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婢-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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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愈加担心,低声道:“他们去海上了,哪能接到什么信儿。”
雪雁无言以对,训练水师十分严谨,即便是她们,也不知道水师船队在海上何处。
一时通报说周玄和赵麒过来了,黛玉方止住眼泪。
赵麒拿着手帕给黛玉拭泪,道:“伯母别担心,白弟弟定能平安无事。”
周玄也上前如此言语,黛玉心中一暖,点头不语。
周白原有不足之症,这一病就是两三个月,到了冬底,途中几次惊险,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修方配药,都说不成了,阖府十分惊慌,雪雁和黛玉昼夜守着,熬得人都瘦了一圈,好容易方保住周白的性命,连大夫都觉得惊诧。
雪雁从前照料黛玉颇有经验,便住在周家照料周白,倒也渐渐痊愈起来。
黛玉见雪雁如此,心里感激不尽。
外面听说周白重病,险些性命不保,各样药材补品流水似的孝敬进府,各家女眷也亲自来探望,黛玉只见了几家,余者都以照料周白为名给推了。
彼时于连生收到了他们的书信,周家亦如此,但是不知道周白之病。
瞧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周夫人将黛玉送来的东西添在女儿嫁妆单子上,方转头对周元道:“鸿儿媳妇送了不少东西给滟儿。”
周元站在窗前看雪,闻声并不回头,道:“既然是鸿儿媳妇的心意,叫滟儿受了便是。”
周夫人点点头,心里打算等来人回去时,给黛玉多多地捎带些东西过去,一时又想到今年的进账,道:“鸿儿媳妇这几年的进项已经有十五六万两银子了,是叫人给他们送去,还是依旧留在家中?他们在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手里很该有些钱使。”
黛玉随着周鸿在西海沿子,在那里采买些洋货东西比在京城里强,这几年给周滟预备嫁妆,许多东西都是托黛玉在那边置办的,花了一万两银子,能买下京城里五六万两的东西。周夫人想着黛玉已平安生下两个儿子,现在还年轻,将来若是添了女儿,总得先攒嫁妆,听说雪雁早早就开始给好儿攒嫁妆了,因此黛玉身边不能没有钱使。
周衍之妻王氏进门三四年,生了两个女儿,夭折了一个,如今又怀了一胎,周夫人嘴里不说,心里难免偏向黛玉些,毕竟黛玉生了两个大孙子。
周元回过身,道:“送去也使得,只是费些力气。”
周夫人笑道:“咱们家那么些人,还怕费什么力?再说,既有家仆,又有官差,年初还得送军饷,不如就将银子换成金子,一同带过去,有官差护送,不怕出事。”
周元道:“你收拾罢,开春送军饷时,我来安排家人一同跟去。”
周夫人含笑应是。
次日一早,周夫人使人将银子兑换成金子,周元却上朝去了,今日贾雨村一案尘埃落定,长乾帝批其革职,阖家抄没,并流放粤南,押送贾雨村的官差中有一个人便是告倒贾雨村的,据说是当年葫芦案中出谋划策的门子,来报当年事后贾雨村无中生有将其治罪的仇。
周元暗叹:“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贾雨村今日落马,何曾想到竟会是当年自己结下的仇家?
门子面色冷峻,押着贾雨村上路,贾雨村扛着枷锁,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看着门子,门子一声冷笑,道:“贾大人,你没料到有今日之祸罢?”
贾雨村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而行,沉默不语,他的确没有想到门子竟会出现在自己跟前。他为官之后,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出门都是坐着大轿,令人抬着,前后都有差役前呼后拥,敲锣开路,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听了门子的话,只觉得浑身寒冷彻骨。当日嫌弃官职小,拍马溜须,奴颜婢膝,为了升官,不知道做过多少事,谁知今日便沦为了阶下囚。
在雪地中行了半日,贾雨村忽然抬起头,凝视着路边站立的人,看得目不转睛,虽然满身风霜,却依稀认得出来,正是贾宝玉。
门子瞟了一眼,并不认得,推搡了一把,喝道:“磨蹭什么?”
宝玉见到贾雨村落得这样的下场,顿时哈哈大笑,笑声响彻天地,向远方走去,口中唱道:“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天地连成一片,四面雪白,无边无际。
第一百零四章
转眼又是一年春;花开正好;春意盎然,雪雁坐在上房;一面查阅薛蝌送来的账册,一面估算家中今年的花销;又有丫头仆妇来回话。
这些年将钱投到薛蝌的生意上;年年都有进账;即使薛蝌不出远门,也自有他们家中掌柜的去料理;一年二三万;三四年下来,自己的梯己已经攒到了十万之数,家里公中的银钱也在自己的经营下翻了十几倍,约摸三四万两,他们家如今虽比不得百万致富,但也不算薄了。
薛蝌这些年的生意越来越红火,隐隐越过了当年薛家长房的百万之富,故此薛蝌意欲携妻带子,返乡回京,想在户部门下谋个差事,重复昔日祖上皇商的风光,雪雁心知不能贪心不足,闻得他有如此打算,便想着将分子都取回来。
算了一笔总账,雪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等到今年收回,自己的梯己还能翻一番,只是,她脸上的笑容旋即消逝,看着家中的进账叹了一口气,在这里广置良田,进项却不好,头一年便遇到大旱,反赔进去几千两,次年方略好些,即使风调雨顺,进项也不及京城附近的良田和江南的地,她名下的良田已经不必交税了,饶是这么着,一亩地最多也只能收上两石粮食,她又因佃户卖粮不易,便没让他们折变成银钱交上来,只收了粮食,堆在家中库中。
常与人来往,雪雁方知,佃户都愿意交粮食,而非交钱,交钱虽说轻便,但是粮食的价格时高时低,他们常被卖不出好价钱,雪雁想起头一年买地就遇到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好几个县遭灾,等到京城派钦差送赈灾粮款时已是数月之后,因此雪雁便收了粮食储存在家中以防万一,若是不遇灾次年收新粮时,便前一年的作陈粮卖出,这几年都是这般。
小兰问道:“奶奶,年下各处交了租子过来,今年该将前一年的粮食卖了罢?若是卖,我让观月去料理,总得卖个好价钱。”
观月和赏风成亲之后,小兰和翠柳两个在家中做管事媳妇,雪雁便让观月和赏风在外面管着地租子和商铺等事,除了买地,雪雁很是买了几处房舍商铺,年年收租。
雪雁摇了摇头,道:“咱们这里最易大旱,去年没下几点子雨,且先留着罢。”
小兰听了,便不言语。
自从收粮之后,赵家很是修建了几座大粮仓,都是赵云带着营地中的兵士修的,十分结实,里面又阔朗,即使前一年的陈粮不卖,也能装得下。
雪雁吩咐道:“一会子打发人去薛家,给薛大奶奶下帖子,请她明儿来赏花。”薛蝌既然另有打算,雪雁也不想拖泥带水,只想早些收回来,家中采买置办东西,也花了不少钱。
小兰笑道:“知道了,这就送去。”
小兰前脚从香橘处拿了帖子送去薛家,翠柳后脚进来,道:“奶奶,上回奶奶看中的一棵紫檀木,外面已经料理好了送来,请奶奶查看。”
雪雁忙命人抬进院中,紫檀价比黄金,她自己陪嫁中倒有两件小的,但是家具却没有一件,这些年她给好儿置办嫁妆时,很是费了些力气,也没有得到能打大件家具的紫檀木,因朝中豪富之家皆喜紫檀,紫檀多以被砍伐殆尽,即便有些上好的紫檀,也都是外国人带过来的,所以如此,这一回她看中的也是外国带过来的。
爱丽丝的哥哥初次坐船过来做生意,上岸后登门拜见,闻得雪雁意欲购买紫檀,便带了与他同行的好友过来,正带了一棵很有些年月的紫檀,足够雪雁给好儿打一张千工拔步床还绰绰有余,虽然紫檀价格昂贵,但是他们却不要黄金,而是请求雪雁将送给爱丽丝的回礼送他们一些,他们采买的丝绸瓷器终究比不得这些上用的。
这些年因薛家做生意的缘故,雪雁和于连生彼此间常托他们捎带东西,于连生送她的绫罗绸缎瓷器茶叶皆是上用的,她也乐得这些外国人只要这些东西,而非别的。
紫檀抬进来后,雪雁收了账册,命人送进卧室锁起来,方走过去细细查看。
今日送来的紫檀是整棵紫檀截作数段,十分完整,十檀九空,这一棵却并不空,其色浓重,暗紫带红,又有许多暗朱红色的纹路,雪雁见了十分欢喜,道:“是极好的紫檀,这样的紫檀不大常见,若不是跟着周大奶奶,我还认不出来。”
翠柳笑道:“大爷和奶奶真真疼咱们姑娘,这样一张拔步床陪嫁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姑娘。只是是不是早了些?姑娘今年才四岁。”
雪雁对眼前的紫檀十分满意,一面叫人将早已预备好的上用绸缎官窑瓷器和贡茶送过去,一面命人将紫檀收入库中,道:“这样的好木头,必然得托给江南的工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工,且一做三年,不知什么时候能得,哪里还早?”
千工即一千日,千工拔步床便是花费三年的工夫做出来,到那时,按着江南的风俗,工匠做床不好,所以也不能请工匠做,而是须得工匠做完了将床送进家中,家中送红封谢礼答谢工匠,而非付工钱。
雪雁给好儿置办嫁妆时,黛玉特特提醒她采买打家具的木头,好木头可遇而不可求,听黛玉说她出生之时,贾敏已经开始给她置办嫁妆了,小到珍珠宝石,大到床榻几案,寻了极好的黄花梨木和紫檀木,只是贾敏一病没了,她又进了京城,尚未打家具的紫檀黄花梨木等,跟着林如海留下的家业都由贾琏做主,再也没有见到。
当世规矩,上到书香世家勋贵名门,下到殷实耕读之户,家里正经的嫡出姑娘,其嫁妆都是自出生时便开始置办,寒门小户预备的东西不多倒罢了,但是世家名门却往往都要给姑娘置办十几年,雪雁虽不是什么世家名门,但是丈夫步步高升,自然不愿委屈了女儿。
翠柳跟着雪雁日久,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笑着称是。
收好紫檀,雪雁又备了礼物答谢爱丽丝的哥哥,虽仍在采买木头,却再也没有遇到上等的紫檀,倒是黄花梨木也买了一棵,攒将起来。
彼时邢岫烟已经回了帖子,雪雁忙在家中相候。
邢岫烟嫁给薛蝌后,与人应酬交际,落落大方,不似在荣国府中那般不大显眼,且薛家豪富,锦衣玉食,打扮得也颇富丽,很有当家奶奶的气势,到了雪雁这里,意欲请安,被雪雁一把扶起,各自分宾主落座。
寒暄过后,邢岫烟笑问道:“麒哥儿和好姐儿呢?”
雪雁抿嘴笑道:“麒哥儿在周家和玄哥儿一同上课,周大奶奶说身边寂寞,便接了好儿过去住几日,还没接回来呢。”
邢岫烟心中了然,这几年冷眼看来,黛玉和雪雁的情分非比寻常,若不是知道她们是主仆,只当是亲姐妹了,两家也亲厚得如一家,事事同进退,黛玉对待赵麒和好儿如同亲生子侄一般,即使雪雁不说她也知道。
雪雁笑道:“这会子请你来,不为别的,就是听说你们家要返乡回京了?”
邢岫烟忙道:“正是,这几年蒙林姐姐照应,家里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我们大爷便想重复祖上风光,想着回京,在户部谋个差事。”她素知雪雁的心性,随即暗暗一叹,难怪都说她聪明伶俐,果然如此。
雪雁点头道:“薛大爷有本事,又能闯荡,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做生意,未尝不能重复旧日之威。既这么着,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们回京,虽说这里仍有你们的铺子,但是毕竟不及薛家行商时的便宜,因此我想着将分子抽回来。”
邢岫烟迟疑了一下,道:“年年都有二三万两的进项,你舍得?”
雪雁听了却是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舍不得的,当初也是想着我们家底子薄,我们大爷不做官时还罢了,做了官,各项应酬往来,哪一样不花钱?单凭那几亩地的进项,竟是远远不够使费,我又想着多给儿女攒些本钱,因此才随着柳大奶奶凑了分子,不想倒攒下这样的家业来,如此已经足够了。”
有了这些本钱,日后家里多添些房地商铺,年年的进项虽不及薛蝌做生意给的分红,却也足够他们这样一家人的花销了,很不必再继续从薛家得分红,倒落个不好的名声。
邢岫烟沉吟片刻,道:“我回去跟我大爷商量一番再回复你可好?”
雪雁笑道:“理当如此。”
话题一转,雪雁又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邢岫烟忙道:“还没定日子呢,不过行李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