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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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黯然轻叹了一声,真希望此刻能痛饮一瓯白酒,最好能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那么等他醒来时,虽然会觉得头痛欲裂,但他的精神却一定会觉得已松弛了下来。
可惜,现实中没有马良的神奇画笔,也没有多啦A梦的百宝袋,酒不是想有就有的。
张山泉仰天一笑,讥诮道:“想走出去?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对于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人,我是很乐意去告诉他一个历史常识的,知道祢衡为什么会死吗?就是因为他狂傲无物,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萧云将那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握在手心,嘴角渐渐弯起,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再次浮现,清净如竹,轻声道:“三千大千世界,无一微尘,不是菩萨舍身命处。我不是祢衡,你也不是曹操,这条路,我是必须走出去的。”
倏然,嗖!他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石子扔出,动作轻柔,如天女散花般曼妙。
小石子飞出一条平稳直线,没有任何弧度,仿佛在空中骤然消失了般,不见踪影。
下一刻便赫然出现在了张山泉眼前,他刚才就瞧见那个年轻人右手轻轻挥了挥,就像观音菩萨拂了拂净瓶中的柳条枝,还在纳闷着怎么回事,就遽然见着一颗天外陨石直奔自己眉心而来,骇然失色,竟然一时忘记了喊叫,愣在原地。
正当他感觉到生命逐渐离他远去之际,身后的一人身形一纵,迅速跃到他面前。
啪!
那人一掌击飞了迅疾而来的小石子。
安静,死寂般的安静。
只有枯枝栖昏鸦,江风吹落花的微弱声音。
“有点意思。”萧云微笑,漆黑眸子微眯起,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半路杀出的人。
那人年纪很轻,面无表情,眼神狰狞得像一只发现了死尸的兀鹰,左耳处戴了只银色耳钉,显得时尚新潮,与他那种刻骨的冷漠气质截然相反,单就他的速度和敏捷度来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尽管他仍是不动声色地冷睨着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但谁也不知他心中是如何的恐惧。
死亡的恐惧!
他击飞石子的手掌藏于身后,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整只手臂发麻到不能动弹。
他是张家二少爷的贴身守护,能到这个位置,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与死的考验。
这位公子哥喜欢摆谱,也喜欢微服出巡地到一些风花雪月之地吃喝玩乐,难免会和一些流里流气的地痞发生口角,这个时候,他就得挺身而出,但毕竟对方经常出没于那些场所,是地头蛇,所以自己常常要面对以一敌十,甚至更多人的情况,却从来都是如瓜熟蒂落般轻松解决,没想过会遇见如此强大的人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没有丝毫因害怕而退缩的意思,反而是越来越浓的战意。
张山泉终于从死亡边缘中苏醒过来,怒吼道:“你个混蛋!你TM竟然暗算我!”
萧云耸耸肩,微笑道:“又不是打擂台,没必要提前告诉你一声吧?”
张山泉气得浑身极不自然地轻微颤抖,这孙子原来肯定是扔铅球的,那小石子快得就像弓箭,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下满腔怒火,稳稳心神,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个貌似普通的年轻人来,眼睛在他身上打量着,心生一丝彷徨,无论是从背景,还是个人能力上,这个年轻人都远远不能对他产生威胁,怎么整个局面就被他牢牢控制住呢?
不行,这个势得夺回来,不能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
他装腔作势地冷笑,轻声道:“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操他妈,他都不知道你是他爸。”
萧云笑笑,如法炮制,又做了刚才那个扔小石子的动作,吓得张山泉赶紧抱头躲避。
“不好意思,我忘了手里已经没有小石子了。”萧云笑意玩味。
张山泉错愕地望着他,长呼一口气,如狮子般狂吼道:“操,给我揍死丫的!”
身后的8个虎兕虺蜮闻声而动,手中砍刀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嗜血的黄光,杀气凛然。
萧云轻轻叹了口气,一步步,慢慢地走到江边栏杆旁,喃喃自语道:“真是没素质,一张口就是脏话,好在没有小朋友在场,不然就教坏了下一代。这几万的范思哲可不能打皱了,几年的工资呢。”
他脱下西服外套,叠得整齐不紊地放在水泥栏杆上。
倏然,他一个诡异侧身,跐溜一下就滑出了好几步,将将让过一把随风而至的砍刀。
“背后伤人,非君子所为,小心遭天打五雷轰。”
他微笑着说了一句,双瞳里忽然寒光乍现,锋芒毕露。
毫无先兆的,他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一个攻过来的男人手腕,往下轻轻一折。
咔嚓!
砰然断裂,力度与部位的精准把握,冠绝天下。
趁那人惨叫声还没喊出来,如鹰扑兔般,一记重重的右钩拳,那人软弱无力倒地。
萧云一击得手,不退反进,跃入到一片刀光血影中,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黑龙。
一脚而出,膝盖尽断,一肘后击,肋骨齐碎。
同一时间的两个动作,便有两人轰然倒地,凄惨喊声大作。
十秒钟后,那八位平时作威作福的彪形大汉个个躺在地上哭天抢地,像葬礼哭丧。
萧云站回原地,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藏蓝色手帕,一点点将沾在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张山泉大惊,万没想到这个外表俊逸的年轻人竟是个绝顶高手,出手如此的狠毒辛辣。
他身旁戴着银色耳钉的青年虽然震惊,眸子里却透出嗜血的寒光,跃跃欲试。
萧云微笑醉人,看着那个阴冷的青年,轻声道:“似乎只有你可以和我玩玩。”
青年兴奋异常,从未有笑容出现过的脸庞竟露出了个并不明显的微笑,有些傻憨。
他身形紧如绷弓,缓缓从身后抽出了一把砍刀,一把上等好刀。
刀刃,劚玉如细泥,刀尖,秋毫若水滴。
萧云凝视着那把刀,皱了皱浓墨双眉,思忖着这刀划出的轨迹范围。
青年也很谨慎,左手握刀,冷冷睨着萧云,并没有轻举妄动,在等待时机。
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气势并不如何强盛,但却与周遭环境完美融为一体,无懈可击。
一个好的猎手,想万无一失地抓住猎物,必须要有耐心。
倏然,萧云犯了对垒大忌,右手尾指轻轻抖动了一下,匀若池水的均势被猝然打破。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青年当然不会错过,突然厉喝一声,体内真气疾运,右脚向前踢出,左手一勾。
“铮!”的一声清响,刀锋割破空气,化作毫无畏惧的一斩,雷霆万钧地砍向萧云。
萧云双眉一扬,如两柄森黑的弯刀,疾速拾起地上一把砍刀,纵身飞跃。
吭!
萧云拂花琼影般迎上了青年那势大力沉的一刀。
一声闷哼,那把上等好刀如喷射的礼花,腾空而起。
青年左手的手腕尽数断裂,要想再次握起那把索命寒刃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他惊魂未散之际,那个年轻人的刀光又至,似鹰击长空般。
他只能被动躲闪,身形矫捷,速度惊人,移步井然有序,晃动躲闪充满了自信。
他确实有着不俗的实力,然而在更加强大的年轻人面前总给人力不从心的感觉,只能疲于奔命,年轻人的速度快得惊世骇俗,几乎超出人类肉眼极限,如南陌坠虹,每一刀都能划破青年的一道口子,鲜血微微渗着,却没有流下,那一道猩红在黑夜中触目惊心。
身若惊鸿莺穿柳,刀似追魂不离人。
年轻人终于停下了身影,修长手指轻轻抹去残留在刀刃上的几滴血,斜睨着躺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青年,清净如竹的微笑使人心安,轻声道:“悲歌一曲,道尽苦情心酸;心刀六分,斩尽情仇天外。你用刀刚劲暴烈,看似华丽,却太依赖手劲,没有刀随心动的意境,所以轻易地被我一击而飞,今天我不杀你,回去好好再练练吧。”
青年早已呆滞,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机械性地点了几下头,便晕了过去。
萧云微微摇头,轻叹了口气,扔下手中的刀,双手插袋,转身微笑地看着张山泉。
张山泉瘫坐于地,眼神空洞得没有焦距,呆若木鸡,方才发生的一切如梦境般虚幻,却又偏偏如此的真实,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只想沉睡过去,不用理会此刻的恐惧无助,却又怕这一睡再也不能苏醒。
从来都是他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他的,在宁州,谁不得让着他张家二少爷?
死亡,曾经离他是那么的遥远,此刻却是那么近,近到触手可及。
怕了,真怕了。
他看了眼那个轻笑如月的年轻人,心忘记了跳动,那分明就是一个索命的修罗鬼使。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
萧云要降伏他的心,缓缓蹲下,轻声道:“这条路,看来我是走出来了,你说呢?”
张山泉惊恐怵然地点着头,脸上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了。
他现在的念头只有一个,尽快逃离这个修罗炼狱。
“给我说说苏楠的情况吧。”萧云站起身,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张山泉噤若寒蝉,根本就没有了语言能力,只是不停地哆嗦。
萧云皱了皱眉,平静道:“你给我说说她的情况,我不会杀你。”
张山泉现在最怕听到与死亡有关的字眼,就连动词也有了阴影,“杀”字一入耳,吓得浑身一激灵,带着哭腔,一股脑道:“她是我爸公司的一名员工,她家不富裕,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爸给她的,只要我爸一句话,她就一无所有。”
“你爸包养她?”萧云轻轻道,语气不仅不冷,反而温暖,像寒冬中绽放的腊梅。
张山泉原本还很惊惶的,但那个年轻人温柔的目光中却似有令人不可抗拒的镇定力量,令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任他,呼吸已不知不觉渐渐平静了下来,轻声道:“我爸没想过要包养她,只是想给她塑造高贵的气质,所以给她买好的车,贵的衣服,就是您刚才的那套范思哲也是我爸出钱订的。”
萧云眉头又紧了紧,沉声道:“你爸为什么要培养她高贵的气质?”
“这……”张山泉神情有些委靡,欲言又止。
萧云温柔一笑,轻声道:“你可以不说的。”
张山泉吓得赶紧低头,颤声道:“因为我爸想让她去勾引我二伯!”
萧云心头一震,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想看透眼前的张山泉,却没有发现一丝异端。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事未免太蹊跷,萧云心中疑团顿起,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沉默半晌,萧云忽然开口道:“苏楠为什么要受命于你爸?”
张山泉原以为这年轻人会说出让他走的话,没想到又是一个问题,心马上就凉了,正了正身体,低头道:“因为苏楠的父亲病了,需要做手术,现在还需 20万,我爸答应如果苏楠成功勾引到我二伯的话,就给20万她作为报酬。”
萧云恍然大悟,此刻,终于明白了刚才苏楠为什么会发出那句感慨——“这一切都不属于我的,随时都可能消失”,心中又升起无边的疼痛,那个柔弱的女人身上究竟载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负担?
载不动,许多愁!
“起来吧。”萧云轻声道。
张山泉唯唯诺诺地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正视萧云。
人在江湖,不能不清楚,也不能太清楚。不清楚就有危险,太清楚便遇太多痛苦。
萧云不想卷入张家内斗,所以并没有追问张山泉太多,只是心中有了一个坚定信念。
那就是:让苏楠离开这片苦海。
萧云拍拍张山泉的肩膀,微笑道:“不要再打苏楠主意了,她是我的,明白吗?”
张山泉看着他笑意盎然,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不住地点着头。
萧云转身,迈着有些慵懒的步伐,走到栏杆边拿起西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张山泉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到年轻人又向自己走来,内心一凛,赶紧低下头。
“你能跟踪到我,就已经知道我的背景了吧。”萧云轻声道。
“知道,你是十里清扬的,我以前去过几次,见过你。”张山泉套着近乎。
“嗯,正如你所知的,我只是一个小小吧员,没有多大能耐。”萧云轻声道。
“你太会说笑了,你没能耐,还有谁敢说有能耐?”张山泉赶紧惊声道。
萧云笑笑,伸出手,轻声道:“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他的确喜欢交朋友,且不挑,他总认为,朋友就像茶,每种都能入口,且带来甘甜。
张山泉一怔,慌忙不迭地握着他手,笑道:“真好,虽打了一架,却认识个新朋友。”
他跟一般纨绔公子一样,与某个岛国相似,都是欺弱怕强的主,巴不得结交各路高手。
萧云轻笑道:“以后去十里清扬,人情价,七折。”
张山泉大笑几声,眼神里早没有恐惧,笑道:“我一定多多捧场。”
人性的变幻以及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