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园-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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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条来,李薇拉着他说,“我听咱爹说,要让梨树多发枝条,到了秋天,就把这些新长的枝条截断,等明年春上,就会从老枝上发出很多新枝条来……”
佟永年看这棵梨树,叶子长得十分茂盛,夸赞她,“梨花养得真好。”
李薇乐滋滋的笑着,“这盆栽里我可是施了好多地龙粪呢。”
第二日一大早,何氏便下地给佟永年张罗去祭拜佟氏的祭品。待吃过饭后,佟永年拎着篮子要去村西,李薇忙跑过去跟着,“我也去。”
佟永年眼睛闪了几闪,点头,“好啊,我娘很喜欢梨花,这回见了,肯定高兴呢。”
李薇嘿嘿笑着,故意问道,“佟婶婶很喜欢我吗?”
佟永年点头,说道,“那时候梨花还是小小的一团,不会说话,喜欢笑,喜欢翻白眼,还会瞪人……我娘说,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娃儿。她会做好吃的糕点让我给梨花送。那时候梨花好瘦呢,我娘还让我从柱子家买羊乳给梨花送呢。”
这些事李薇当然都记得,不过,难得他想说说,咯咯笑着,“娘说我小时候可惹人喜欢了,看来是真的。”
佟永年笑着,“当然是真的梨花很讨人喜欢呢。”
两人边说边走,慢慢行到村西佟氏的小院儿,院中仍是一片荒芜,那两棵荒芜疯长的海棠树,花已凋谢,树冠也没了形状,连带当年崭新的篱笆墙,现在也有多处破败。
李薇心下黯然。随着他开了堂屋门儿,一股灰尘的潮味儿扑面而来,屋里仅留下的几张桌椅上布满了灰尘,早晨的阳光还不甚明亮,久无人居的屋里有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阴冷。
佟永年用抹布把条几抹净,将篮子放上去,问她,“怕么?”
李薇心头是有些怕,总怕一个不轻意的转身,便看见躺在炕头的佟氏以及她身下那大片红洇洇的血色。
还是强撑着摇摇头。
佟永年在屋内仅有的那张椅子上坐了,“梨花去院子里转转,我与我娘说说话。”
李薇点头。
佟永年将祭品摆手,点了香,跪下规规整整的磕了几个头。把那张州府的报喜单,慢慢点燃,轻声说,“娘,我考中秀才了,还被点了廪生。即便你不在,我也能养活自己了。”
接着烧带来的纸线,直到火星灭尽,他才又说,“娘,我,不能遵您的遗愿。我要回贺府。”
李薇沿着破败的篱笆墙缓慢的转着,在那大丛的棠梨树前停了下来。往事近的象是触手可及,个子小小的春杏立在这儿,欢快的笑着摘着粉白的棠梨花,西边儿天空晚霞绚烂多彩,佟氏与她娘在厨房里边做饭边说着闲话,灶膛里红红的火苗,空气中饭菜的香气以及不知谁家妇人扯长声音呼唤孩子归家……
李薇原本以为,他选择这样的时机来佟氏的小院,势必会有一场伤心,却没想到,他烧完了纸,在里面闷坐了一会儿,便起回家去。
抬头看看,不过也才半晌午的光景。
略带疑惑的看着他,他笑笑,过来牵她的手,“走吧,咱爹今儿摆宴呢,家里这会儿肯定热闹的很。”
李薇看他笑得不象很勉强,便点点头,“昨儿晚上三叔杀了五六只鸡呢,二姐临睡前用碳火就煨上了,这会儿肯定早好了。”
等他们回到李家的时候,果然已是满院子的人,点种还有五六天才开始,这会儿刚好是农闲时。
厨房里也正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浓浓的肉香飘满整个院子,李薇看着几个姐姐脚不点地的忙活着,即心疼又好笑。原以为她爹只是说说要请什么流水宴席,谁承想竟是真的。
院中坐着的男人们女人们见他们二人回来了,都笑着与佟永年打招呼,有人开玩笑叫他秀才老爷,他也只是唇角微启,彬彬有礼的说不敢当。
若得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并招来齐声的夸赞。
满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只有堂屋因有产妇,还清静些。李薇便拉他去堂屋避着。
何氏见二人回来,放了心,笑着叫他们过来,“虎子刚哭闹了一会儿呢。你们来逗逗他。”
两人凑近,看虎子的小眉头一皱一皱的,小嘴撇拉撇拉的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佟永年笑了,“跟梨花小时候真象”
李薇不服气的反驳,“哪有?娘说我小时候最乖了”况且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呢。
佟永年以指尖轻戳着小虎子的脸蛋儿,笑道,“那时候你才三个多月,第一次去我家呢。”
何氏笑着点头,“年哥儿记得还怪清楚呢。”
李薇登时想起,他们说的正是差点被小屁孩抱去把放水的那次,一阵恶寒,借口去厨房帮忙跑了。
李家的流水宴席终没有象李海歆当时许诺的那样,连办六天,办到第三天的时候,家里人已累的人仰马翻的,只有李海歆一人还精神抖擞。正好春桃家的小石子整六天儿要去送汤米。
何氏便趁机让李海歆停了这宴,他乐呵呵的笑着应了。
去小赵村送汤米,何氏不能去,便让李家老三两口代劳,也让春兰姐妹几个跟着去,与春桃说说话儿。
几人早上去,傍晚归来,说春桃一切都好,石头娘安排得周到妥贴,让何氏不必挂心。
梨花姥娘这大半年儿一直在何氏家,再往前又是点种又是麦收的,何氏便趁着何文轩归来之际,让梨花姥娘归家去。
她如今也歇了有十天,下地行走并些轻便的活计也没问题。梨花姥娘再三交待莫要呈强累着自个儿,就回家去了。
××××
梨花姥娘归家后,李家也开始正常平静的农家生活。去的种了绿肥后,又种下的油菜,长得油绿壮实,籽夹饱满,把油菜杆压弯了腰,油菜一向比麦子早熟,这会儿已全熟透了。
李海歆便找短工过来帮忙,何氏母女都不让下地了。
吴旭的小水库边上,他自己每天劳作,除了当初她爹找人给帮着盖的两章草泥房,自己也每天盖一点,盖出另一间小厨房来。
现在,原来有些荒芜的岸边儿,被吴旭收拾得也略有些生气。除了那些农田里常见的野花儿,如牵牛花,打碗碗花等,还有吴旭自己种下的烧汤花,指甲草儿之类的。
李薇喜欢黄昏的时候往这儿跑,水波粼粼,里面的鱼儿,已长小手掌长,偶尔它们会跳出水面,在金黄色的夕阳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那只被叫作小黑的小土狗,被吴旭精心饲养的油毛发亮的,整日围着小水库撒欢儿。
除了每天她奉爹娘之命来送些吃的,其余的时间都是吴旭自己在做饭。岸边儿的向阳处,也弄了一个养蚯蚓的基料堆,李薇来送吃食的时候,顺道也帮他查看一下养殖情况。
佟永年被她带着两次之后,也喜欢上了这里,每天傍晚,两人或在家吃晚饭,或带着吃的到鱼塘边儿与吴旭一起吃,岸边清风徐徐,夕阳晚照,三人边吃边说笑,日子安宁而平静幸福。
这日傍晚,两人从鱼塘边儿回来的早些,路过李家老三家时,佟永年突然说,“梨花,我们摘些木槿叶子洗头吧?”
李薇看着李家老三家的花墙槿篱,笑着点头,“好呀。你回家去拿篮子,我先去摘。”
佟永年含笑点头,往家中走。
李薇推开老家的栅栏,这会儿他们都在场子里打麦子,家中没人,静悄悄的,十分安宁。
那朵朵粉红的红的白花的木槿花开得密密匝匝,她伸手摘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着。
斜阳将西边的花墙篱笆树影,拉得长长的,光与影之间木槿暗香流动,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其间。
佟永年取来蓝子时,看见梨花正立在篱笆花墙前,面对那一堵花墙,唇角含笑,他一时怔立住。
李薇听得脚步声,回过头去,却见他怔怔的,忙笑着摆手,“快来呀,摘好我们先回家洗,待会儿咱爹他们就回来了,该做饭了。”
两人摘好叶子,又拿去溪边清洗,回来时仍在大杏树下的长塌上洗头。
这次李薇说要给他洗,他没拒绝,唇角微扬,在长塌子上躺了下来。
李薇梳着他轻软的黑发,笑着,“年哥儿,我听人说,头发软的人,心都很软呢。你往前进县学,大山和柱子又不在,大姐夫虽在那里,可听说他往前儿要去州府学院呢,你可别让人家欺负你。”
佟永年笑笑,“梨花别担心,没事呢,学堂里有夫子呢。”
李薇一边轻轻搓着他的黑发,一边气哼哼的说道,“夫子总有看不着的地方,你在学堂里,人家若欺负你,你就狠狠的还击回去,让他们知道你可不是好欺负的。”
佟永年笑了,“怎么还击?”
李薇哑然,怎么还击?总不能教小孩打架吧。便笑笑,“我也是随口一说。说不定县学里夫子严厉,没有坏孩子呢。”
佟永年又笑了笑,“梨花别担心。即便是有坏孩子,也没事。旁人欺负不着我呢。”
李薇点头,不再说话,专心洗着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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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要回贺府
五月末的天,亮得极早,四更末时,东边儿天空已泛了白,鸟雀啾啾在竹枝上跳跃着叫个不停,屋后的鸡舍里公鸡扎堆儿似的打着鸣,吵得人心头烦躁。
借着窗子口透进的微微晨光,李薇扫了扫对面的炕头,几个姐姐都安静的躺着,象是睡熟的样子。可她知道,她们应该和她一样,几乎整夜未眠。
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佟永年背上背着个略大的包裹,手里拎着一个稍小的点儿的,轻轻的出了西屋,回身将门掩好,立在门口看看紧闭的堂屋门,又看看紧闭的东屋门儿。转身向院门外走去。
听着那细微的脚步声,渐去渐远。李薇立时坐起身子,昨儿夜里,她和几个姐姐一样,都是和衣而眠。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塌子,一边穿鞋,一边叹息,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提出要回贺府。
而且是说走就走,个中原由,任爹娘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三个姐姐仍是静静的躺在炕上,她知道她们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心中有气,不愿起身。
开了东屋门儿,借着微微晨光,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院外的竹林小道儿上,慢慢行走着。
她咬了咬下唇,抬腿跟了过去。
佟永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立时回头,看到她,平静到有些木然的脸儿上,强扯出一抹笑意,“梨花来送我吗?”
李薇默不作声,伸手去接过他手中提着的小包袱,佟永年放了手,任她提着,又问,“昨儿一夜没睡吗?”
李薇抬头看他,借着不太亮的晨光也能轻易的看出他眼睛似是肿的,有掩饰不住的困涩,突然满心责怪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抬头扯出一抹笑意,“你不也是?”
佟永年笑着拍拍她的头,扯过她一只小手,“走吧。”
李薇默默的跟着,他仍是不肯多说一个字。不过,他虽然不说,他的目的用意却也不难猜,回贺府,除了是为佟氏,她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也正是这样爹娘和姐姐们都心知肚明的理由,才格外的忧心。他突然出现在贺府众人面前,那些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思,自不难猜。虽说他有亲爹在,可他都病好这么久了,也没找过他,是不是已经忘了他?那些害得佟氏猝然而亡的人,面对他的突然回去,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思。他这样小的年龄,现在回去又能做些什么?这些都是她想不通的。
贺府虽称不上龙潭虎穴,可也算是非之地。即便是有佟维安在背后撑腰,可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这样话昨儿爹娘能说的都说了,却没有打消他一丁点要回去的念头。
当时,他就那么沉默着,抿着嘴儿不声不响的,把所有人反对的话开解的话都化于无形。
默默走了了几步,她突然站住,扯佟永年的手,“要不天亮再走吧,让爹去送送你。”
佟永年回头浅笑着,“我惹爹娘生气了呢。”
李薇不由瞪了他一眼,知道爹娘生气了,你还要我行我素即使是要走,也该等两天他们气消了再走,哪有昨儿夜里毫无征兆的提出来,今儿早就这么走了?当然,若是不走最好佟永年象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又轻声说,“我在跟前儿愈久,爹娘愈伤心呢。”
好吧,他说的对李薇心底又是一叹,气馁得低头,慢慢走着,便不再说话。
清晨微凉潮湿的风,吹打在两人身上,李薇抬头望天,不太明亮的天空中,一块块铅云密布,象是要下雨了呢。正想拿着这个借口劝他再等等。
便听佟永年又问,“二姐还气吗?”
李薇默然点头。气呢,怎么不气不但二姐气,三姐四姐也气春杏昨儿夜里在东屋抹了好大一会儿眼泪呢。
二姐三姐脸阴沉得吓人。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虽然看着温和,内里却坚持固执得很。先前儿佟维安没带他走,也并不是爹娘和她的功劳,纯粹是他自己不想走罢了。
但是现在他自己走了要的心思,谁还能拦得住他?
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