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艳殇-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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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神情凝重,应该说这几天他一直在思忖今后的出路,东北虽然总算是服从了南京政府,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将稳定下来,相反他隐约觉得今后还会有腥风血雨。
“嗯,我琢磨很久了,今天就是和你商量今后的事,我年纪大了,是该物色接班人的时候了,可现在要是撒手不管,底下的兄弟们一定会吃苦,但我手下的师长还都欠些经验,要是直接升任军长恐怕不能服众……虽然南京答应给我们军费,又不会插手我们的编制,但就怕事有万一,蒋介石想把阎锡山和冯玉祥的队伍中央化,虽然这和东北军无关,但这便是前车之鉴,或许会有一场大战。”他毕竟是混沙场多年的军人,对战争出奇的敏感,甚至可以闻到那股刺鼻的硝烟味儿。不管是北洋政府,还是如今的南京政府无怪乎都是要诉诸于武力还统治地盘,实际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群雄割据”的局面,中国依然处在战乱的边缘。
沈钺之听到父亲的话也忧心忡忡起来,他低声道:“郑师长其实还是可以接任军长之职的,您可以大力培养他。”
他摇头:“郑师长才三十七岁,在这几个师长中年纪最轻,若是让他来做军长会有很多人不服,他压不住底下的人……比起这件事我倒是更关心你的想法和你将来的出路。”剑华受伤之前他也曾想过让长子继承他的职位,但自从剑华瘫痪后他的这一想法就改变了,他想多听钺之的意见。
沈中尉思索了片刻便答道:“我想去南京。”
听到儿子的话,他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你没说要回梨园行唱戏。”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不会再做让您为难的事了,只是我在奉天没办法照顾福来和天禹,总是惦念着他们,所以才有这种打算。”
“你一个人去南京能做什么?”慕函问,他的小儿子不仅是个戏痴,还是个多情种。
“我要自己拉队伍过去,这支队伍都由我亲自招募训练。”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今天才把这话讲了出来,在军中也有三年了,虽然没参加过重大的战役,可也参与过几次小型战斗,他并不厌恶沙场生涯,因为在战场上更能体现男人的气概,扬名立万,出人头地也更迅捷。
沈慕函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觉得钺之终于成熟起来了,果然是自己的儿子,就算再迷恋戏台也是有血性的男儿。
“我给你权力,你去招募壮丁大胆的干,但是别让我看到你中途放弃,你可以挑三个下级军官协助你。军费开支不能超过预算,若是超了,要你个人来补缺。”他决定支持儿子,这也算是他对剑华的一种补偿吧。
“嗯,我知道您不会做出违背少帅的事儿,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沈家带多年的队伍归了别人。”他说道,而且他要做配得上福来的男人,更不能让佟先生看不起他。
沈慕函又问:“你要带多少人的队伍?”
“一个独立团。”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一两年内组建一个师是不现实的,新兵训练少说也要三个月。
“野心不小,看你能不能招募来这么多人!”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沈慕函还是很欣慰,这便是儿子想出的退路,他怎能不全力支持?
“我按2000人的编制招兵,不仅仅是奉天,还要去吉林,黑龙江和热河招募,我预计要用掉一个月的时间,营地就用咱们军的仓库来改建好了,这样花费不了几个钱。”他已经算过了军费开支,打算今晚整理一下拿给父亲看。
“你只要告诉我花多少钱,这些钱都花在哪里。列出清单就好。”他说完便点了支烟,抽了两口。
“明天一早我拿给您。”沈钺之信心满满,但摆在他眼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兵源问题。
一周后,沈钺之就带着一个姓郭的年轻少尉奔了黑龙江,那是他们招兵的第一站就是那里,跑遍了大半个黑龙江的县城之后,他们就进入了吉林,可在长春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封加急电报。
当拿到这封电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沈中尉,您怎么了,家里有事?”郭少尉问,沈中尉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像是出了大事。
他放下电报,眉头紧锁,嘴角抽搐,好久才答道:“我妻子,岳父岳母突然过世了,家里遇到了火灾。”虽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但他依然不敢相信!
膀大腰圆的郭少尉也是土生土长的奉天人,小沈钺之三岁,也在讲武堂念过书,他们算是校友,平时的私交也不错,他连忙关切的说:“你赶快回家去,这里交给我,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发电报的,别耽误了。”
沈钺之原本想再迟几天走,可妻子那边只剩下一个刚成年的弟弟,一个人肯定处理不了丧事,于情于理他都要回去主持大局。
“好,那下午我就回奉天了,等丧事办完,我再和你一起去热河。”他觉得怎么也要过了头期再回来,可心里却隐约觉得事情很不对头,总之妻子和岳父母的离世实在是太突然了,悲痛之余,更多的则是懊悔,他悔不当初没有更好的对待叶岚,儿子夭折的事对她打击太大,就算是杀了蓉芮报仇,也没办法将那痛苦抽离,可逝者已逝,他也唯有对小舅子多做补偿了。
“不急,家里事要紧。”郭少尉看得出他很伤心,但作为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想哭就哭,于是便主动的离开了房间,关好了门。
当房门关上的一刹那,沈钺之就无助的坐到了椅子上,紧咬牙关揉着头发,这两年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也要经受不住打击了,可万一他倒下了,沈家便无人能顶大梁了,所以他根本就不能退缩,撑也要撑过去。
两天后,沈钺之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奉天,见到了忙着帮吴家操持丧事的母亲和大妈,小舅子也从北京的师范学校赶回来,住在他们家中,因为吴家的祖屋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即使要重建也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但父亲和母亲说了,让小舅子把沈家当成自己家,还专门为他收拾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出来,逢寒暑假都会回沈家来住。
不过小舅子显然对警局的办事态度极为不满,在沈钺之的疏通下警察们又重新彻查了一遍现场,在一楼的客厅内发现了汽油的痕迹,小舅子明确的指出家里没有骑车,更无需汽油,所以整件事是有预谋的,显然有人故意纵火杀人!
沈钺之也对此深信不疑,他和警长私下里进行了长谈,一旦发现嫌疑犯就交给沈家,他们要“亲自”处理。警长并无异议,但还是提出了一个附加的条件,要等罪犯供认不讳再动手,若是有人故意行凶,它也算是今年来轰动奉天城的一大要案了。
就在警局和沈家忙着缉拿凶嫌的时候,守在家中照顾丈夫的红霞却接到了妹妹蓉芮打来的电话。
她刚想高兴的问候,妹妹却故作神秘的说道:“姐,说话小点声,别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就说我失踪了。”
握着电话听筒的女人尽量压低了声音,她望着上海火车站外忙碌繁华的景象长出一口气,刚到上海的她已经疲惫不堪,九死一生的经历让她更加“顽强”了,在狂风大浪的黄浦江被渔民救上来的那一刹那,她就下定决心要复仇,而且她并不认为这是沈钺之所为,一定是那个女人逼迫他干的,所以她要杀了二少奶奶,只要那个女人还有呼吸,还能开口讲话,她就不得安宁,食不知味,寝不安!
“哦,你在哪里,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她觉得妹妹说话的口吻很怪,但也并没往其他地方联想,因为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蓉芮能干得出杀人的罪恶勾当。
“我在外面旅行,所以没和姐姐联系,你不用挂念我,我一切都好,记住别和任何人提起我的事。”她再次强调,可却不能申明缘由。
“你不在学校教书了?”她很担心,妹妹那边好像出了什么事。
“不了,我写稿子赚钱就够了,不需要和那些屁孩子浪费时间,好了,不聊了,有空再联系,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包括姐夫,我挂了!”蓉芮挂了电话,付了电话费,这才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电话局,事情总算都处理完了,接下来该是她圆“作家”梦的时候了,虽然不能去学校教书,但偌大的上海要找个谋生的工作却是不难的,只要能多赚钱,让她变美变高贵,让男人们为她着魔,就算是做舞女她也心甘情愿。
81千里之外相见不能
很快;一九二九年的春节就来到了;军官学校放了三周的寒假;福来可算是能和儿子;母亲共享天伦之乐了;但过了几天平静愉快的假期生活之后;他却隐约的感到了一丝寂寞和遗憾,时常惦记起远在奉天的沈钺之。他已经一个月没收到对方的来信了;所以心里很是挂念,索性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
踌躇了一整天;吃过晚饭;他才来到楼下拨通了沈家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位年龄稍大的女人,说话的口吻很是和蔼。
“钺之在热河公干,请问您贵姓?”接电话的是范仙娥,她听出了福来的北京口音,所以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坐在沙发上打毛衣的沈夫人抬头望着她,做了个口型“是谁啊?”她也从妹妹口中听说了福来和天禹的事,沈家立马就有了香火传人,所以她的烦恼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这也算是沈家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唯一的好事吧?她相信厄运终会过去,只要无愧于心总会迎来好运的。
佟福来赶忙答道:“我是佟福来,钺之在北京的朋友,您是伯母吧?”他也是胡乱猜,但这个女子也是北京口音,所以十有□是钺之的生母。
“哦…。。你就是福来,姐姐,是福来打来的电话!”范仙娥转头对沈夫人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人家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过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
“哎,钺之刚好不在,你问问他孩子好吗?”沈夫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到了妹妹边上,想仔细听听对方的声音。
“福来,我们都想知道天禹好不好,乖不乖?”她关切的问,隐约听到了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小娃娃的笑声。
他有些紧张的转过身,望着和奶妈和窗前骑木马的儿子,低声答道:“天禹很好,您尽管放心,他听话,很少给大人找麻烦。”不仅如此,天禹还很少生病,一岁半了,就发过两次烧,医生给开了药喝了一两天就有所转好,体质比一般的孩子强不少,这大概是因为在怀孕之初他就开始注意调养身体吧。
“你要多保重,别太辛苦了……姐姐还有事要和福来说吗?”仙娥觉得这孩子果然很懂事,她越发想见见对方了。
沈夫人想了想便说:“我们捎点东西过去,问问福来想要啥?”
“大妈说的听到了吧,她问你们想要什么,我们好给你们捎过去。”她似乎已经把福来当成自家人了,心里开始琢磨送点儿啥给佟家的长辈,福来和最宝贵的小孙子了。
福来本想说句客套话,但却觉得颇为不妥,这反而显得自己太虚伪,于是索性答道:“红药,地瓜干,鹿茸不错,烦劳您们带些过来吧。”母亲的病需要红药,鹿茸,所以带些过来可是很有用的,当然,他更不能推辞的是伯母的好意。
“好,好,我们这两天就带过去,把家里地址留给我吧。”范仙娥很开心,接过沈夫人递来的纸笔,细心的将福来在南京的住址写了下来。
佟福来和钺之的母亲,大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从她们的口中他得知原来是因为叶岚的突然去世,加上公务繁忙,那个人才没给自己写信,他不禁为此人担忧,更为素未蒙面葬身火海的女子惋惜,可想而知钺之的心情会是怎样的!去年痛失爱子浩海,今年妻子又撒手人寰,沈家人都不错,怎么家运却如此之差,莫非真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
看到儿子坐在沙发上愣神,佟春燕便走了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
“钺之的妻子去世了。”他答道,哀伤的叹了口气。
老太太很震惊:“先前不是好好的么,我还听你说他们两口子去上海散心疗伤,怎么说没就没了?”
“嫂子的娘家失火,她和父母都过世了,只有在外省的弟弟幸免于难。”他开始坐立不安,很想到奉天去探望某人,但又怕失了该有的分寸,乱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扯开的距离。
“这也太突然了,沈家怎么这么倒霉!”她也长叹一声,与此同时不禁为儿子捏了把汗,沈先生的妻子过世后,人家可又是单身一人了,若是又来缠着福来可怎么好?
“我想去奉天一趟。”假期过了五天,要是不抓紧时间过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因为二月中旬就会开学,满打满算他只有不到二十天了。
佟春燕皱着眉,沉下了脸:“娘不准你去。”这是哥哥反复叮嘱过的,上次沈先生来南京的时候他们就紧张得要死,还好儿子没再怀孕,否则就连学都上不下去了。
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