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湿-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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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自然忍得住。他不但忍住了,更是连续三年未曾饮酒。但此时此刻,他只想饮酒,排解心中忧愁。
曹植陪着他一起喝。
酒过三巡,他才听得郭嘉怅然道:“想不到我上次输与了他,却再没有赢回来的机会了。”
曹植默然无语。
郭嘉与周瑜,虽身处两大阵营,却是惺惺相惜,亦敌亦友。郭嘉一直都在期待他与周瑜的一战,彼一交锋,到底还是郭嘉略逊一筹。
怎知那一战便是他们唯一的、最终的一战,此生他却也没有赢的机会了!
郭嘉如何能不怅然?
哪怕将来曹操吞并江东,他也不会有任何成就感。
——因为周瑜死了!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死亡也许不可违逆历史洪流,却足够改变这一个时代的情况。赤壁若无周瑜,东吴想要赢地再顺利一些,恐怕是天方夜谭。倘若孙权与刘备要付出更大代价,恐怕如今江陵在谁人手中,便是个大疑问了。
曹植略略叹息,只能道:“先生何必怅然,天底下还有一人,不输于周瑜。”
郭嘉目光湛然:“你是说诸葛亮?”
曹植颔首。
郭嘉微笑起来。他笑的时候,总有内敛的强大自信,却从无人怀疑他是否太过自负。他终究道:“不错,诸葛孔明之才也确实是令在下侧目不已!”
人这一生,实在有太多遗憾。有些遗憾能被弥补,有些遗憾甚至要跟随主人入土为安。但无论如何,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一辈子能做到的,也不过尽可能减少将来遗憾罢了。
曹植想到他与郭嘉,心中忽然也有了难以磨灭的惆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无论将来他是否能与郭嘉在一起,这却已成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邺城三月,天气还是十分温和。
许是曹操不再年轻的缘故,邺县之中诸多家族额开始放任小一辈接触曹操子嗣。
自古士族大夫最不缺的便是附庸风雅之人,因而于铜雀台中赋诗令曹操大为夸赞的曹植,便成了众多士族子弟争相邀请的对象。一个多月来,曹植每日都要收到他们的邀请,或观花,或斗鸡,或饮酒游玩,甚至最夸张的,有人于妓院之中宴请他。
曹植大多应下。
如今他虽然名声鹊起,但除了名声,他手中什么都没有。君不见世人举事,或选择开宗立教蛊惑世人;或有直接招兵买马,然后登高一呼,天下震惊。
而目前位置,曹植既缺人,更十分缺钱。
既然如此,那么他广交士族子弟便是理所应当之事。事实上士族子弟多草包,如今与他们交好,将来想要驱使他们,也容易得多。
曹植要做的,除了与他们交好,更有尝试发掘其中有才之士。
曹营能人颇多,无论谋士抑或治世之人,皆不在少数。但这些人大多已经老了,他们一旦退去,哪怕曹植当真上位了,也得会面临人才空缺之景。
所以他这两年做的,不仅是交友,更要思索这些人的性格特点。然后结合之,表现出他们所欣赏的性格。既不能锋芒毕露,又要令他们印象深刻。
曹植收到前往妓院赴宴的请柬时,几乎是满头黑线。
彼时他正在杨修府中观摩杨修与郭嘉下棋。一看到这张帖子,豁地合起丢与身后侍从,极尽淡然道:“转告这位李公子,今日我有要事在身。”
杨修挑了挑眉:“哦?四公子居然有要事在身,怎的至今还在此地观看我等下棋?”
曹植有些怔愣,反问道:“学生的要事不正是观摩先生们下棋,然后从中领悟么?”
杨修道:“哦?为师倒要听听你领悟到了什么。”
曹植露出一口白牙:“尚在领悟,未能有结论。”
一直沉默的郭嘉此时才抬首瞧了曹植一眼:“邺城之中,似乎鲜有李姓士族。”
杨修一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奉孝此言,倒也令在下想起了什么。”
曹植登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杨修思忖片刻,似豁然醒悟道:“啧,邺城之中倒是有位十分有名的李公子,也不知是否是邀请之人?”
曹植直觉浑身一紧,有一股凉气从脚心不断上窜,直达脑门。
他听得郭嘉淡道:“这位李公子,在下倒也有所耳闻。听说他为人风流不羁,更有诸多红颜知己。想来此宴,必是十分……呵,香艳。”
曹植冷汗淋漓。他还来不及解释,又听得杨修道:“哦?听奉孝此言,就算是在下都有些意动了。四公子居然甘愿在此地看两个老头下棋,而不愿去赴宴?”
曹植吞了口口水,呵呵一笑道:“其实学生最喜欢看您两位下棋,对这种……的宴会完全没兴趣!”
“是么?”郭嘉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面。他顿了顿,又缓缓道,“四公子只看了一眼便道没有兴趣,莫非是见过更香艳的场景?”
曹植哈哈大笑起来:“先生又说笑了。”
杨修敛眉淡道:“笑点在哪?”
曹植笑声戛然而止。
他当下垂头委屈而虚弱道:“学生来邺城尚不足两月,如何知晓这些人为何予学生请柬呢……”
杨修嗤笑一声。
他弹了弹指尖,眼中又有了时常令曹植尴尬的戏谑:“其实在下还有个问题。”
曹植悚然道:“其实很多问题我也没有答案的,先生您还是不要问学生的好!”
杨修挑眉一笑:“但这个问题,四公子一定有答案的。”
曹植心中不祥预感愈发深了。
他听得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向,以及郭嘉温和的声音:“洗耳恭听。”
杨修缓缓道:“四公子既然不认识他,又为何一见此请柬,便神色大变甚至直接将之丢弃?”
曹植许久无言。
反倒是郭嘉笑着瞥了他一眼:“呵呵。”
当然,这些小插曲不足以影响师徒之间深厚感情,三人很快都忙碌了起来。
——忙碌的根源自是天下二字。
既然刘备与孙权都想要益州,曹操又如何能袖手旁观?无论解决内忧抑或南征刘璋,马超与张鲁两人皆已成曹操眼中之钉。征伐这两人,已是势在必行之事。
三月初,曹操与众人商量如何出兵。
曹操最终决定,首先令张辽为主将、曹仁为副将,分别领三千骑兵、两千精兵假扮商贾分批沿凿空之旅前往潼关,乘夜夺取潼关,待大军会和直取凉州!
潼关形势险要,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谷南又有十二连城;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哪怕如今潼关并无多少兵马,张辽等人的任务亦是重中之重!
再者,遣乐进领三千骑兵行偏远山路快马加鞭赶往雍州与黄河交界以北,驻守此地以待马超逃亡汉中。
而后,令钟繇领兵五万讨伐张鲁,直取雍州。
最后,由曹操领兵二十万,亲征马超!
其中曹操下令曹彰跟随张辽等人前往潼关,由曹丕领兵五千驻守邺城以防马腾叛变,命曹植跟在自己身边前往西凉。
这个安排并不出人意料,毕竟曹丕守许昌多年,自有一套。而曹彰勇猛,令他随张辽等占领潼关至关重要。而曹植,除了惨败的赤壁之战还没有参加过任何战争,自然被曹操带在身边。
出兵之前,曹操将曹植唤入大殿,与他商量一件事。
名曰商量,实为通知。
他说:“为父已与崔琰崔大人商量,将他侄女嫁由你为妻。”
曹植骤闻此言,有如雷劈!
☆、更新更新
曹植骤闻此言;面上是再也掩饰不住的震惊。包括不愿排斥;包括之于未来的惶然……所有混合成一起;哪怕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意味。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崔琰侄女;将要嫁与你为妻!
何为妻?
妻便是他一生的伴侣,便是他将来无论贫穷抑或富贵;无论大难抑或平安,皆要携手共度之人。
身在曹家;曹植早已预料到婚事必是身不由己。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居然来得这么快。
崔琰是何人呢?
崔琰乃是当今颇为德高望重的名士。他原先是在袁绍营中共事,正派儒雅;更远见卓识,仪表堂堂;凛然于朝,曹操也被他的一身正气所慑服。
如今崔琰任丞相府东曹掾,品阶不过下级官吏,然其手中权势颇大,负责整个魏国官员的升降考核,人才选拔。
崔琰此人有品格高雅,心性正直,更有识人之明。在崔琰负责选拔考核官员的十余年间,朝廷百官也好,天下士人也好,皆对崔琰赞叹不已。即便是曹操,对这位正道直行而又有天下大名的崔琰也颇为尊敬。
是以为曹植择这一份亲,足够说明曹操心中对曹植的期望了。
然而曹植这般表情,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了。
曹操皱眉不悦道:“曹植,你这是什么表情?”
曹植许久才有了动作。
他几乎是僵硬着身体,躬身一拜道:“儿、领命!”
曹操上下端详他许久,忽然道:“你这个样子,是因为你心中有了喜欢的人?”
曹植豁然抬首。
曹操拂袖淡道:“我的儿子,喜欢何人就要大声说出来。你若是喜欢,便告诉为父,为父为你下聘就是了。”
曹植目光闪烁。他终究是躬身,一字字道:“多谢父亲,但儿不能说!”
曹操眉头皱的愈发深了:“喜欢就是喜欢,什么叫不能说?”
曹植眸中苦涩,半晌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曹操端详他半晌。良久,道:“看来你喜欢之人,已嫁作他人妇。”
曹植绝非君子,因为一个君子是决不可能假装这么多年的,那么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点便可略去。而以着他们如今地位,又何来不能说?所以曹植不愿说出这名女子的缘由,非但是她嫁做了他人妇,她的夫君更是曹植所不愿交恶的。
这个人又是谁呢?
曹植久居府中,并不曾接触什么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曹丕或者曹彰的妻子。
曹操深吸一口气,掩去其中晦暗莫名。
他终是用力拍了拍曹植肩膀,淡道:“你还年轻,不知少年时期喜欢亦不过如此,唯有未来才是最为重要!好了,为父还要出征马超。待大胜归来,方是你迎娶崔氏长女之日!”
天色有些黯了。
曹植一个人走到郭嘉院落,怔怔站在门口发呆。直至仆人告知郭嘉,郭嘉才起身将曹植迎入厅中。
他命人掌灯,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
曹植瞧着他,一语不发。
郭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被曹植握住了手,用力收紧。
郭嘉略略皱眉。
然后,他听得曹植近乎冷漠的声音:“我要娶妻了。”
郭嘉微怔。
他的面色愈来愈白,眼中也有了些微的惘然。但这种惘然只是转瞬即逝的,快到甚至令曹植以为是错觉。
然后他扬起一个微笑,他说:“恭喜。”
曹植几乎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郭嘉。他松开手,轻声重复了一遍:“……恭喜?”
郭嘉微笑道:“这是好事。在下好歹与四公子算是师徒了,学生娶妻,为师也十分开心。我便去取些酒来,与四公子痛饮!”
曹植豁然抬首凝视着他。
他像是第一次瞧见郭嘉一样认真地、陌生地凝视他,抑或在比较这一张脸与他心里的那一张,有没有什么不同。
五年,曹植喜欢这个人整整五年。
他不知道前一世究竟活了多久,但他这一世是从十五岁开始喜欢一个人。五年时间,他从偶尔想念一个人,至于日夜为他担忧。后来与他相处,更是极尽自己所有令他开心。
为何会喜欢呢?
那段悠长无趣的岁月,曹植已从一个兢兢战战的小孩成长为懂得规则的少年。“活着”这一根深蒂固的执念看起来也并非遥远,于是他开始不满足现状。
也许郭嘉并没有猜错,曹植之所以喜欢他,当真是因为那一次饮酒,见到他有着远大的理想。
因为有着理想,所以从不茫然,所以坚定不移。曹植看久了,迷茫久了,也便开始追逐他。
然而这又如何呢?无论起因经过,结局都是他喜欢上了这个人。
从些微的喜欢,渐渐加深至后来不可自拔,甚至想要与他长相厮守。
岂知也不过念想。
他不甘心,岂能甘心呢?
郭嘉已取来了美酒,给自己取了个杯子,却给曹植放了大碗。
一如多年之前与年幼的曹植饮酒,一杯一碗,角色已然对调。
曹植喝尽了三坛酒,终于醉了。事实上自从他会饮酒,便鲜少醉了。他醉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胡话,比如现在,他就反复说着,“我好难受,先生。”
为何要成亲了,反而难受呢?
郭嘉闻之,端着那一碗酒,将目光放到曹植身上。许久许久,他终究是闭了闭眼,抬首抚了抚曹植发顶,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难过只是一时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待他站在将来某个风淡云清的日子,回首今日,也许会觉得昔日的自己果真幼稚地近乎可爱。
哪怕亦是,绝无仅有的纯粹。
建安十六年三月末,曹操命张辽、乐进出发。四月,命钟繇带兵征汉中。钟繇兵至雍州,马超疑心叛变。
马超的第一反应便是占据将所有兵马集中于一起屯兵潼关。然在他将各地兵马集合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