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媚·恋香衾-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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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浅媚便蓬着散乱的发,勉强跪坐在地间,垂了头继续把手中的诗集一张一张撕下,一张张地烧毁。
唐天霄既不许烧他的东西,她便不再去烧他平时涂鸦的纸张,抓过那卷画轴,继续烧那卷画。
唐天霄凝视着她爬满泪水的脸,徒有满腹的怨恚,竟咬着牙发作不出来。
那画却装裱得极厚实,一时不易烧透。
可浅媚低头瞧一眼,抓过边缘狠狠一扯。
那轴画很快被撕作两截,却有几张粉色薄笺悠悠飞出。
装裱好的画中竟然有夹层!
两人都怔住。
可浅媚先抓过一张看了,立时变了脸色,揉作一团扔入火盆中,又急急去捡其他的薄笺。
唐天霄眼见古怪,早抓过两张在手中,又把丢在地上的画轴捡起,在夹层里一掏摸,竟是一堆的薄笺。
胡乱翻开看时,无一例外是写给同一个人的信笺。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那字迹清秀认真,勾折撇捺间颇见师从大家的风范,运笔却稚嫩,分明可浅媚亲笔。
满纸荒唐言,只诉相思意。
她唤恋慕的男子为“明瑗”或“七叔”,落款为“浅儿”。
可浅媚脸色煞白,将手中的几张扔入火盆中,无措地在旁边跪坐了片刻,忽道:“还我!”
和身便扑上去,抢夺唐天霄手边的信笺。
唐天霄正看到一处提到自己的文字,“我当为君取周帝之首。但功成日必残花败柳之躯矣,怎堪复侍于君前!君其三思,勿负当日白首之约!”
他居然全身都冷了,手足冻僵了般动弹不得,竟由着可浅媚慌慌张张将那些信笺都夺了过去,冷眼看她一行泪水,一行汗水,呜咽着把她自己的满纸相思焚作灰烬。
终于,连画轴也焚尽了,只余了袅袅的青烟缓缓向窗外飘荡。
她已跪不住,疲倦地坐在火盆边,紧紧地抱着肩,低低地闷着头,再不看他一眼。
她膝间的伤处已经裂开,鲜血映透了素裙,像雪地里突兀地开出的两朵牡丹。
唐天霄似连心都被某种冷意冻得失去知觉,而头脑终于在针扎般的疼痛里冷静,出乎意料地清醒着。
他盯着她那张惨白的面颊,徐徐道:“李明瑗,南楚时曾封信王,南楚末帝李明昌的第七个弟弟。据说其人才识过人,优雅俊美,风清骨峻,向得南楚那些冥顽不灵的遗民们拥护。原来,你也是他的人。你是为了他才委屈自己前来侍奉朕!那个卡那提……”
唐天霄自嘲一笑,“怪不得你躺在他身下,凭他怎么逗引也如木头般动也不动。原来他是和朕一样的可怜虫!你只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才委屈自己跟了一个男人接一个男人!”
可浅媚捏紧了拳头,将头埋得更低,一滴滴的水珠落到漆黑的砖面上。
“怎么,你伤心了?”
唐天霄捏她的下颔,逼她抬头,“你待他掏心掏肺,连写字都一笔一划地认真学着他,他待你却很不怎样呀!瞧瞧,明着给你一幅画儿表达他的相思和眷恋,暗着却把你的深情表白一个不落地全还给你了呢!你要烧他的东西,是不是也觉出他的薄情了?”
他凄凉笑道:“朕也着实幸运,待许多人薄情,待你却还真心。你一时冲动叛了他,救了朕,到底是因为感激朕的多情,还是因为怨恨他的薄情?你那时说,想死在那里算了。朕竟以为你对朕也如朕对你这等多情,如今瞧来,多半是他利用你消遣完朕,却不曾如最初许诺的迎娶你,反而又把你当作棋子丢给了卡那提,所以你伤了心吧?”
他握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扯,已将她的上衣扯裂,撕落,露出半边洁白的身体。
看着如此美好,干净,莹洁,白玉般一无瑕疵。
他慢慢抚向她半裸的躯体,滑到肩窝和肩窝下方。
当日她和他九死一生从荆山那破庙里逃出,他曾见过那里有可疑的印记。
她曾说其实并不曾发生什么,他未必信,却只是更温存地百般待她好,不肯在她跟前露出一分疑忌。
只要是男人,便不可能不计较那样的事;可他认为那不是她的错,所以只是千方百计要找出暗杀他以及欺辱她的人。
如今看来,一切只是她自愿吗?
为了她的心上人,先委身于他,再失。身于那个卡那提?多半……还有李明瑗本人。
她在荆山失踪那么久,除了那两三处吻。痕,并没有未受一点伤害,却决然地离开他们,也许就是因为心不甘情不愿地发生了一些事。
这么想着,唐天霄呼吸愈发粗重,忽吼道:“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吗?
可浅媚茫然,只觉一阵阵地心酸,不可遏止地泛上来。
李明瑗显然从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他们的爱情其实从来只是她一个人的暗恋。
他给她的回应并不是真正的回应,有着连她都感觉得出的敷衍和算计。
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真的为她着想,真的打算娶她,她又怎会灰心失望之下看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好?
他会把她当作棋子,唐天霄却在用尽心机地待她好。
唐天霄说的算是对的吧?本就摇摇晃晃的爱情,经不起这样的两相比较。
她失神地望着眼前男子因她而痛苦冷冽的秀逸面庞,忍不住便有一种冲动,冲动地搂住他的脖子,哭着告诉他,她喜欢他,她现在只喜欢他。
他是她的天霄。
可她真的有资格继续和他说这句话吗?
眼前明明灭灭,时隐时现,都是李明瑗和卡那提的身影错落闪过。
“你根本不是可烛部的公主!唐天霄下令屠了城,诛了你满族!”
“我并不是从大莞人的手中救了你,而是从周军手中救了你!”
“唐天霄砍下你父亲的头颅,挂在城头二十多天,被北风吹成了一颗发黑的骷髅!”
“你的叔伯家人被攻入城池的周人杀得干干净净!”
“你和你的母亲姐妹本来逃在郊野,可你捡柴回来,眼睁睁看着她们在你面前被周兵活活蹂躏至死……”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其实他们只是在骗她,他们只是不愿意她爱上他们的敌人!
梦境里零零落落的片段,也是假的,假的!
可烛部满族被诛,她只是渐渐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痛往事!
她摇着头,竭力缩着自己的脖子,努力想把自己蜷缩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藏起来,什么也不用去面对。
不论他是她的爱人,还是她的仇人……
她都不想去面对。
唐天霄看得到可浅媚眼底的空茫。
她不但不答她的话,而且对着他时,眼睛里根本没有他!
也许,对着他时,她心里还在想着李明瑗?
也许,还曾暗暗比较着他们的优劣?
包括身份,地位,才识,容貌,甚至床。第之间……
他透不过气,嫉恨和愤怒如毒蛇般窜上来,手上蓦地加力,狠狠地拧在她的肩窝处。
她本就不胖,给宣太后整治几日,更是纤瘦不少,肩上根本没什么肉,给这么抓住一拧,顿时疼得尖叫,这才回过神来,吸着鼻子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说出李明瑗的下落。朕斩了李明瑗,便放你在这里安安静静抄你的经文!”
可浅媚发白的唇颤动了下,长长的眼睫扑簌着,并不答话。
唐天霄追问道:“你自己也说了,你和信王交谊匪浅,自然不会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至少也可以有办法找到他,是不是?”
可浅媚垂头,只见他拧过的地方已经开始青紫,而他扳着她肩膀的手指几乎要把她的骨骼折断。
他是真的伤透心了。
好一会儿,她喑哑地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她这般说,显然是不想接受这第一个选择了。
唐天霄凤眸冰冷,慢慢道:“第二,朕把你送百花楼去跟你两个北赫侍女做伴。我们且来看一看,你一心维护的信王殿下,可以对那两个侍女的下场视若无睹,能不能对你的下场也袖手旁观吧?”
“百……百花楼?”
可浅媚疑惑了好会儿才明白过来,“妓院?”
她忽然挣扎起来,叫道:“你……你居然把小娜和暖暖送入了妓院?”
唐天霄迅速扣住她双手,别到她身后,森冷地说道:“还有你!既然你愿意贱到为信王人尽可夫,朕成全你!何况你生的着实不错,能哄朕动心,想来哄那些嫖。客欢心也不在话下!”
可浅媚的眸中迸出泪来,忽然高声道:“我不相信!”
唐天霄一怔,道:“你不相信朕会把你送入百花楼?”
可浅媚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是皇帝,至尊无上,若讨厌谁,大可一砍了之。我不信你有这般狠毒,会这般活生生地摧。残两个女人!”
唐天霄脸色也已发白,却冷笑道:“哪个至尊无上的皇帝,脚下不是尸骨成堆?朕如果敢当什么老好人,给踩在脚底的就是朕的尸骨!就如……朕对你好,不就给你踩到了脚底?朕再说一遍,如果不交待信王的行踪,你就是第三个给摧。残的女人!听说那两个生意还蛮好的,每天都有三五个客人。想来若是你去,每天十几个人排队等着你侍奉没问题的。”
可浅媚咬着唇,低了头不说话。
唐天霄将掌中她那双细细的腕骨握紧,加力一捏,骨骼互相磨挫的疼痛立时让可浅媚失声痛叫,滴着汗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说,信王在哪里!”
可浅媚抿着唇盯他半晌,低声道:“你把我送去吧?”
“什么?”
“送我去百花楼。”
可浅媚咧了咧嘴,“你都不在意戴上一堆绿帽子,我又怕什么?”
再没料到她竟然这般回答,唐天霄气得脸都绿了,扬手便是一耳光甩了过去,怒道:“可浅媚!为了那个亡国奴你竟可以这么不要脸!”
他气怒之极,这记耳光再没有留情。
可浅媚到底身形瘦小,竟给他一记打得跌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坐不起来。
这女子不但薄情寡义,并且不可理喻,不知好歹……
唐天霄只觉头部阵阵地疼,像无数只蜜蜂嗡嗡地涌过来蛰向自己,再也克制不住,“铮”地拔出自己腰间的龙吟剑,明晃晃如水银乍流,直刺可浅媚。
他恨不得一剑把她扎个透心凉,可剑尖割破她松散的单衣时,他的手又不自禁地顿住,看着她起伏着的雪白胸。脯,喘着气刺不下去。
她并没有中原女子那等矜持守礼,此时屋中并无旁人,她只顾应对着唐天霄,衣衫给他扯得半敞都没有收拾,浑不知那时隐时现的诱。人春。光令唐天霄何等烦躁气愤。
她摔得甚重,迷迷糊糊好容易半支起身时,却自己碰到了唐天霄的剑尖,已疼得呻吟出声,这才似有点清醒。
她盯着剑尖,眼神里闪过惊惧,好一会儿才抬了头,问道:“皇上要杀我?”
唐天霄铁青着脸,道:“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长发离披垂下,盖住了可浅媚半边面颊,剩余的部位不过窄窄的巴掌大小,便更显得苍白孱弱了。
她的眼眸大而黑,深郁得像薄暮已至的夜空,点点的光亮迅速消隐。
她轻声道:“若按大周的律令,我早就可以死上一百次了。可我总觉得你还不至于这么对我。你没那么心狠手辣。”
她抬起眼,目光忽然尖锐,扎向他,又向扎向她自己。
她的话语也忽然间抬高,同样地尖锐着,像对他说,又像对她自己说:“如果你对我都可以如此歹毒,想来对旁人更会比毒蛇还狠。屠人城池,淫人妻女的事,大约也是做得出来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女子的思维方式怎么就和别人相差那么远?
唐天霄手里固然刺不下去,心里更是怄得吐血。
可她把他怄成这样,眼睛居然更黑了,如无星却有雾的夜,泛着委屈,绝望,和隐隐的怨毒。
他低低呻吟,一甩手,龙吟剑锐啸着如流星般飞出,狠狠扎在窗棂上。
而他自己已一把抓过她的头发,却把她从地上揪起,拖到自己膝前,用力揽住,已深深吻了上去。
可浅媚初时倔着,紧紧抿了唇,但唐天霄有些颤抖的手已抚过她凹。凸有致的曲。线,熟练地牵引着她的欲。望,让她忍不住低。吟出声。
唐天霄迅速侵入。
凶猛,凶狠,甚至是无克制的凶暴,疯狂地劫掠着她唇舌间所有的气息。
她不自觉地回应,泪水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他放下她,将她按在抽去绵软红毯后的冰冷地面上,越发地纵肆。
伴着汹涌腾起的欲。望,是如海水般汪洋铺展开的温柔情愫。
那种情愫浩浩荡荡地席卷过来,疯了般吞噬他们的神智,却益发地唤起了对于所期待的完美情意苦求不得的凄怆和愤恨。
他们的情意,不但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