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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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大其词。”端木子路打趣道,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这么有才华,怎么会靠着和别人下围棋过生活呢?”苏楠怎么也想不通这点。
端木子路微微变色,没有正面回答苏楠的问题,思忖片刻,轻声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存在着许多不定数,就象棋子落在棋盘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深思熟虑,但前面有多少无法预测的艰险阻挡你前进的步伐,却不得而知。棋盘上的每一个交叉点就象人生路上的十字路口,很多时候让人不知何去何从,很多问题会接踵而至,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才对,路上有没有人会接应你,有没有人会排挤你,一路上的天气是晴空万里还是阴雨密布?人生之路从来没有预先设计好的航向,走错了一步,往往会追悔莫及。每个人的人生轨迹不同,经历不同,结果也不同。”
气氛有些凝重。
萧云不知他为何突发如此长篇大论,但却十分清楚一点,他并不想谈及过去,皱了皱如刀双眉,轻声道:“子路,不好意思,苏楠刚才只是无心之失,你不要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不必告诉我们。”
苏楠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马上点头附和着,显然也看出了端木子路的态度。
端木子路浮起一个赞赏的微笑,真正的朋友就是如此,该问则问,不该问就笑而避之。
三人谈笑风生片刻,端木子路便要继续去下棋赚取生计,离开了。
他没有手机,没有电话,离开前,只给刚认识的萧云留了个家庭地址。
苏楠手托着香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才华横溢,却流落此地,可惜了。”
每个人其实都有点像襁褓中的婴儿,在哭闹声中开始认识这个世界,而要走出襁褓,必须要有旁人将你抱出来,或者在旁人的相助下,靠着自己力气爬出来,不然,再惊艳的才华都会在襁褓中被打磨得泯然众矣,但据此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出人头地,那只能可悲地说明你还是个处男或者未开苞的处女,幼稚未退。
萧云饮尽杯中酒,点燃了一根烟,轻声道:“《说郭》云:围棋九品,入神,坐照,具体,通幽,用智,小巧,斗力,若愚,守拙。他深谙若愚与守拙之道,也许这并不是他真正的生活态度。”
“这小小方寸果真如此深奥玄妙?”苏楠微笑凝视着他,眼神有着不同于方才的倾慕。
“小小的棋盘演绎着变幻莫测的人生,人们生存所需要的态度和方式在围棋中得以充分体现,并在行棋的过程中得到启迪和答案。”萧云修长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轻声道,“人给了围棋生命,让棋子行走在棋盘上,人又从围棋中体会着棋子所折射的人生理念与内涵,在棋盘上领悟着人生的真谛与沧桑。”
“长见识了。”苏楠捋了捋秀发,第一次了解其中的门道。
“很多时候,有才华的人都会因某些原因而选择平庸,这是一种无奈。”萧云叹息道。
这话是在说端木子路,又像是在讽刺他自己。
苏楠如聆玉旨纶音,轻声道:“金子,总会发光的。”
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道:“金子,总会花光的。”
她掩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故意输给他?”
萧云愣住,如刀双眉不露声色地跳了跳,知道刚才那一招轻描淡写的昏棋骗过了端木子路,却没有瞒得过她,这就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便轻笑一声,引而不发道:“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嗯。”苏楠轻点螓首。
“清末名将左宗棠很喜欢下围棋,而且还是箇中高手,其属僚皆非其对手。有一次,左宗棠领兵出征新疆,看见有一茅舍,横梁上挂着匾额——天下第一棋手,心有不服,入内与茅舍主人连奕三盘,主人三盘皆输,左宗棠笑道:‘你可以将此匾额卸下了。’随后,左宗棠自信满满地走了。”萧云缓缓说道,抽了口烟,惬意陶醉地吐了个烟圈。
“后来呢?”苏楠有些焦急,这厮就喜欢卖关子。
萧云弹了弹烟灰,微笑望着这妮子的恨恨神情,继续道:“过没多久,左宗棠班师回朝,又路过此处,便再次找到这间茅舍,赫然见到‘天下第一棋手’之匾仍未拆下,怒火中烧。他便入内,又与此主人下了三盘,这次,左宗棠三盘皆输,不禁大感讶异,连问茅舍主人何故,主人答:‘上回,您有任务在身,要率兵打仗,我不能挫您的锐气。现今,您已得胜归来,我当然全力以赴,当仁不让。’”
人有胜的把握,但要隐藏几分,这个叫做涵养。
别人有输的可能,却也要隐忍几分,这个叫做城府。
真正的高手,是能胜而不胜,有让人的胸襟;能赢,而不一定要赢,有善体人的心怀。
苏楠若有所思,然后有些诧异道:“你一早看出来他有难言之隐,急需用钱?”
萧云点点头,对于苏楠的洞若观火,他早已习惯,平静道:“他棋路剑走偏锋,急而狠,显然是为了节省时间,争取多走几盘,能多赚一点。我在想,他有着怎样的过去,那一定很有意思。”
“他的过去,肯定比你的过去简单。”苏楠轻笑而起。
萧云苦笑一声,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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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蔽日,阴凉肆意。
天气凉爽了不少,二人便起身离开。
这个钟点,酒吧一条街竟然也聚齐了挺旺的人气,宁州人享受人生的洒脱态度令人瞠目结舌。路过隔壁酒吧时,方才那几个辱骂端木子路的男子正在旁若无人地大声喝酒划拳,忽然见到了戴着一副古板严肃黑框眼镜的苏楠,那凹凸有致的绝世身姿,让他们眼珠子都快掉了,涔着让人平生厌烦的淫光。
生活中有些人就是如此,总是喜欢不计后果地做一些自认为很拽很拉风的事情。
其中那个领头模样的男子挂起坏笑,左胸纹着的那只火红蝎子似乎也在猖狂大笑,出言轻薄道:“小妞,陪咱哥几个喝杯酒,交个朋友怎样?我们保证比你身边那个小白脸更有男人味,更有持久力。”
几个小弟哈哈大笑而起,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周围邻桌的人都熟悉这几人的恶劣品性,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苏楠。
苏楠低头向前走着,没有停留,两道薄唇紧抿,眼底的那丝冰冷,夹杂着赤裸的鄙夷。
走在她后面的萧云却停下了脚步,看向那几个男子,漆黑的眸子悄悄掠过一丝诡魅。
“再看,把你扔下河。”那个蝎子男见着那女人置之不理,一肚子火全撒在萧云身上。
苏楠此时已走到了几米之外,见萧云没有跟上来,焦急而惶恐,那几个痞子能避则避。
可萧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赖在那不肯走,斜叼着烟,与那几个地痞流氓对视。
那几人见他有些挑衅之意,脸色微变,自然也不甘示弱,齐齐起身,瞪着那个年轻人。
过了一分钟,萧云吐出一个烟圈,看着蝎子男,轻声道:“再看,把你扔下河。”
那几人愣了下,随即张牙舞爪地大笑起来,还有几个夸张地捧腹大笑。
可惜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毫无征兆,那个年轻人倏然弹掉烟头,往前一纵身,快如电光一闪,左手单提蝎子男,右拳轻轻挥向他腹部,蝎子男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遽然后飞,在空中以一个完美的弧线飞进了半丈开外的斜阳河。
“咚”一声巨响,溅起两米浪花。
快,太快,仅仅一瞬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落针可闻。
众人迷惑不解,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河中沉沉浮浮拼命挣扎的蝎子男,没人看清那个年轻人是如何出手,只是见到他跃到蝎子男身前,然后蝎子男就诡异地飞向了河中。余下的几个光着上身的小弟也傻在当场,惊魂未定,一时忘了应该是冲上去打那个年轻人一顿,还是冲到河里救起自己的同伴。
善于察言观色的苏楠凝视着处变不惊的萧云,眼神里满是惊愕,心中的震撼更加几分。
他竟然会武功!
上次见他在爵士居出手教训陈道白的时候,无他,只是觉得力气比普通人大了点罢了,今日才知晓他的身手竟然是如此了得,快到让人根本没有时间看清他的出手,那应该是接近人类速度极限了吧。
这个年轻人还会带给自己多少惊喜啊?
萧云向不远处望着他怔怔出神的苏楠耸耸肩,孩子气道:“他不该调戏你的。”
“你呀,鲁莽行事。”苏楠回过神来,略带责怪语气道,掩饰过去心中巨大的震撼,霁颜而笑,感觉一股细细的暖流盈满心头。不过,这个年轻人还是安静的时候比较吸引人,刚才出手伤人那一刻,带着一股令她恐惧的黑暗气息,不寒而栗。
那几个光着膀子的男子这时才幡然醒悟,急匆匆地向河中奔去,其中一个还很没有创意地回头向萧云吼道:“臭小子,你TM死定了,得罪了我们,就是得罪了四指爷,你等着瞧吧,我们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滑天下之大稽。
众人才不会理会你在吃不了的时候,是兜着走,躺着走还是竖着走,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国人一样,他们喜欢看的是热闹,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群众,一窝蜂似地跟着几个男子奔向河边,神采飞扬,仿佛华国又一次申奥成功。
萧云看到这个兵荒马乱的情景,轻笑一声,视线也跟着转向了斜阳河。
然而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冰寒无物,凛冽骇人。
两道如剑目光穿过重重围观的人群,冷冷睨向五柳居的对岸。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车前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站在他身后,弓着腰,为他撑起一把黑伞,将他遮于阴凉中。
由于距离过远,萧云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只见那个神秘男人竟然诡异地向着五柳居鞠了三个躬,然后将一捧花瓣洒于河中,花瓣簌簌坠落,悠悠荡于河面,甚是美观。倏尔,那个男人似乎向萧云这边望了一眼,并没有停留半秒,便转身上车离去。
萧云与世隔绝,凝视着小车离去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千年雪湖。
苏楠站在他身侧,一直静静窥视着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心中虽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起伏如潮,却没有出声打扰。那一刻的他,如大漠中的一轮孤日,那一丝莫名的忧伤化成无数道曲线纠缠于她的心,一点点的渺如烟,轻如尘,袅袅丝丝,幻化成一幅水墨的清影,淡淡的,却痛入心扉。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轻声道:“我们走吧。”
太阳从云层中挣扎而出,洒下一片光辉。
大地投下一道孤寂的身影,一道倩影如影随形,带给那道身影一缕温暖,一丝温情。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六十一章 大雨,伊人,公子,黑伞
时光荏苒。
十天后,全国高考正式开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
许子衿在萧云的目送下,从容不迫走进考场,迈向人生关键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夏天,该来的暴风雨始终会来,谁也挡不住。
省里的红头文件终于下来了,宁州政坛发生微震。
原宁州市委书记张至清上调到省里担任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一职,主持公安司法、工商民政、信访等方面的工作,一上去就进了常委,这是相当罕见的。原宁州市长庞月明升任宁州市委书记兼人大主任,原市委副书记孔南行升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原常务副市长李松如升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
这次省里的人事安排竟然不是在一贯以往的年前,而是选择在年中,有些耐人寻味。
宁州这边倒没有什么说法,毕竟几位市领导在各条线上都是早有人脉根基,但省里对张至清的上调,则有些异音,颇有微词。可谁也不敢公开讨论什么,他们都明白,组织上对重量级人物的任用,方法巧妙得很,要么是先吹吹风,听听上下左右的响动;要么就是速战速决,立马上任,纵使你有天大的意见也迟了。
与红头文件同时来的,还有一位神秘人物,将出任宁州常务副市长一职,更吊人胃口。
宁州各界对于这位政坛新星的来历一无所知,只有四套班子主要成员才知晓。这说明一个问题,来人不是什么张狂人,甚是低调,悄悄地来到宁州,悄悄地上任,很多常委都是在出席市委常委例会的时候,才知道新任副市长已经上任了,颇有点“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这次的换届之风已经吹了一年有余,终于有了结果,可话题却远远没有停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总会有累的时候,而三寸之舌温润地躺在牙床里,永远都是醒着的,只要让它揪住了一个新鲜话题,就比美国航母在全球海域还要活跃。
这悬着的人事调动已经尘埃落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然有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