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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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这支小家碧玉般手枪的人,不是哪位性命矜贵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位男士,嘴里常年叼着草根。;
“不错,你今晚表现得很好,很自然,几乎没有任何败露马脚的情绪波动,如果是在拍戏,导演一定会对你的演出赞不绝口,运气好,还能对你青眼有加,担任更重要的角色。”那个男人轻笑道,笑容很僵硬,纯粹为了装点门面,所以多少显得有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味道,而那条十年如一日的草根随着脸部肌肉运动而轻微起伏,已然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标致。
“谢谢。”水鬼艰难挤出两个字。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肯这样积极配合。”那个男人不拘小节地半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我的荣幸。”水鬼勉强笑笑,心里却百转千回,暗骂道,靠,真是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让我拿着枪指住太阳穴?估计即使叫你趴下舔狗屎,都会不假思索不皱眉头地照做。其实,应暗藏那辆白色三菱跑车千百年前就过了收费站,正畅通无阻地往南京疾驰而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水鬼即便想及时通风报信,也无能为力。舍生取义?谬论,他才没笨到这种地步。
“对于你的揣时度力,我个人非常欣赏,你想知道我名字不?”那个男人大大咧咧一笑,那样纯朴。
“不想。”水鬼摇摇头,他还没斗胆到主动认识能够这样神出鬼没的大人物,他只是一个小卒子。
“哦?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连名字都不值得问吗?竟然一文不值到这种地步,我很伤心,真的,不骗你。我这人吧,坏毛病不少,其中一个就是藏不住事,说得明白些,就是头脑发热易冲动,但凡一伤心,我就想发泄,一发泄,我就想杀人灭口。你说,我是不是一条疯狗,一条丧心病狂的疯狗?”那个男人略带哀伤道,用舌头将那条草根旋转了一下,有点玩世不恭,他这种裸的暗示,真让人吃不消。
水鬼后悔得捶足顿胸,连忙改口道:“对不起,我刚才说谎了,其实我是很想知道你名字的。”
“真的?”那个男人两眼如灯,给人的感觉就是,即便是一条破布,他也能当武器,耍得虎虎生威。
“我可以对天发誓。”水鬼做了他这辈子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他的确是个精明人,知进退,明是非。
“我信你。”那个男人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笑脸,可背后的含义换汤不换药,依旧是笑里藏刀。
“谢谢。”水鬼如释重负,悄不可闻地轻轻松了一口气,由于两眼直视前方,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变化。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才能知道我名字,你真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他轻声道。
“哪种?”水鬼纳闷道,心中却暗暗窃喜,做人还得两面三刀,不然很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死人。”那个男人轻描淡写地抛出两个字,嘴角处渐渐浮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水鬼的脸色霎时苍白,面如土灰,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是这样的,如坐过山车一般刺激,可刺激过后,就是无尽的心有余悸,直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今晚的计划,他胸有成竹,毕竟身经百战了,这样简单易行的前后夹击,简直手到拈来,可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倒行逆施了,自己还没来得及收网捉鱼,就成为了别人控制下的一枚棋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叫蒋破军。”
这是水鬼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回,他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真的成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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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宾馆,二十八楼的一间总统套房。
刘三爷没有再去享受少女温泽,依旧穿着白色睡袍,坐在落地窗旁,凝视着外面夜景。
他的右眼皮已经跳了不下十次,滴了半瓶眼药水,却只是扬汤止沸,一点立竿见影的效果都没有。
夜深沉,黑幕低垂,连一向光怪陆离的宁州也逐渐黑灯瞎火,不再喧闹,只有黑暗如故。;
刘三爷平时不好茶,总觉得这玩意太过装腔作势,不切实际,但今晚却打破常规,破天荒地泡了一壶茶,大红袍,并不是茶锅一响黄金万两的极品货,可照样香飘四溢。他抿了几口,就不再沾,端着茶杯悬在空中,早已灵魂出窍。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很难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有道不明的情感,数不清的故事,哭过,笑过,累过,喊过,灰心过,自信过,茫然过,兴奋过,从一穷二白,到荣华富贵,从卑躬屈膝,到地位显赫,当中的举步维艰,当中的世态炎凉,不是一般的人能体会的,也不是那些在城市扎下根的成功人士所能媲美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两个儿子一飞冲天,但萧云却将一切毁于一旦。
化干戈为玉帛?
白日做梦。
不声不响做掉应暗藏和车泰来,然后嫁祸给与其有纷争冲突的萧云,不失为一条别出心裁的妙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想到萧云锒铛入狱打靶枪毙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原本没有端倪的脸庞变得青面獠牙。
等候多时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白老鼠的来电,刘三爷兴奋得一跃而起,茶水因此挥洒不少。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就骤然间黑云压城,怒目圆睁,将那只茶杯摔得粉身碎骨,惊吓到了李瓶儿。
周密部署,竟然只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怎能不怒火中烧?
刘三爷呆呆挂掉电话,面容憔悴,愣了好几分钟,突然狠狠将手机往墙壁扔去,支离破碎。
李瓶儿听到动静,胆战心惊地披着一条浴巾出来,远远望着那个夺走她初夜的男人,不敢做声。
仍然天真烂漫的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大人物陷入如此魔障,凶神恶煞。
此刻杀气腾腾的刘三爷赫然抬头,对贸然出现的李瓶儿虎视眈眈,大约僵持了半分钟,他兽性大发,狂冲过来,一把抱起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瓶儿,毫无怜悯地扔到了床上,然后疯狂蹂躏,对李瓶儿的大哭大闹熟视无睹,愈发的暴戾恣睢,心中的不甘,让他那张扭曲的苍白脸庞写满了愤懑。接近丧尽天良的侵犯,让李瓶儿疼得几乎喊破喉咙,在刘三爷停止动作的一刹那,她彻底昏死过去。
可怜。
刘三爷缓缓起身,斜睨着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李瓶儿,冷冷一笑,然后去洗了一个热水澡,让自己失控的情绪尽量平静下来,一定不能因一时冲动而干出抱蔓摘瓜这种极度愚蠢的事情来,毕竟,那个坐在轮椅上、足不出户却胸中自有甲兵百万的老人,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恐惧的一个人,甘拜下风。
换好衣服之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走到一只偌大的书柜旁,挪动了一本书,《朝花夕拾》。
忽然,由地板直通到天花板的红木书柜竟缓缓向两边打开,现出了一间鲜为人知暗无天日的密室。
四四方方,中规中矩,以浅灰色为主调,没有窗户,没有装饰,只有一盏壁灯,一套太师椅。
刘三爷循规蹈矩走进来的时候,太师椅上已经坐着两个人,由于壁灯太过昏暗,看不清容貌长相。
“青公子,行动失败了。”刘三爷有些垂头丧气,并不敢与那两个人有眼神交流,微微低着头。
“意料之中。”坐在第一张太师椅的人平静道,没有一点因计划被破坏而拍案惊奇的神态,声音依旧那样温柔,那样善解人意,似乎无论发生怎么样巧发奇中的变故,他都会是这样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是清新脱俗,不落窠臼,这种情绪很容易感染身边的人,再慌乱也会坦然,与心惊肉跳彻底决裂,由此看来,持危扶颠,已然成了这个人的常态。
他不是别人,正是如同皇太子般雍容华贵的杰出青年,南宫青城。
“你想到了?”刘三爷惊讶道,南宫青城的这个反应让他大跌眼镜,因为整个计划的万全之策,就是出自这位足智多谋的世家公子,手笔虽然不算大,但一环扣一环的巧妙安排,足以构筑成一座铜墙铁壁,用来坐等萧云这条大鳖入瓮,可惜,方案终究是纸上谈兵,只能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一落到实处,很可能就会大相径庭。;
“嗯,我定下这个计划的本意,并不是想一网打尽,失败了,也很正常,不必耿耿于怀,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慢慢来吧,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有些事情不能急于求成,现在还未到瓜熟蒂落的收获季节。”南宫青城轻声道,竟没有一点信赏必罚的威严,知情达理,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如此推己及人,焉能不受人尊崇?
“那为了什么?”刘三爷听到他这样说,既欣慰,又惊诧,这位公子真像那位轮椅老人,深不可测。
“淌水过河之前,总要丢几块小石头,试试深浅的。”南宫青城淡淡道,手掌轻轻抚平衣服的皱褶。
原来如此!
刘三爷的瞳孔倏然扩大,自己还是太低估青公子的能力了,而今晚这一课,让他受益匪浅,值了。
“我素来主张不打无准备之仗,孙武子早在几千年前就告诉世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我始终奉若神明,常常用来一日三省吾身。说句实在话,对于萧云这个人,我没把握一举拿下,因为我不了解他,这是一个大忌。不仅收集到的资料少之又少,而且即便是在手的信息,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稗官野史,没多大实际意义,尤其是他来宁州之前的那二十几年情况,几乎一片空白,我委托了不少关系,也派遣了不少人马,结果还是水中捞月,这一点,着实让我大吃一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经历过这一次的资料调查,我不敢苟同了。三爷,你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也应该体会到一点,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像望远镜的成像一样,你在这头看时,会觉得离他很近,什么东西都可以看清,看透,但只要换了一头,就马上发现别有洞天,他渺小到深藏不露。对付这样的人,太难了,只能文火熬老汤,一步一个脚印,万一急功近利了,很可能会玩火**。虽然你一直对他背后的人实力如何三缄其口,但我也能猜到个大概,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有时候挑得太明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我能理解的。但有一点我必须强调一下,希望三爷不要介意,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三爷能够将心比心,既然选择了打击报复萧云,就要横下一条心舍得一身剐,千万别临阵退缩。我年纪还不算大,未能深切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切肤之痛,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单止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南宫青城娓娓道来,这样的长篇大论,相当罕见。
人是需要攻守同盟的,因为拥有再强的力量,也不会是天下无敌,总有一个人,令你动弹不得。
“明白。”刘三爷一口应承,世人景仰的青公子肯这样袒露心迹,他还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
南宫青城点点头,却依旧没有笑意,他真的很少笑,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太师椅,轻声道:“坐。”
“好的。”刘三爷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了下来,经过刚才那一番的发泄,他确实有点疲惫不堪了。
南宫青城接过秦叔递来的一杯水,喝了一小口,敲着座椅扶手,问道:“听说行动损兵折将了?”
“嗯,死了三个,负责跟踪萧云的武强和范建,还有负责等候应暗藏他们的水鬼。”刘三爷黯然道。
“分别是谁下的手?”南宫青城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见微知著,通过一些细节了解对手的行为习惯。
“暂时还没有确凿的信息传回来,但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枪毙命。”刘三爷的心情悲恸。
南宫青城沉吟片刻,偏过头去,望着自己最信赖的心腹,轻声道:“秦叔,可能要劳你操心了。”
秦叔笑笑,像一朵镀满金灿灿阳光的浮云,轻声道:“小事一桩,我会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
“这样就好。”南宫青城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却很生疏,僵硬得很,反而破坏了他的英俊。;
如果说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南宫青城可以不加设防的话,必定是秦叔。这个中年人跟了自己父亲十五年,主要负责饮食起居,出行会客,这么多年来,没试过一次行差踏错,没试过一次阳奉阴违,总是设身处地地为父亲安排好一切,免去了许多后顾之忧。也许他的大名,在神骏集团内部并不如雷贯耳,但绝对比任何一个员工都配得上功标青史。小时候,父亲太忙,基本不怎么搭理自己,反而是秦叔经常逗乐自己,每遇雨久初晴,他都会将自己托在肩膀上,到山脚下看彩虹,在自己心目中,他早已超越了一个普通人的范畴,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代替了父亲的作用。而在自己十岁那年,梦想成真,父亲将他派到了自己身边,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