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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的青天大老爷-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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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桑落点点头,扬着手找个舒服的角落,蹲下去,靠着墙,喘了口气。看了眼外面的沈南溪,两个人离得有一段距离,他脸上的表情,温和,有趣,暖人。夏桑落嗤笑了一下,低声道:

“刚才看你在堂上,真没有以前那么嚣张。”

沈南溪也一笑,摊手,表示无奈。

“谁让我只是个八品芝麻官呢。”

说完,见夏桑落也一笑,暗自放下心来。因为还挂念着案子的真相,见她精神不坏,就直接问了。

“有个问题——花雕是不是处子?你应该知道吧?”

夏桑落一呆,没料到沈南溪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看他表情,坦荡荡,并无任何玩笑意味。夏桑落想都不用想,下意思地要摇头,却又停住了。

花雕是不是处子?如果以前问,她很肯定,绝对是。

沉默了一下,她看向沈南溪,迟疑道:

“这个问题,赵七尹那里也许能得到答案。”

沈南溪的神色,显然也是同意她的看法。

“这个问题……”夏桑落全然不解,“和案子有关系么?”

“验尸记录上面有证明,死者已经不是处子了。”

夏桑落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又摇摇头,有些迷惑。和一个男人讨论这个,难免尴尬,只是这种情况下,那还容得她顾及面子。

若能证明死者不是花雕,起码她的嫌疑会少一半,她自己也少一些丧亲之痛。把花雕和赵七尹的纠葛扯出来,要赵七尹作证,也无不可。只是赵七尹会怎么说?她的性命,就系在他的一念之间。

夏桑落皱着眉,沉默不语。

沈南溪已经替她拿了主意。

“我去找赵七尹。”

夏桑落倏地抬头,难以置信。

“他不会说的。”

“总要试试。”

沈南溪很坚持。夏桑落也只能点头。找赵七尹,他至多就是说花雕已经不是处子,证明那名死者就是花雕。现在知府大人已经肯定了这一点,自己也不损失什么。虽然夏桑落对赵七尹那里实在没什么信心。

可是她对沈南溪有信心。

沈南溪没有耽搁,话一说完又走了,叮嘱衙役去请了大夫来替夏桑落看伤。夏桑落在牢房里,听见他在外面对衙役低声说话。

他平日从不会这样行色匆匆,总是东摇西晃,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到了这个时候,偏话少了起来。行动多了起来。

她有时候想,如果他能停下来,和自己说说话,安慰安慰自己,她会多欢喜,可是现在看到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她鼻子一酸,想哭。可终究没哭出来,她嘴巴一咧,嘶的一声抽起气来。

太激动了,手刨到墙上,快疼死她了。

***

沈南溪一身布衣,亲自上了澄霞斋。

知府大人莅临,桐香县都热闹起来,澄霞斋生意别样的红火。他跟在引路的伙计后面,一直穿过喧闹的大堂上了楼,楼上雅间环境清幽,帘子一放,低低切切的说话声也被掩住。

赵七尹早就得到了消息,正在雅间内恭候大驾。沈南溪掀了帘子进去,却只见到一个背影,穿了暗青色的衫子,一手摩挲着手里的酒杯,正在出神。窗外人流熙攘,闹世的声音传进来,到他这里,就又反折了回去。

不管到哪里,都能自成一个世界。赵七尹给人感觉,一向是阴郁而且危险的。

沈南溪轻咳了一声,他这才回过头来,眼锋锐利,并没有着意掩饰,也没有作出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是略微欠了一下身,请他入座。

“县爷有事,叫人来传去去县衙就行了,还专门过来一趟——这样纡尊降贵,小人承受不起。”

“赵东家不必客气。”

沈南溪微微颔首,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笑道:

“果然是桐香县第一的酒肆,澄霞斋名不虚传。”

“过奖了——县爷今天来,有何贵干?”

这样直接。沈南溪正好也不想跟他多废话,夏桑落还在大狱里蹲着呢。于是他脸色微整,直视赵七尹,意味深长道:

“据说夏家酒肆的丫鬟花雕和赵东家曾经有过交情?”

赵七尹垂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唇角略勾,显出一丝好笑的意味来。

“哪个花雕?夏家后院挖出来的那一位么?”

“赵东家,我以为,以你和花雕的关系,提到她的时候,起码会表现出一些怜悯。”

“我和花雕的关系?”赵七尹扬眉看沈南溪,“看来夏大姑娘对县爷你,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抖露出来。”

沈南溪微微一笑,眸光依旧的温和,带着无伤大雅的散漫,不经意间与之相触,却没来由感到压力,目光也可以做细密的网,铺天盖地罩下来,无处可逃。

“人命关天,夏大姑娘都踩到了刀口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赵东家是爽快人,不必再兜圈子,我想请你证明那个尸体不是花雕。”

“我怎么证明?”

“死者已经不是处子了。”

赵七尹起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酒杯随手往桌上一搁,发出清脆的一声。他走到窗口,遮住外面的光,眼前一片青黑的颜色。

“想让我证明花雕是处子?那你可真是找错人了。你既然都已经听夏桑落说了,我和花雕有关系,男男女女的,既然都有了关系……”赵七尹撇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她怎么可能是处子?”

“花雕并不是这样的人。”

“你懂花雕是怎样的人?恐怕连夏桑落自己也不懂,否则县爷怎么会专程来找我?”

“因为我除了知道花雕之外,还略懂一些赵东家的为人。”

赵七尹眸光一闪,看了一眼沈南溪,冷笑,摇头。

“我的为人如何,不必说,关于花雕,却是可以坦诚相告的——夏桑落把她当成自己的心腹好几年,她也不比花雕聪明多少了。前次到夏家上门提亲的时候,花雕自己追过来,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斗酒会上白白得了一个帮手,当时还赞她有心计,才没多久,就私自做下了偷酒方子的事——这丫头,扮猪吃老虎,夏桑落养了内贼在身边,她自己都不知道。”

沈南溪摇头感慨:

“看来花雕傻丫头对赵东家情根深种,赵东家却并不当一回事。”

“我该当一回事么?”

“你既然对她无心,自然不必——但是那个你对她有心的人,也不必当一回事么?”

赵七尹目光一凝,直直地盯着沈南溪。

“县爷指的是哪个?”

沈南溪却笑笑,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我又不是赵东家肚子里的蛔虫,这种事,你自然比我明白——不过夏大姑娘的案子,尚有内情,她如今性命系于一线,只看赵东家怎么说。你是除夏桑落之外和花雕最有渊源的人,她是不是处子,也只有你可以证明。”

赵七尹盯着沈南溪,他的目光,锋芒毕露,从不掩饰。要坦白自己和一女子有无私情,本来就是一件尴尬的事,他的脸上却不见赧色,只有阴沉。忽而一笑,赵七尹垂眸,悠悠笑道:

“要我证明,那我也只能坦白出来,花雕和我有私情,早已经不是处子了——县爷还要我上堂作证么?”

沈南溪眼睛微眯,缓缓道:

“赵东家可要三思,不要到时候后悔。”

赵七尹嗤的一笑,略带讽刺。风流滥情,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夏桑落的性命与他无关,若是沈南溪拿是否处子这一条替夏桑落辩白,他倒要考虑是不是上堂作证,抖露自己和花雕的私情。

让夏桑落辩无可辩,夏家酒肆彻底消失。

窗外依旧繁华,澄霞斋生日蒸蒸日上,客流如涌,没有了夏家酒肆,耳朵旁边都清净了。可怜可鄙夏桑落,为了微薄生意,日日将桐香县闹得鸡飞狗跳。

赵七尹略有些出神。沈南溪看出他的动摇,上前一步道:

“赵东家,人命关天。”

赵七尹出了一阵神,回过头来,两人离得近了,目光相触,免不了要较量。虽是一个看着一个,实际上各怀心思,互相琢磨。沈南溪正要开口,赵七尹却先一步说了出来。

他一字一句,很肯定道:

“花雕,已经不是处子了——那具尸体,就是她。”

初露端倪

雅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赵七尹说完这一句,就再没了下文,只是无动于衷地挑衅地看着沈南溪。

沈南溪目光一闪,避过这对峙,脸色也变得淡淡。他拱个手,客气道:

“即然这样,麻烦赵东家了。”

说完就转身疾步离去。楼梯上传来伙计恭谨招呼的声音。

赵七尹对着窗外沉默了片刻,回头见竹帘依旧微微颤动,可见沈南溪走得很急,这人,急得时候也不见有多慌乱,够冷静的,怎么会和夏桑落搅和到一起去?他眼睛一转,脸上的神色,含义莫名。

外面响起一个沉沉男声道:

“沈南溪这趟来的奇怪。”

随着声音,一人掀帘进来,年龄三四十,微胖,正是换了常服的知府大人。

赵七尹脸色一整,很恭敬地行个礼,抱歉道:

“让大人久等了,是小人的不是。”

知府大人应了一声,顺势坐下,颇为熟稔地招呼赵七尹道:

“赵东家也请坐。”坐下之后,转入正题,“沈南溪来,是想求你证明那具女尸不是夏家丫鬟?能找到你头上,他还真是无路可走了。看着是个聪明人,也会做傻事。”

赵七尹口中称是。刚才知府在隔壁,早已经将他和沈南溪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去。

知府往桌上略靠了靠,眉心一道褶子。

“只是夏桑落这个女人,嘴硬,不好办,昨天动了刑,还是没有招,逼得人非要下重手不可。沈南溪人微言轻,大堂上不足虑,只怕他暗地坏事。”

赵七尹皱眉道:

“上次承蒙知府大人相助,把他调离桐香,不过多半年的功夫,正要紧的关头,他却跑了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人费解。”

“也不奇怪,这人懒散,毫无作为,到一方惹一方的祸,别处是呆不久的,这次他被贬回来,却不是我的主意,等到要阻止,也晚了——只好寻个别的错处,一有机会,再把他打发走,这人留在这里,我总有些不放心。”

“大人放心,不会让他坏事的。”

“对你我自然放心,”知府大人颔首,“不过夏家这件案子,得尽早结了,拖得时间久了,难免生变。”

赵七尹垂眸盯着酒杯上的釉彩,半晌没有回答。

知府瞥他一眼,有些不满,揶揄道:

“赵东家,你平日并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难不成还真舍不得了——你不要忘了,那尸体还在,迟早有一天要被揭出来,不让夏桑落来背这个黑锅,你我两人,就真的麻烦上身了。”

赵七尹脸色阴冷,忽道:

“为什么非要找个人来背黑锅?人命一条,事关重大,谁犯的案子,就让谁来偿命,于我们也并没有多大损失——”

知府脸色一变,倏地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怒气发作:

“赵七尹!你是昏了头了!”

赵七尹浑身一震,脸色也变了,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的失态。迅速看了知府一眼,跪地伏身,急声道:

“大人息怒!刚才不过是无心之言。”

外面有人走动,是名小伙计,还轻轻咳了一声,暗示两人说话声音有些大了。

知府随意挥挥手,命他关上门,而后拉起赵七尹,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依旧严肃。

“不管有心无心,这种话都不能再提,想也不能想——一两条人命无所谓,但若是真把这案子揭开,有心人顺藤摸瓜,把所有的事都抖露出来,你我二人还哪有活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谁来搭救?”

赵七尹脸色阴沉,半晌,咬牙道:

“大人教训的是。”

“这件事,你不必再管。”知府瞥他一眼,微愠,“尽早结案才是正经,总有一个人要去偿命,不该是你,不该是我,也不能是那行凶的人——也就只有夏桑落。”

赵七尹没有回答,似乎默认。

之后知府大人又和他闭门谈了不少隐秘之事,赵七尹一直心不在焉,知府见他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明白,于是有了些怒气,话说到暂停,冷哼一声,甩甩袖子就要走。平日赵七尹必定要追上去赔罪的,这次却反常,只是沉默。

走到门口,正要掀竹帘,忽听身后一声:

“大人留步!”

知府眉头一皱,回过头来,在门口稳稳站定。赵七尹垂首踌躇,只见两道浓眉如剑一般斜飞入鬓。知府停住,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心中不耐,便哼了一声:

“嗯?”

赵七尹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

从澄霞斋出来,沈南溪一步不停回去县衙。

书房里寂静,桌上一层灰,摆的都是陈年积案,厚厚的文书。看了心烦,又懊恼,一巴掌拍下去,桌子微颤,灰尘全都扑了起来,闷闷一声响。他也不管,随手把一堆文书推到地上去,拎了茶壶来倒水喝。

慢慢倒着水,平静下来,眉宇间微有些抑郁。

安排人下去查探消息,还怕深宅大户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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