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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民国艳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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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钺之一转身,便看到了和小慧说话的福来,他的脸就耷拉了下来,可当着这么多的人又不好说什么,便悻悻的坐到了梨园小生身边,微笑着的问:“给我点葱爆羊肉了么?”

“唱大戏还吃羊肉,你不怕破嗓啊,喏,先喝杯茶吧?”璧凌给他倒了杯绿茶,随后又帮他盛了碗饭。

“婚事筹备怎么样了?”他问,这位月底就要成家了。

吴璧凌垂着眸子回答:“我妈操办呢,我不管,到时候多喝点儿滚进洞房就得了,反正一觉到天亮我就啥都不知道了。”

“洞房花烛夜,可是小登科之喜啊,你该高兴才是,而且我听说你媳妇是个美人儿呢。”他一边夹菜一边说,却没留意到对方脸上的忧郁之情。

璧凌瞟了他一眼,放下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甭跟我说这个。”

趁着饭桌上没别人,沈钺之就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我可得说说你了,就算咱两再怎么要好,也不能开花结果不是,身为男人就得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你干嘛不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去,你还比我年长两岁呢。”他原本就不乐意这么早娶媳妇,可爹妈偏偏不答应,唉,他的感受又有几人能懂呢?

钺之摇头:“我和你又不一样了,我有个大哥,凡事他顶着,我暂时想干嘛干嘛,你可是长子,有这个义务。”

“我们家老头子就像让我弄出孙子来,只要有了孩子,他也就懒得管我了,不自由就一两年而已,到时候咱们还能在一块儿。”他说完便朝沈钺之一笑,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可也算是好了两三年,他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这家伙的,只是此人总三心二意,又爱追寻新欢,但转了一圈儿之后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对此他已经有了经验,所以就算是钺之看上了那个车夫也无妨。

沈老板应酬似的笑了,便把视线转向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福来身上了,小慧忙着化妆去了,没人和这小子说话,大概觉得很无聊吧?

车夫低头望着地面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便听到沈钺之喊自己:“福来,过来吃饭吧?”

“哦。”他高兴的来到饭桌前,却冷不防的让梨园小生白了一眼。

“坐啊,别客气,吴老板又不是外人。”钺之递给他筷子,拉着他坐下。

佟福来别扭的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也不敢去夹菜。

“光吃白米饭干嘛,来,吃菜。”沈钺之温存的给他往碗里添菜,但坐在一边的吴璧凌却看不下去了。

他冷冷道:“我吃饱了。”说完就起身离开,他纯粹是气饱了。

懂事理的车夫拧着眉说:“吴老板生您气了。”

“没关系,他爱耍小性子,一会儿就没事了。”以前他们相处的时候,吴璧凌也常常因为他“移情别恋”而大发脾气,他都自当没看到似的,因为他清楚这不会影响两人继续在一块儿睡觉,但这次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了啥,或许因为福来太“特别”了吧?

17佟参谋长老谋深算

傍晚,堂会上的《白蛇传》演到了最□的部分,断桥上的白素贞,小青和许仙重逢,百感交集。

台下的宾客连说话之时也尽量压低了声音,坐在中间席位上的周先生和其母亲春风满面,周氏在北京是做洋货行的,主要卖东洋进口货,他的儿子周礼夋也是北京的大混混儿,终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挥霍祖产,周先生拿他的独子毫无办法,只得以听戏来抒发心中的郁闷。

白素贞唱道:“哎呀,断桥哇!想当日与许郎西湖相见之时,也曾路过此桥,如今桥未曾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了哇!”

西皮散板响起,又一段忧郁的唱腔响彻大厅,感染了在场的宾客。

吴璧凌泪光盈盈悲愤交加的唱着:“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银牙埋怨许郎。”

小青提剑义愤填膺:“这样负心之人,小青早就劝过姐姐舍弃了他,姐姐不听。如今害得你有孕之身,这样颠沛流离,我小青若再见那许仙之面,定饶不了他!”

白素贞又唱:“为姐也深恨许郎薄情无义,只是细想起来,此事也怪法海再三离间,以至如此。”

小青使劲敲锣边:“虽然法海不好,也是许仙不该忘了前情,听信他的挑拨。”

白素贞为许仙辩解:“官人害怕也是常情,还是怪那法海不好。”

小青又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样的向着他,难道你的苦还没受够吗?姐姐!”

西皮散板过后,小青唱道:“贤姐姐你虽是真心不变,那许仙已不是当日的许仙。叫天下负心人吃我一剑!”

此时,小青和白素贞停在路边歇息。

西皮散板过后,许仙急匆匆的上场了。

扮许仙的沈钺之心急如焚的唱道:“不分日夜奔家园,一路上寻妻妻不见。”

台下的众人一片掌声,马上就要到最经典的段落了。

正在这个时候,佟先生也从花园里散步至此,身后的赵副官说道:“您觉得太吵了吧,今天是洋货行的周庆富给母亲过六十大寿,八点就结束了,您稍微忍一下。”

“不碍事,京剧我还是很喜欢的,这几个年轻人唱得不错。”他站在门口看台上表演,正旦柔媚多情,花旦俏丽活泼,小生唱腔清脆响亮,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定是现在京城里很走红的名伶。

“我看过他们的戏,正旦是吴璧凌,吴竹馨的独子,小生是沈钺之是范仙娥的儿子。”他也是个戏迷,但却没那么痴狂,因为公务比较繁忙,所以难得有时间去戏园子看戏。

佟先生有些惊讶:“范仙娥可是我们那时候最出名的青衣,京城为数不多的女伶人,她现在也得有四十多岁了,她嫁给沈慕函做妾之后就再没出来唱过,可惜了。”

“当时我年纪太小没听过她的戏,不过听我父亲说,她可是个大美人。”他说道,台上的花旦倒是挺合自己胃口,据说是个新星,艺名叫卢筱慧。

佟先生点头:“嗯,确实是美人儿,只怪沈慕函下手太快了,呵呵,我们还没来得及示好,人家就抱得美人归了。”那时,他也是京城有名的顽主,玩弄风月是他的嗜好,但人过三十便收敛多了。

两人正说话之时,从大厅的人群中走过来一个穿棕红色皮袄的年轻人,赵副官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位就是适才在大门前和他们抢道儿的洋车夫。

福来看到这位军官,马上就鞠了个躬,连忙道歉:“之前在门口实在是对不住了。”

赵副官见他态度很好,就淡淡一笑:“没关系,佟先生也没受伤,以后注意便好。”

福来一听到“佟”这个字儿就倍感亲切,虽然人家未必和自己同姓,或许是另一个童也说不定,但他却觉得这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很面善,便也向佟先生鞠了个躬。

“我以后会注意的,您二位听戏吧,我去办事了。”他说完就匆忙绕过灰色的大影壁,奔出了会馆朱红色的大门。

“这车夫倒是挺有礼貌的。”佟先生说道。

“北京毕竟是皇城么,不像其他地方的人那么不懂礼节,我带您去吃晚饭吧,改天我请您去天乐园听整场的《白蛇传》。”赵副官说完便带着佟先生出了会馆,坐汽车奔了东安市场。

在车上,佟先生拿起了今天的《申报》,便对开车的年轻军官说道:“先解决眼下最棘手的事吧,孙传芳那里派来的人要马上接上头。”

“好的,您放心,这件事我来办。”他明天一早就发电报联系。

“你这次就和我回广州吧,没必要留在北京了,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出乱子的。”佟先生翻着手里的报纸说,虽然这些消息他大部分都最早知道,但还是有再浏览一下的习惯。

“一切听您的安排,佟参谋长。”虽然佟先生此次是便装出行,但实际上却是国民革命军某师团的参谋长,也曾是黄埔军校的教官,他便是这位一手栽培的。

佟参谋长叹道:“唉,要是荣飞能像你一样我就不发愁了。”他的儿子不喜欢当兵,就爱念书,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他也没勉强儿子参军,就让老大在广州的银行里任职,小女儿已经出嫁和女婿在家里帮着老婆打理商行的生意。

“佟公子是个经商之才,您要是硬让他扛枪杆子,他也不乐意的。”赵副官说完就按了按车喇叭,前面又有一辆人力车在挡道儿,他真是一点儿辄都没有。

佟参谋长放下报纸,有几分无奈:“要是我能再有个儿子就好了,唉……眼下局势未明,没有几个可靠的左膀右臂不行,宇鹏和你都是我的亲信,但光有你们还是不够的。”

赵副官只得安慰他:“其实您这么安排也不错,当兵打仗本来就是把项上人头提在手里过活,荣飞是您的独子,要是有个意外就不好了。”

他点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人都不知足,没什么想什么,就算到了我这个年纪也难以避免。”话说到这儿,他就回想起某个要被他遗忘了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或许……但过了二十年,他又到哪里去找呢,更何况那孩子是个“怪胎”,这样的孩子不要也罢,想又有什么用?

但就算是有异常,只要头脑没问题,身体健康,找回身边也会有些用处的,他转过头,眯着眼睛反复思忖,右手手指慢慢的磨擦。

赵副官看到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佟参谋长一定在考虑事情,也就没再打扰,静静的等着上司发话。

“耀辰,你去警局帮我查个人。”他出神的说道,脑子里还在前思后想。

“行,警局副局长是我熟人,您要找的人在北京?”赵耀辰试探着,他很少看到佟参谋长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嗯……她是我妹妹。”他说完就靠在了后座上,闭起了眼睛。

赵耀辰并没多问,依然安安稳稳的开车,他知道这是佟参谋长的私事,不喜欢别人多嘴,他只要听此人的命令行事就好。

18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佟福来过了十字路口,来到了一家茶叶铺,他要帮沈老板买一斤龙井,还要带些胖大海回去,因为那位最近用嗓子较为频繁,所以需要喝点胖大海润喉。

从茶叶铺出来后,他忽然被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儿吸引住了,这些栗子闻起来很香,他便忍不住买了一斤,赶忙把包着栗子的纸包揣到了怀里,便小跑着回了会馆,坐在厢房里等沈钺之。

而此时,沈老板却和吴璧凌在向老太太贺寿。

“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钺之笑眯眯的说,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吴璧凌也道:“我祝您身体安康,笑容常驻!”

老太太坐在位子上乐的合不拢嘴:“好,好,你们也要生意兴隆,场场爆满哦。”

“借您吉言。”沈钺之说完就瞥了老太太边上的周先生一眼,对方看梨园小生的眼神十分猥琐,让他有几分生气!

虽然吴家早先是混在相公堂子里的伶人,但如今却是正经的梨园人士,前清的时候男旦都会为了生计和有钱有势的人应酬,也有些人为了眼前利益出卖色相,供别人玩弄取乐,但璧凌却不是那种人。

周先生见沈钺之一直在打量自己,也就略有收敛,连忙说道:“沈老板,吴老板今天辛苦了,请去后面歇息用饭吧?”

“周先生您太客气了!”吴璧凌笑盈盈的说,随后便和钺之走出了灯火通明的大厅,往后院走去,但在廊前他们却碰上了个人。

白白胖胖的周礼夋正和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的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周公子好。”璧凌赶忙问候。

“璧凌,沈公子,今天辛苦了,这是我的朋友,藤田先生。”周礼夋赶忙把朋友介绍给二人。

叫藤田的日本人很有礼貌的鞠躬,然后便自我介绍:“吴老板,沈老板晚上好,我是藤田修二,日后还请多多关照。”他中文讲得很流利。

吴璧凌细细的打量此人,虽说是个小日本但个子倒是不矮,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起来挺好看,穿着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脚上的皮鞋擦得锃亮,蛮爱干净的样子。

“您好。”他也客套的说了一句,对方似乎在向他示好,视线都没离开自己的脸。

沈钺之对日本人没啥好感,但也强打笑颜说道:“藤田先生好。”

藤田修二笑容满面的说:“我十分喜欢京剧,改日鄙人做东,请二位吃饭,望请两位务必赏脸。”

呃,还有这么请人的,沈老板觉得有点儿好笑。

“等有时间吧,周公子,我们先回后面歇着了。”吴璧凌说完就仰着头从藤田身边擦了过去,留下了一股芬芳的脂粉香。

望着两位伶人渐远的背影,藤田便依依不舍的叹道:“吴璧凌果然是天姿国色,之前我在天乐园见过他几回,即便不上妆也很漂亮。”

周大公子拍拍他肩膀,小声问:“您看上他了?”

“不敢,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们中国的古话是这么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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