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花满楼-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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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王世子很倒霉。
——不仅仅右手手筋被人一剑斩断,同时那一剑还深深划过了俊秀的面容,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打从鼻梁斜斜地横亘了整张面孔,能不能修复如初……难说。
最关键的一步失败了,最重要的这张脸被毁了!
南王暴跳如雷,一贯的良好修养这下全不知去了哪里,仓皇嘶吼如一只发狂的兽——苦心经营二十年,却轻易败在了这一朝。
然而叶孤城松了口气——狠狠松了口气。
这一刻,才真的是转头成空。
再也不愿,再也不会,再也不能……但凡还有一分希望,他便再不会背弃自己心中所愿。
他对南王道:“既然如此,叶某告辞。”
南王霍地转向他,眼中是惊疑,是绝望。
他转身便走,却听南王忽然阴恻恻道:“叶城主便不怕本王把白云城参与叛乱的事情捅出去么?本王只这么一个儿子,全副身家就在这里,叶城主的身后,可还有白云城千万子民!”
他顿住。
——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拔剑的,只是接下来那一霎,满室剑光耀目生辉,雪亮雪亮划破一室阴晦,当南王回过神来,一时不由得汗透重衣。
叶孤城人未动,剑还好端端插在剑鞘里,可自己身上的锦袍玉带却齐齐断裂滑落在地,只余里面的单衣……
这时只听叶孤城淡淡道:“白云城并非无人。”
白云城并非无人,自然也不会随便任人欺负了去。
他提步,离开。
次日一早,白云城的车驾将他送到了合芳斋的后院门前。
西门吹雪出来迎他——据说从不亲自迎客的西门吹雪。这个事实让他不由得一阵窃喜,然而窃喜过后,又是无尽的怅然。
他开门见山道:“私事耽搁,约战一事怕得改期,还请西门庄主见谅。”
西门吹雪的脸上并无不悦,只淡淡道:“改在何时?”
……平生第一次,他有了这样一个对手。他近乎狂热地想要与他一战,然而却又不愿直面这殊死相搏的结果——两个人,或许从此阴阳永隔。
他慢慢道:“此事甚为棘手,或三五月,又或一两月,皆未可知。”
他等着他开口。
而西门吹雪的回答是:“无妨。”
叶孤城微微颔首。
——那一刻,他忽然有了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他和西门吹雪可以心灵相通一般——他觉得,西门吹雪绝不会不明白叶孤城。
西门吹雪太理解叶孤城,所以……
这么一想,忽然就无法自抑地冲动了起来,尽管他早就过了少年热血的时候,可他还是紧张得微微攥紧了手指:“叶某冒昧,不知可否有幸,请西门庄主和孙姑娘到白云城一游?”
然后,他有点忐忑地看向西门吹雪。
而西门吹雪的神情,竟像是微微带着笑意一般:“有劳。”
那一刻,风轻云淡。
叶孤城的心里,花开正好。
他忽然觉得,原来之前那么多犹豫和那么多挣扎原来都是值得的,都只为了让他静静享受这迟来的一刻——这一刻的释然与安宁。
西叶/叶西番外(四)
叶孤城这辈子不是没有过尴尬无措的时候,只是他忽然觉得,无论以往的哪一次带给他的冲击都不会像今天这样地……,除了“惨烈”之外,简直找不到其他词语可以形容。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孤鸿,你太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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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远方堂弟仰慕西门吹雪已久,却万万没想到,以他的良好家教,竟会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因为订下了一同前往白云城的邀约,所以叶孤城便让叶孤鸿带人在码头处接应自己一行。
孤鸿身着白衣,腰佩宝剑,虽然身姿还稍嫌单薄,气势也过于锋芒毕露,但在这一代江湖新秀之中已经算得上十分出色。对于一手教养他长大、如兄又如父的叶孤城而言,还是很值得欣慰的。
只不过,孤鸿对西门吹雪的模仿又实在太明显,是以黄瑛在一旁有口无心道:“……师傅,那真的不是您的私生子吗……?”
“……”叶孤城的第一反应是想笑。
黄瑛黄瑛……心下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失落,难怪清冷如西门吹雪都把这个徒弟当宝贝似的宠着捧着,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姑娘啊。
可谁想,孤鸿闻言竟然满脸不加掩饰的不悦,毫无礼貌地对着黄瑛劈头就是一句:“像你这样的女子,简直是玷污了西门吹雪!”
“……”黄瑛的表情,是错愕。孤鸿无意之间说话太重,实在……伤人得很。
叶孤城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板了脸呵责道:“孤鸿,退下!”
他积威尚在,叶孤鸿也一向对他这个堂兄乖乖听话唯命是从,只是眼神还略带不甘。
“舍弟失礼,还请孙姑娘见谅。”他转身,很认真地对黄瑛道歉。
结果黄瑛反而被他的道歉吓到了,很有点尴尬地连连摆手:“呃,无妨,城主客气……”
她一定不会知道,他其实多希望她能任性一点,娇气一点,无理取闹一点,只要她不要……不要,这么善良,让人根本无法心生厌恶。
他转头,看向那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人——西门吹雪的目光中,竟然隐隐带着几分笑意,看着黄瑛的神情似是调侃。
……这个如剑一般冷硬、如冰雪般孤清的人,也有这样难得开怀的时候吗……?
如果就连叶孤城也会觉得信心不足,那么……能打动西门吹雪的人,对他来说,一定……也很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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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大海风平浪静,海蓝色幽暗的深处波光潋滟变幻莫测,酝酿着人们无法得窥的奥秘。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并肩立在船首,海风猎猎之中,忽然心旷神怡。
“哼,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站在西门吹雪身边?”忽然听见不远处孤鸿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黄瑛的晕船症大约好了些,毫不迟疑地反唇相讥:“不错,连我都不配站在师傅身边,你就更不用作此妄想了。”
“……”叶孤城扶了下额,转眼就看见身旁的西门吹雪唇角挑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
还未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就又听见黄瑛的声音:“在我眼中,能与师傅比肩而立的,当世唯令兄叶城主一人而已——你呀,小孩子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叶孤城这次无声地笑了,当然,不是为了笑孤鸿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他向右微微侧身,不去管会否被那人发现,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身影。
……与他比肩,听起来,竟是这么令人心动的一件事情……
这一刻,叶孤城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对西门吹雪,是这样的……感情。
这样一种,令人心喜又心酸、期望又无望的……感情。
……此后,每逢孤鸿和黄瑛吵吵闹闹拌嘴的时候,叶孤城都会下意识地寻找西门吹雪的目光。
终于他可以确定,西门吹雪对于黄瑛,应该真的是只有师徒之情,只不过对这个徒弟格外多了几分关爱而已——在某天见过黄瑛领悟剑道之后,叶孤城也承认,如果自己也有这样一个根骨悟性均属上乘的关门弟子,定然也会关爱非常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有机会。
无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堪称知己,两人谈论剑道之时总是无比默契,对于对方的想法可谓是了如指掌——然而,这是不一样的。
知己和能够相携一生的伴侣……是不一样的。
叶孤城忽然恍惚地想起父母。
他的母亲是地地道道的罗刹国人,半句中原话都不会讲,甚至连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名字也不会念,无论学多少遍,发出的声音都一样滑稽。所以母亲还给他起了个读音相近罗刹国的名字:叶戈尔。
但是父亲可不死心,不然没办法跟爱妻正常沟通啊,成天比划过来比划过去的算怎么回事?所以父亲专门请了住在罗刹国与大明边境、精通两国语言的人来,自己辛辛苦苦学起了罗刹语。先是结结巴巴学会了说一些日常用语,虽然他的发音总是让母亲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又半哄半劝地跟母亲学起了书写,虽然他拿羽毛笔的姿势歪歪扭扭,而且力道不好控制总是划破太过柔软的宣纸,最后换了桑皮纸接着艰难学书……终于父亲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写出了母亲的名字,得意洋洋拿去给母亲看——直到现在他都记得,母亲脸上骤然如花盛开的粲然一笑和眼眸中微微闪烁的点点泪光。
那时他还小,总以为是父亲又把母亲气得要哭。
现在想来,终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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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白云城的风物人情,一向令叶孤城颇为自傲。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其间风景跟任何一个热带小岛相比起来,更是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城主府原本是宫廷大院一般庄重严肃的建筑,然而叶孤城无缘得见——因为从他的父亲开始,就不断地修整重建城主府,美丽的揽月听海阁,温馨的大片花圃,处处可见的绿柳碧梧……
而西门吹雪的住处……叶孤城是一早就想好了的。
不在厢房,也不在主家院里,是一个通常都不会安排客人去住的地方,那是……之前历代少城主的居所,叶孤城自己做少城主的时候也是住在那里的。
从风水上而言,这个位置,代表着与主人主屋平起平坐;叶孤城对西门吹雪的重视之意,自然无法言表。
西门吹雪也并没有推拒,两人互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歇下了。叶孤城想,或者明天……两人可以一起去海边练剑?
次日拂晓起身后,他便向西门吹雪提出邀约,得到了对方的欣然应允。
白云城中尽人皆知,海边有一处广阔平坦的沙滩,地势较高,椰树间生,一向是城主最喜欢的练剑场所之一,于是都识趣地不去打扰。晨起赶潮的渔民经常能看见一袭白影立在远远的沙岸上,或静或动,却隐在清晨的海雾里看不清楚。
然而这一天,让他们都倍觉惊讶的是,那里竟然有两个远远看来一模一样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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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凝神屏息,脚步微微一斜。
与其说是一起练剑,倒不如说是……切磋。
两人都非常清楚,对面的人是绝不可以小觑的,难得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于是,一招一式,都务必要经过迅速但又极其细致的思量。
——那一剑!
叶孤城看得分明,那一剑并没有带着十足的杀气,但是它的青锋向自己逼近的时候,仍然是压迫感十足——瞬息之间,已经变化了七招!
——好剑!
心下暗叹,叶孤城迅速一侧身,挥剑相挡。当两柄剑锋就要碰在一起时,叶孤城忽然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自小在海边长大,对于这附近的环境再熟悉不过,所以尽管高大的椰树丛很适合人隐藏,还是被他察觉出了不对。
叶孤城忽然眉峰一凛。
——暗器!
他来不及多想,他也没有时间多想!
长剑险险一抖,叶孤城反手,几乎是用蛮力把还未察觉到危险的西门吹雪护到了背后,同时挥剑扬起一朵剑花!
剑气暴涨,身后西门吹雪在同一时间挥剑横扫,从四个方向铺天盖地罩下、青光熠熠来势汹汹的银钉叮叮当当纷纷坠地,没有一根伤到西门吹雪。
……这就,够了。
叶孤城忽然飞身而起,牵动起万丈剑芒如虹,一剑将离他最近的一个藏在暗处发出暗器的人钉在了高大的椰树树干上,正要转身去对付另一个,忽然胸口滞痛难忍,眼前蓦地一黑。
方才……他为了把西门吹雪挡开,不得不以血肉之躯生生受了三根银钉,没想到……这暗器威力如此之大……
眼前晃了一晃,依稀看见了那张冰雪雕就的熟悉面容,然而那神情看起来,竟是近乎狂怒一样……?
……是么?
西叶/叶西番外(五)
西门吹雪的确是在愤怒。
……无以言表的愤怒。
他这辈子从没这样地失过手——四个偷袭者,他解决了两个,叶孤城解决了一个,剩下那一个,他本可以将其一剑毙命——但是看着重伤的叶孤城遽然倒下,他的心,乱了。
——也于是,手下一偏,没能一击命中要害;他不得不补了第二剑才解决掉对手,然后极其狼狈地,扶着叶孤城靠在自己身上站起身来。
他并不是没有过挫败的时候——可是,绝没有哪一次,给他的打击这样深重。
早在看到这暗器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当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暴雨梨花钉!
银钉绿光莹莹,明显还淬了毒——就是这样恐怖的一种暗器,他绝不相信叶孤城认不出来。
——即使这样,叶孤城还是一力挡开了自己,生生代他受了三根暴雨梨花钉!
西门吹雪说不上来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有一件事是他非常肯定的——换做是他,在自己可能性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