随身带的小纪事本里,一张名片滑了出来。那是唐文远的名片。
芳叶知道唐文远。她听艳阳提起过他。这个人是肖平生的“老朋友”。肖平生和乔澜来北京的时候,唐文远请他们全家吃过饭。而且艳阳和添力还去他家做过客。芳叶心想,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肖叔叔的朋友应该不介意帮艳阳这个忙吧。芳叶抓起电话,便按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声响过一阵,电话那头就出现了一个女声:“喂,您好,这里是天堂集团董事长办公室,请问你是哪位?”
“我叫丁芳叶,是R大的学生。我找你们董事长有急事。”芳叶连忙说道。
“请问你预约了吗?”女声公事公办地问道。
“没有,但是我真的是有急事。我是乔艳阳的朋友,乔艳阳是你们董事长朋友的女儿。她现在得重病了,正在医院抢救。请你转告一下你们董事长,让他马上到医院来一下。好吗?真的是特别紧急。人命关天啊。”
“请问,你说的那位病人现在在哪个医院?”
“宣武医院。我现在在医院门口的公用电话亭里给你打电话。”
“这样吧,你把这个电话的电话号码告诉我。请你不要走开。我马上给你打过来。”
芳叶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