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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的青天大老爷-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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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香县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当众扒了裤子行刑的女人,这名头她一辈子都甩不掉,还不如死了干净。

众人都保持沉默,任狗官二字在堂上回荡。县太爷不紧不慢的声音道:

“拉去刑堂,涉及女子贞洁,行刑时严禁百姓围观,十杖过后,就放了她回去吧。”

几名衙役面色诡异地围了上来,两下一架,就把夏桑落给架了起来,夏桑落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脸都憋红了,也挣不开。她一边踢腾,一边怒吼道:

“狗官,你杀了我好了!”

口里骂着,还挣扎探出头去,要看清县太爷的面目,她的生平第一仇敌,她要记住他,回去绑稻草人,缝布偶,天天念咒,咒死他,掐死他,扎死他,再不济,也要恨死他。

夏桑落被拖着,一边在脑子里勾画恐怖场景,还挣扎着要看狗官的脸。

可惜一直到受刑完,再到回家,再到之后的之后很多天,她还是没有窥到县太爷的面容,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赭红色,高挑身材,远远地笑看着自己。

自然也就没法详细地进行描绘了,可是她仍旧做了无数个布偶稻草人,日日夜夜诅咒害自己从此再也嫁不出去的狗官沈大老爷。

夏桑落是没看清楚沈老爷,沈老爷却是把她看了个清楚。那个被数名大汉架着,还犹自挣扎踢腾咬人骂人,面色通红而且披头散发的女人。

歪着脑袋地看了半天,直到声音和人影都消失在门外,他咳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堂下众人都散去了,衙役们窃窃私语着准备退堂。沈老爷慢悠悠走出来,走了几步,停住,然后悄悄对甲衙役咬耳朵。

“你不是说……夏桑落是个挺美的女人吗?”

看刚才那个样子,分明就是一张惨不忍睹有碍观瞻的脸。

“呃……”甲衙役一滞,嘿嘿笑起来,“这个,她嘛,有时候看,是个美人,只要不动,不说话,有时候嘛……嘿嘿,我不也提到过?这个女人,不好说,不好说。”

沈老爷凝神想了半天,也扬唇一笑,表示赞同。

“嗯,的确,不好说。”

说完,就掸掸袖子,悠闲自在地踱进后堂去。庭院里传来朗朗笑声。

***

虽说行刑过程涉及女子贞洁,严禁百姓围观,但大老爷并没有说不许在外面旁听。

因此,夏桑落受完十杖的笞刑,一拐一拐地出来之后,当即就被外面的阵势给镇住了。

县衙外黑压压全是人,有一早就来听审的,有闻讯从家里赶来看热闹的,手上还端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很感兴趣地盯着刑堂门口,看到自己,所有人都眼中一亮,像见了怪物一样。

还没反应过来,花雕惠泉两名丫鬟就扑出来围住了夏桑落,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查看,只偷偷瞄了几眼她的某个部位。惠泉倒是故作镇定,花雕哇的一声哭出来,连声问:

“大姑娘,你没事吧?疼得厉害么?我、我去给你抓药……”

夏桑落看到众人一脸的暧昧,干咳了一声,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扯了扯花雕的袖子,低声道:

“先回去再说。”

花雕听到,连忙答应一声,边擦着眼泪,和惠泉一起簇拥着夏桑落往回走。众人自动让路,个个耳朵竖的老尖,眼睛有意无意在夏桑落身上转来转去。夏桑落装作不知道,走得倒安稳,只是姿势有些难看。

走了两步碰到夏屠苏夫妇,夏屠苏脸上还有些赧色,显出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狠一狠心,咬牙道:

“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也是你先前要陷害我……不管怎么样,骗婚的事算了,酒肆我是不会白白让给你的,咱们以后走着瞧!”

刚才在大堂上还哭哭啼啼地求情,一见她没事,马上又变成了泼妇一个。夏桑落翻个白眼,不耐得跟她吵,直接吆喝冯九斤道:

“快把你老婆领回家去,回门也别回了,我看到她就生气。”

夏屠苏柳眉一竖,将要再恼,又见她脸色不好,也就忍了。冯九斤还很关切地问了一句:

“大姨子,你……那里没事吧?”

夏桑落脑子那根用来维持理智的弦,一直颤巍巍,终于因为这句话被生生扯断了。形象顾不得,面子顾不得,她脸憋得通红,跳起来脚上鞋一脱,就往冯九斤身上扔过去,怒道:

“给我滚!”

冯九斤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夏屠苏急急忙忙跑了。

花雕去捡了鞋来,夏桑落一弯腰要穿鞋,动作大了,终于撑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听到身后众人的哄笑声,她猛然转身,怒目而视。本想破口大骂,又暗暗提醒自己注意风度,于是硬生生忍了下来,慢慢穿了鞋回去。

经过刚才那么一爆发,这一路都没什么事端,花雕惠泉也紧抿了嘴什么都不敢说。

回到酒肆,店里冷清,夏桑落寻摸着要找个地方坐。刚好有人来买酒,眼睛一直盯着她看,看够了,才对夏桑落竖起一根大拇指,笑道:

“大姑娘好样的。”

夏桑落一愣。

“我们桐香县第一个被当众扒了裤子行刑的女人,不容易啊不容易,该写进县志里面去。”

全店的人像被使了定身术,气氛僵住。惠泉花雕两人只觉浑身上下冷飕飕,有点胆战心惊。

半晌,夏桑落却忽然笑起来,轻声道:

“那你去写啊。”

“哎?”

“去写啊,写在县志上,以后有了儿子给儿子看,有了孙子给孙子看,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就说我夏桑落被当众扒了裤子揍屁股,名节染尘,颜面尽失,有史以来第一丢脸女人就在桐香县,去写啊,天大的好事哩!”

夏桑落说这番话时,轻声细气,温柔无比,从来没有过的和蔼。那人却被吓得毛骨悚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酒也不要了,骂了声疯子后掉头就跑。

惠泉见夏桑落仍保持着微笑,也有些害怕,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

“大姑娘,你没什么事吧?”

夏桑落脸上微笑退去,却什么也没说,只摇摇头,闷不吭声钻进厨房里。过一会,出来了,手里拎着一把菜刀,脸上凶神恶煞,全是杀气。

花雕惠泉两人呆滞了一下,反应过来,连忙扑过去,一个扯袖子,一个夺刀,齐声惊呼道:

“大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那人只是开个玩笑,不打紧的,笞刑也不过小事一桩,要是杀了人,可就要赔上性命啦!姑娘,你放了他吧!要不然以后没人来买咱们的酒了呀!”

夏桑落被两下拉扯个不休,站都站不稳,她强自稳住身形,推开两人,奇道:

“谁说我要去杀他了?”

“那这是……”

“我要去杀了那个狗官。”

这下尖叫声更大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外面状况不明的还以为夏桑落要羞愤自尽。花雕惠泉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夺下刀,将夏桑落制住。三个人对着一把刀,都呼哧呼哧喘气。惠泉苦口婆心,夏桑落只是不理,连说要杀了狗官。

拉拉扯扯到了内室,惠泉劝道:

“要杀,也得伤好了再杀啊,大姑娘,你那……要不要擦点药?”

夏桑落看到两人躲躲闪闪的目光就生气,不耐烦道:

“那什么那!根本就不是那儿!”

“啊?”

她二话不说,面不改色坐在榻上,然后褪掉外衫和中衣,只留下肚兜,这才转过身去,急道:

“看看我的背,伤得厉害么?去找点药来擦。”

一片雪背白腻无暇,稍微有些肿,看不大出来,看来衙役们顾念着交情,下手不重。只是……为什么从笞臀变成了笞背?

花雕惠泉都愣住,惠泉机灵,还没问,先去取了药膏来慢慢涂上,然后才问是怎么回事。

夏桑落狠狠一捶桌子,怒道:

“这个狗官,分明就是戏弄我!大堂上说要行笞刑,搞得我形象尽毁,结果到了刑堂,才又传令下来,说律法上笞臀只针对男子,到了女子身上,要换成笞背的,而且还是隔着衣裳。”

惠泉喜道:

“县老爷还真是个好心人,这下好了,笞背就笞背,总算大姑娘没有被占了便宜去。”

夏桑落眼睛一瞪:

“好什么好?他真要好心,就该在大堂上这样说,为什么上面一套下面一套?如今人人都知道我被一群汉子扒了裤子,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以后我还怎么见人?难道我要见一个人就说:我打的不是屁股,是背——混蛋狗官,摆明了看我笑话,我吃的好大一个暗亏!”

夏桑落嘴上骂骂咧咧,一使劲,背上疼起来,她愈发恼火,拼命诅咒狗官不得好死。两名丫鬟却是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感激好心的沈大老爷。

只是对夏桑落而言,如今沈大老爷已经代替赵七尹,成了整个桐香县城她最讨厌的人。

花草会

夏大姑娘被当众扒了裤子行笞刑的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迅速传遍了附近几个县,对夏桑落来说,好处是酒肆的人气更旺了——全都是七里八里外赶过来看自己稀奇的。坏处是,本来就没什么媒人上门,这下则完全绝了迹。

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夏桑落练久了无敌厚的脸皮,依旧日日笑对春风,赚她的银子卖她的酒。

桐香县一年一度的花草会来到了。

花草会是桐香县未婚男女结识定情的好时机。十月初的晚上,城里的年轻人在桐香山下相聚,人人戴了面具,唱曲跳舞,言笑无忌,姑娘插花,男人别草,夜间散了之后,姑娘家各自躲起来,把自己的花瓣洒在路上,男子则循着花瓣一直找到其藏身处,姑娘对谁有意,就取下谁身上的草,然后分别摘下面具,若是两相倾情,媒婆就会开始揽生意了。

花草会,实在是一个财源滚滚来,春心暗暗动的好日子啊。

夏桑落叹口气,一反常态地开始感慨起来。

她是十月的生辰,等过了花草会,就真正迈入十八岁了,似乎已经沾上了一点大龄女的嫌疑。

惠泉从外面急匆匆地跑回来,还拎着大包裹。见夏桑落伏在窗前唉声叹气,便打开包裹兴致勃勃道:

“大姑娘快看,从成衣坊新买回来的衣裳样子,一件比一件别致。明天就是花草会了,你还不赶紧好好想想怎么打扮。”

夏桑落略微提起一点兴趣,翻了翻新衣裳,又问:

“打听别的姑娘都用什么花了么?”

惠泉的笑容褪了一些,沮丧起来。

“打听了,能想到的都被别人用了,想要不重样,还真不容易。倒有一样……”

“什么?”

“金银花。咱们酿酒用的那种,满院子里都是。”

“金银花……也算花吗?”

“当然算的。”

只是金银花那么小的花瓣,估计撒满路都没人看得见吧……惠泉回答得很没底气。

夏桑落随意挥挥手:

“金银花就金银花吧,能酿酒,能用药,用处大,我还嫌别的花不配我呢。”

“也是。姑娘要什么样的面具,我去街上找。”

夏桑落哈一声笑起来,乐呵呵跑到榻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只面具来,戴在脸上给惠泉看。

“看这个怎么样?我早就准备好的。”

惠泉没注意,猛然一回头看到她,吓得差点叫娘。颤了一下,她强自稳住身形,白着脸,瞪着夏桑落脸上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难以置信道:

“真、真要用这个?”

夏桑落连连点头,乐滋滋地戴着面具到镜子前打量自己,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妙,这面具很符合她的气质。

惠泉惊讶于夏桑落神奇的审美观,本想要提醒她,这面具恐怕会把所有的男人都吓跑,只是看到她一副满意的样子,也只能算了。收拾了包裹,挑了一件衣裳给她换上,然后又对着镜子梳髻,满怀期望道:

“大姑娘,这次你可得把自己的本事都用上,好好挑一位姑爷回来,以后看谁还敢说闲话。”

夏桑落的鬼面具还没取下来,一脸的狰狞。

“谁敢说我的闲话?”

惠泉很聪明地保持沉默。

夏桑落看着镜子里她替自己梳髻,双手灵巧,而且熟练,便很感慨道:

“惠泉啊,你年龄也不小了,明天也去花草会上给自己瞅瞅。”

惠泉脸红,继而掩嘴一笑,大方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理得,大姑娘操心自个吧。”

夏桑落哼着小调,悠哉游哉地看着她在自己头上忙活。

***

在夏家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夏桑落终于踏上了捉拿倒霉蛋相公的征途。

她去的晚,晚饭吃的足,慢腾腾到了桐香山下,整个山脚已经成了欢庆的圣地。空地上燃起了大火堆,众人都围成一圈唱曲跳舞,姑娘家穿得艳,男人们笑得欢,火光映出一张张千奇百怪的面具,如同一副风格诡异的画。

说实话,很像群妖乱舞。

夏桑落呆站在远处裹足不前,周围传来几声骇叫,有人看到她的面具就绕道走。

这面具的威慑力果然很强,希望它的吸引力也一样强。夏桑落很满意,为了她的为了相公,虽然很不愿意,还是朝火堆边走了过去。

都戴了面具,不知道谁是谁,别有一番新奇滋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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