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种植-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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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芳龄几何问到结婚已否,从籍贯哪星再问到工作是什么,听说陈朗是大城市来的牙医之后就更加激动了,先是絮叨自己也有个孙女,也是牙医,虽然不在身边,但是这个春节也会回来,然后便开始交代自己牙齿脱落的血泪史,一定要陈朗说出个子丑寅卯,给出解决方案。陈朗能说什么啊,X线片也没有,也没法仔细做检查,只好泛泛而谈,“如果牙槽骨条件好,可以考虑做种植。当然,这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的也做不了,只能做活动义齿或者固定桥。”老太太一听便有些蒙,“种植?没听说过,做这个得多少钱?”陈朗只报了一个最基本的价格,老太太就脸一黑,“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娃娃学了半天都学了些什么,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我看是为人民添堵。”陈朗赔着小心解释,“因为是新材料,和国外同步的,很先进的技术。”老太太依然气哼哼的,“国外的就好吗?外国的月光比中国圆是吧?老百姓挣这点儿钱容易吗?这牙我是看不起了,你们简直就是抢钱嘛。要我说,如果我孙女也是这样,在外面学习了半天,也不过就想着从老百姓口袋里蒙钱,我情愿她不学了,加家做什么都比这强。”陈朗被说得张口结舌,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可是友好气氛彻底破灭,二人的聊天戛然而止,老太太嘟囔了一句“还是丁医生好啊”,便眼睛一闭开始睡觉。陈朗被老太太说得也万分心虚,心情始终处于抑郁。但是现在老太太又对自己重新焕发出热情,陈朗还是颇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啊是啊,看来我只能在沈家门这里过除夕了。”老太太打量了一下陈朗,“你有住的地方吗?”陈朗摇头,“还没呢,现在又下雨了,也不知道这儿的宾馆好不好找,是不是已经住满了。”老太太笑逐颜开,“没关系没关系,你跟我走就行,我知道有间家庭旅馆,价格很公道的。”陈朗愣了一下,这个弯转得太快了,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稍有迟疑,老太太又补充了一句,“我绝对不骗你,是真的不错,旅馆就在海边,就算住在房间里也看得见大海,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海景房,而且出门就是沈家门最有名的大排档,好吃得来。要我说,你一单身姑娘,当然得住在热闹点儿的地方,这才安全。”陈朗也觉得有理,加上这眼前噼里啪啦的狂风骤雨,更加懒得折腾,便应允了。老太太撑着伞带领着陈朗很快找到这家旅馆。旅馆的确看起来还算干净清爽,房间里虽然弥漫着海水的潮气,但是拉开窗帘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大海。湿湿的海风夹着雨丝迎面而来,昏暗光线下可见波涛起伏,还是让陈朗倍感新鲜。老太太眼看着陈朗将定金交给了老板娘,脸上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陈朗也没太在意,便回屋收拾行李。说起来是家庭旅馆,但每间屋子还是信照宾馆的布局,标准间的两张床的配置,卫生间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陈朗收拾好之后便开始琢磨晚饭的问题,刚刚过来的时候,的确看见沿街有无数绿色帐篷,老太太曾经向自己介绍,这就是沈家门极负盛名的大排档。陈朗一眼扫去,上百家摩肩接踵,绵延千米。好吧,那就见识见识吧,也算不虚此行。陈朗走出自己的房门,抵达楼下大堂,便听见旅馆老板对老板娘道:“你没忘记给老太太提成吧?”老板娘回答:“怎么可能?老太太没几个钱,还独自将孙女带大,多不容易。不过不管怎么说,她也算熬出头了,听说孙女在外面混得不错,很争气的。”老板“嗯”了一声,“我今儿在外面看见她孙女,好像也刚回来,还问我她奶奶怎么不在。我告诉她她奶奶去杭州看亲戚,下午也该回来了。”老板娘猛然看见陈朗冲这边走了过来,捅了一下自己老公,冲陈朗赔笑道:“出去吗,要不要拿把伞啊?”陈朗装作没听见前面关于提成的对话,道谢之后便举着伞出了门。一出门,她便发现风雨比之傍晚更加猛烈,颇有愈演愈烈之势,全身都被吹得瑟瑟发抖,没走几步便放弃了对海鲜大排档的甄选随意找了一个绿棚子钻了进去。她进去之后,有人吆喝道:“小姐,你几位”陈朗漫不经心地道:“一位。”那边又传来一声,“那就这边请。”陈朗猛然抬头,愣道:“丁师兄,怎么是你?”2上海市长江口腔医院的丁桦医生,混血女郎Mavis的暗恋对象丁桦师兄,此时身上面有无数可疑痕迹的灰色棉服,腰缠围裙,既惊且喜地看向陈朗,一边冲她走来,一边啧啧称叹道:“太巧了,我离开香港以后咱就再没见过,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陈朗也是很感慨,不过也颇有疑虑,上下打量道:“Mavis不是说你来舟山群岛送医下乡吗?怎么开起大排档来了?”丁桦搓着手,笑嘻嘻地道:“我老家就在这儿,也算是假公济私。”。话音剐落,便有一女子冲丁桦喊道:“老公,你怎么不招呼客人坐?”丁桦立即转身,冲一容貌普通的女子喊道:“周萍,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在香港念书时的学妹,陈朗,她现在在……”继而又转头问陈朗,“你现在还在香港呢还是回北京了?”陈朗含笑道:“我现在在上海。”说完迅速冲丁桦身边的女子笑笑,“嫂子,你好。”周萍热情地将陈朗往最里面引,“你坐这儿吧,门口风大,别感冒了。”丁桦在一边呵呵笑了,“不错不错,春节后我们也回上海,到时候咱们可以聚聚。”正说着,门外呼啦啦又进来一群人,周萍赶紧迎上前去。丁桦冲陈朗笑笑,“你先坐会儿,吃什么就别管了,我请你。”这他多遇故知可真不容易,陈朗含笑点头,慢慢品着周萍给自己端上来的一壶热茶,缩在角落里冷眼打量着丁桦的一举一动。此时的丁桦热情开朗,动作麻利,对来往宾客招呼周到,与学院里那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有很大的不同,陈朗忽然就有了给Mavis迅速打个电话的冲动。不过,丁桦很快就摘掉了身上的围裙,左手托着一盘葱油梭子蟹,右手托着一盘咸菜黄鱼放到陈朗的面前,自己也坐到陈朗对面。周萍又端了一盘清炒蛤蜊和蛏子走了过来,还拿了一瓶黄酒,冲二人笑道:“你俩先边聊边吃,待会儿还有炒米面和带鱼。”陈朗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冲周萍道:“嫂子,够了够了,哪儿吃得了?你就别管我了。”丁桦挥挥手,让陈朗坐下,“你就踏实坐着吃吧,我老婆最在的优点就是热情。”陈朗讪讪地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越发热闹的环境,以及周萍忙里忙外的身影,小声冲丁桦道:“没事儿啦?你,不用去帮忙吗?”丁桦摇摇头,“刚才我岳父岳母回家吃饭去了,现在他们吃完回来了,我就可以稍微歇歇。”停顿了一下,丁桦又笑道。“我家周萍好面子,听说你是我学妹,怕让我跌份儿,不肯让我在这儿干活了。”陈朗由衷赞扬道:“嫂子对你可真好。”丁桦笑了笑,“是挺好,以前吧,周萍念书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心眼不错,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小时候是孤儿,她家对我一直很照顾。”陈朗打量了前方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报恩。”丁桦哧的一声笑了,“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你以为拍电视剧呢?我爹以前是渔民,有一次出海的时候,他们那艘船整个儿翻了,光我们那条巷子一下子就出了两个孤儿。不过我还不算最惨的,另外一个是小女孩儿,她妈妈也早就去世了,只好跟着奶奶。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的我也算是个半大小子了,我妈后来虽然改嫁,但每个月也给我寄生活费回来。多亏周萍和她爹娘照顾我。后来我在上海念书,她就在上海打工,再后来便在上海开了一家小店,日子过得不不错。我们俩都喜欢对方,所以从香港回来以后,我就结婚了。”陈朗夹了一筷子蛏子塞进嘴里,味道果然鲜美,不过还是用特别小的声音含混说了一声,“那Mavis呢,你不喜欢吗?”丁桦听得一清二楚,很平静的看向陈朗,“我们不合适。”陈朗咬了咬嘴唇,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黄酒,喃喃地道:“那什么是合适?合适的定义是什么?”丁桦笑了笑,“所谓合适,老百姓的话里面就是门当户对的意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陈朗撇了撇嘴,“你这也太俗气了,没有说服力。”丁桦想了想,“你要文艺点儿的是吧?好吧,我想啊,其实合适的意思,就是和那个人在一起,你的身心是舒爽和愉悦的,不扭捏,不拿糖,不用卑躬屈膝,不用趾高气扬,你们的关系平等而自然,没有俯视,也没有仰望。”陈朗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不知道哪根弦被震撼住了,撑头道:“这太深奥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慢慢消化才行。”丁桦颔首一笑,向陈朗举杯,“其实有些东西是不用靠想的,等它来临的时候,那会是直觉。来,碰一下吧,祝你新年快乐。”陈朗也举杯相随,点头道:“新年快乐。”门外却忽然又喧闹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丁呢?小丁在吗?我家小婉也回来了。”陈朗和丁桦齐齐转头,只见与陈朗一路同行的那个老太太,在一个年轻女孩儿的陪伴下,走了进来。陈朗和年轻女孩儿的眼神刚一对视,都是一惊。丁桦起身迎接,将老太太搀扶到另外一张桌子坐下,又转头看了看年轻女孩儿,“唐婉,你也回来啦?”唐婉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就对老太太道:“奶奶,丁桦哥家有客人,咱们就别凑热闹了,去别家吧。”老太太这才发现坐在一边的陈朗,眉开眼笑道:“没关系,这姑娘我认识,我们一起坐车来的。对了,小婉,她说她也是牙医来着,我还介绍她去你张姨那儿住下了。”陈朗站起身来,冲老太太笑笑,“刚才您走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谢谢您。”继而又转向唐婉,慢吞吞地道,“唐婉,好久不见。”这下换其他人惊讶了,丁桦首当其冲,“怎么,你们认识?”唐婉脸色变幻不定。陈朗扫了唐婉一眼,冲丁桦展颜笑道:“嗯,认识,曾经当过同事。”丁桦倒是很开心,“真的,那太好了,这唐婉啊,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小姑娘,算是我妹吧,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就帮我照顾照顾。”陈朗淡淡地“嗯”了一声。丁桦又冲唐婉道:“陈朗是我在香港读书时的校友,这可有缘,你们多亲近亲近。”唐婉和陈朗一样只是“嗯”了一声,丁桦便忙着招呼周萍,将两张桌子并在一处,说正好大家都认识,凑一块儿过除夕,岂不更加热闹。老太太坐定之后,也发表高见,“真是挺难得的,你们这小一辈儿的全是医生。不过小婉啊,我可告诉你,学医也有高下之分,你应该多向你丁桦哥学习,他自己放着大城市的医生不做,回来支援家乡,这个境界很难得。要知道,能为老百姓排忧解难,那才是最重要的。”陈朗知道这话里有话,老太太摆明了对自己很有意见,不过此时也只能埋头和梭子蟹做搏斗,装鸵鸟。丁桦却哭笑不得,“奶奶,我是被派下来送医下乡的,过完年还得回上海上班。”老太太却不以为然,“那也不一样,这医生和医生之间差距就是很大,明明我记得你跟我说,等我从杭州回来就给我做假牙,费不了几个钱,但我刚刚在车上问这姑娘,她却说什么,要怎么种一下来着,这要都做下来,至少要花好几万。好几万啊,咱们普通老百姓哪儿出得起啊?”唐婉没好气地接口道:“奶奶,你什么都不懂,不是种一下,人家说的是种植。”反面典型陈朗尴尬地跟着点头,“其实老人家说得也对,种植也不一定适合啦,我只是说有这样的治疗方式。”老太太才不管那么多,只是一个劲地冲周萍的岳父岳母感叹,什么一切向钱看啊,老百姓连病都看不起啦之类的。丁桦小声冲陈朗耳语道:“你别往心里去,老太太没恶意的。我们小地方,把钱看得精贵,你让她花很多钱只看牙齿,那比杀了她还难受。”陈朗小声道:“我是觉得如果可以做种植,她的舒适度更高一些,也许更加适合她。”丁桦悄悄笑了,“那可不一定。陈朗,咱们又回到合适这个问题上来了,这个和感情是一个道理,你要记住,最贵的不见得是最好的,最先进的也不见得是最适合的,什么东西都要放在特定情况下分析。可能对于经济条件好的人而言,种植是不错的选择,可是对于家境普通的老太太,因为经济实力完全达不到,那么简单实惠的,而且能够解决问题的治疗方式,那才是最合适的。”停顿了一下,又总意味深长地道,“当然,这完全可以归结到社会现状上,但是有社会现象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就如同我们医院的医生完全不能左右我们长江口腔医院的未来命运。据说它已经被大业医疗收购,成为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