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风水师(全)-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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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良从冷漠的眼神看到的是过去给艾琳娜留下的伤痕,可是她没有承担也没有放下,而是选择了最不明智的逃避。他突然问道:
“你做了这么多基因研究,有研究过囚犯的基因吗?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是否有这种基因,就象我可以算出一个人会不会坐牢。”
“哼,我没有,不过我相信人有这样的愿望总是可以实现的,或者……我可以这里把你杀了,那么保证可以坐一辈子牢。”
听到这里,安良知道艾琳娜选择了承担,也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他把手上的半截烟头扔掉说: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艾琳娜,你是个天才,你可以为人类做更多的事……”
艾琳娜突然对着安良大喊:
“我为什么要为人类做事?骗我的是人,害我的是人,利用我去创造所谓的新世界是人,关我进来的还是人。我以为可以信奉神,信奉一种理念,我以为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可是我只能不停地保护自己不被伤害,我可以为自己做更多的事吗?谁为我做过更多的事,你不也是一直在利用我吗?”
安良看着艾琳娜直视自己的眼神,明白这种愤怒基于信任,如果对着一个不能了解自己的人,没有人会承认说出真正的想法,把软弱一的面曝露出来,安良小声说:
“人没有权利伤害别人,可是有权拥有自由。生命很宝贵,就算你知道自己会活多久,也没有一天是值得浪费的,不要放弃……我不是和你谈条件,可是我想现在你会愿意多一个选择。戴维斯基金会在推动一个癌症基因药研究计划,他们很想和你合作,有能力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在预审时做请作无罪答辩,他们会派出律师,我在法庭上也会帮助你。在这个案件中只有绑架案是重罪,其他的技术细节都可以解释。而我……并没有被你绑架,我只是在配合你的研究,不是吗?”
艾琳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安良,安良耸耸肩说:
“就象精神病人要被绑起来治疗一样,我就是要这样才可以被治好,呵呵。”
艾琳娜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垂下双手让烟头掉落地面。她小声对安良说:
“抱抱我,只是……只是象朋友那样……”
她紧紧拥抱着安良,闭上眼睛在他耳边说:“不要骗我,求求你……不要骗我……”
安芸带着安婧和刘中堂来到中国,在江西龙虎山上远眺着壮丽河山。安芸想让在美国出生的安婧看看自己的家乡,也让真正服刑期满的刘中堂来一次不用偷渡的风水旅行。
他们刚刚从道教圣地天师府出来,安婧来到中国后特地做了一身长衫来衬着喜欢穿长衫的妈妈,这时穿着灰布中国长衫,拿着罗经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她跑到一个山峰顶上展开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安芸说:
“这里就是我们高祖太婆修练地方,风景真美啊!”
安芸微笑着走上山顶和她站在一起,看着远方说:
“这里是中国风水的发源地,也是安家的故乡,一百多年前高祖太婆绿娇娇从这里出发走遍了中国,然后又走向世界,然后才有你这个小毛孩生出来。说起来也怪,我们从小发现你象她,也是小小的个子加个瓜子脸……”
“这样才漂亮呢……为什么她叫绿娇娇,可是家谱上又写着安青茹呢?”
安芸深切地看着女儿的眼睛说:“名字重要吗?”
刘中堂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安婧歪一下头说:
“好听的名字当然重要,要是你给我起的名字不好听我就自己起一个。”
安芸笑着说:
“你今天穿着长衫,在美国却穿修女黑袍,但是你还是你呀。”
安婧用力点点头伸个懒腰说:
“那是。唉……在天师府打坐了几天脚都麻了,在修道院天天跪着祈祷反而不觉得累,要是全世界都统一信上帝的话多方便。”
山顶吹着略带湿润的暖风,在阳光下让人感到详和开朗,安芸扬手让两个年青人坐下,对安婧说:
“你在天师府学习了几天,你认为什么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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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师让我忘记一切内观元神,那时我觉得道在我的身体里面,那是一股力量。”
安芸又看着刘中堂,刘中堂是饱读诗书的中文教师,洪门白纸扇,说话自然更有水平,他象背书那样流利地回答: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如果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道了,经书上的意思是道无形无迹,无处不在,我们生活在道里面却不会去注意它,这种低调无为教会我们怎么做人处事。”
安芸笑起来:
“呵呵,你好象在说空气似的,如果道那么普通又无处不在,道士们为什么还要去修练寻求呢?”
她看着两个神情迷惑的年青人说:
“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和你们一样有点自己的看法。婧婧,天主教的十诫中提到不能跪拜和事奉偶像,你在天师府里看到无数神像,因为你的宗教信仰而不必去跪拜,但是你依然可以感觉到什么是道。你知道吗?虽然道教看似很多神仙,可是剥开这些历史留下来的外壳,本质上却是一神论,你拜和不拜并没有区别,能跪下来是对宗教和文化的尊重,但是只要你的心不轻视并非一定要下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世界的起源。信上帝的宗教在追寻上帝的启示,他们称为神、上帝、或者安拉;科学家在追寻宇宙的起源,他们称为宇宙第一推动力,如果马特维能进一步研究弥漫宇宙的3。5K微波背后的真相,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同一个终极,这和道教的追求探索并没有区别。”
刘中堂和安婧不其然地肃然起敬,在天地之间的山顶上和亦师亦友的前辈谈天说地是无上的享受。刘中堂说:
“所以名字并不重要,我想我明白了芸姐刚才说的意思。如果我们只是执着外形,名字这些表面现象,我们就看不到真相。”
安芸对刘中堂说:
“可能我们永远也看不到真相,可是我们还是要去寻求,只要向前走一步,就距离真相近一点。道是自然的规律,婧婧,如果你看不透上帝的意旨,又怎么知道上帝没有另一个名字和另一付面孔呢?”
安婧皱起眉头指着山下的天师府说:“所以你让我来看上帝的另一付面孔,然后让我离开修道院?”
“得了吧,你天天想着溜走呢,我稍微说一下你就使劲点头了,现在可别赖到我身上。刘兄弟,婧婧当不当修女和我没关系,和你大有关系,以后你和她慢慢搞清楚这件事啊。”
刘中堂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芸姐可别这么叫我,论辈份论什么的都不能这么叫,叫我阿堂就行了。”
芸姐朗声笑起来:“刚刚才说完名字的问题,你也不要着相嘛,看开点。”
安婧突然站起来说:“我想好了,我也要有另一付面孔,我决定改名叫蓝色火焰!”
安芸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想都不用想了。”
刘中堂说:“毫无想象力。哎呀,不能随便打人啦。”
宁静的绿树公墓建在纽约布鲁克林一片小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矗立纽约湾上的自由女神和曼哈顿连接天际的摩天大楼。这里环境清幽,但是从风水上说却平平无奇,安良的祖先很早就在这里买下了大片土地,并且要求安家后人去世时必须火化安葬在这里。火化过的骸骨会失去大部份风水灵力,安葬在一片普通的墓园中更使风水无可发挥。安家一向有任由孩子们按自己的意愿自由选择生活的传统,可是唯独这一点却是代代相传必须遵守的铁则。
安良从有记忆开始第一次来这里扫墓就听母亲反复告诉他:安家是风水世家,有足够的力量用阴宅风水去影响后人,可是这种影响实际上剥夺了后代选择的自由。安家的祖先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努力去创造命运,而不是被一挂祖坟控制,同时也不能用祖先的骸骨去为自己牟私利。
平整的高地排列着层层墓碑,最上方的墓碑是杰克·怀特和安青茹·绿娇娇的合墓碑,从这里开始以下的每个墓碑上都是安姓的历代风水师,他们都坚守着前辈的教诲火化后才下葬,李孝贤也不例外。
安婧还在新加坡的时候就在电话中告诉安良,依易卦计算李孝贤只有三天寿命,这三天里她会出现临终前的回光返照,病情会突然好转,可这只是让她实现梦想的最后期限。李孝贤没有逃过死神的召唤,但是她在安良怀中,在亲人的守护中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几个月后墓碑已经做好,墓碑上坐着一个大理石雕刻成的天使,天使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面容和李孝贤一模一样。她身穿洁白的长袍,背后的翅膀包围着身体,侧坐在墓碑上拉起小提琴。安良穿着整洁的礼服,手捧鲜花站在天使前面小声地说着话。
“小贤,我的妻子。我以为上帝把你带到我身边是为了让我们一起到他的怀抱,可是他只想让我送你走。婧修女对我说,我不应该哭,因为人的寿命有长有短,只要完成了上帝的启示和目的,人就可以完美地回到天堂。我明白你是为了让天使们回到天堂才来到世上,你来到我身边让我明白爱情不是白日梦,所以我没有哭……”
安良哽咽了一阵,任由眼泪流在脸上,可是他没有擦干,免得被天使看见。
“小贤,我的妻子。妈妈说,你纯洁地来到世上,你离开的时候也是纯洁的。忘记是上帝给你的恩赐,因为那些过去不应该再想起;看不见是上帝对你的宠爱,因为你不必睁开眼睛看这个污浊的世界。你心里有光明,就会看到光明;你心里有爱,就会看到爱;你心里有自由,你就自由;我还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你永远可以看到我,所以……所以,我不应该哭。”
“小贤,我的妻子。达达也对我说,我是风水师,应该比一般人更看得开。他说生命总是会完结的,我们做得已经很完美了,我们之间有真正的爱情,那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这一生都没有白过……你们真是好朋友,说出来的话都一样。对了,你走的那天达达和我喝了很多酒,不过他喝得更多,后来醉了。”
“小贤,我的妻子。你喜欢音乐,可是我没有很多时间听你演奏,我让你的灵魂带上了你喜欢的小提琴。我不知道还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但是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做一切事情。我已经算不准自己的命运,艾琳娜说3。5K微波改变了我的基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和你在天堂见面,我只希望可以快一点。不过我的心没有变,我爱你,永远爱你我的妻子。”
安良放下鲜花,静静地坐在墓碑旁边让风把泪水吹干。
他从怀里拿出一台小巧的女式手机,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这是李孝贤一直带在身上物件,只因为手机里存着她和安良的第一次合照。合照里的安良傻傻地笑着,李孝贤象调皮的小兔子拔着他的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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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响起小提琴的声音,奏起著名的阿根廷探戈舞曲《一步之遥》,安良愕然地抬起头,远方一支乐队在演奏着音乐,李孝贤穿着红衣吊带长裙,带着微笑从草地上慢慢走过来。
安良站起来向前走去牵起李孝贤的手,拉高一点让她从臂环下熟练地转着圈穿过,再拉到自己怀中。随着有激动人心的主旋律响起,他们拥抱着走出优雅的侧行连步,但是他们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对方……
守墓人拄着割草机远远看着山坡顶,一个高大的中国青年在天使墓碑前抱着无形的舞伴,全神贯注跳起一个人的探戈,他手上握着一台响着音乐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