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断案传奇-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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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兢闻听,不由一愣,苏公一连串问话令他有些紧张,那问话咄咄逼人,若是回答不上,岂非有隐瞒欺骗之嫌?事隔多日,这多事情又怎的记得清楚?武兢惶恐不安,抬头望了望苏公,嘴唇抖动了几下,似乎想言语甚么,忽又闭上嘴,脸色胀得通红。
苏公看得清楚,缓和了口气,捋着胡须,蔼然道:“武先生,你休要着急,且慢慢想来,想到甚么便说甚么。你之言语,或许隐藏着王率失踪的端倪。”
武兢听得苏公言语,连连点头,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这新任的知州大人竟如此和气,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因着武兢极少与官吏往来,在他看来,那威严的官府衙堂之上,大人与公差都是楞眉横眼、狼顾虎视,令人望而生畏。
武兢稍稍理了思绪,道:“那日书院散学之后,晚生收拾了笔砚,出门正逢着了王率,他也正准备回家,晚生两个便同了路。出了书院,晚生两个一路说些书院里的闲事,因晚生家住城西北八里外的七里铺庄,王率家在城北门口,行了约莫两里路,晚生两个便在三叉口分了道。一路之上,并未遇见甚么事端。”
苏公疑惑道:“你二人在三叉口分道?王率自回城北家中?”
武兢皱着眉头,喃喃道:“确是在三叉口,那处离城北门还有三里路。晚生猜想,王率或许是在这三里路途中出了事端。”
苏公问道:“王率随身有无携带物什?”
武兢回想道:“只有一个书囊。”
苏公问道:“你可知他书囊里装的甚么物什?”
武兢不假思索道:“书囊中无非是笔墨纸砚、书卷之类。是否有无其他,晚生便不知晓了。”
苏公闻听,又忍不住拈起胡须,眯了眯眼,问道:“这条道上来往的人可多?你等在路途中可曾遇着甚么可疑的人?”
武兢摇摇头,道:“那时刻,路上往来的人甚少,学生早已回家,晚生记得清楚,一路上不曾遇着甚么人。哦,晚生想起来了,晚生两个后面似乎有两个人。”
苏公以为,王率无端失踪,时辰、地点、目击者尤为重要,若王率果真是遭人胁迫、袭击,那么事端应发生在与武兢分手之后的三里路途中。当然,前提是武兢未曾说谎,若这武兢就是凶手,则另当别论。除了人为缘故,还有可能是王率自己藏匿起来,他为何藏匿?这其中的原因尚不清楚。一切有如一团迷雾,模糊不清。
苏公幽然叹息了一声,问道:“两个甚么人?”
武兢茫然摇头,皱着眉头,思索道:“晚生依稀记得,出书院大门时在树林中见得两人,后来在分叉路口处,晚生曾无意回了下头,看见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人。”
苏公一愣,追问道:“你可曾看清那两个人的面目?你在书院门口见着的两人是否就是回头见着的两人?”
武兢摇了摇头,神色尴尬,道:“不瞒大人,晚生双眼不佳,看不甚清,只是见得有两个人而已,以为同是行路人,也未曾留心在意。蒙大人问起,晚生方才想起,但不知有无干系。”
苏公问道:“你可曾记得那两人高矮、胖瘦、衣着?”
武兢茫然摇摇头,这等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哪个会刻意留心?何况又过了八日,哪个还能记得?
苏公谢过武兢,武兢拱手施礼,退下堂去。苏公又好言劝慰何氏,遂令公差去请画师,不多时,画师到来,依据何氏描叙画下王率面影,这王率今年三十有三,身高五尺六寸,体型单瘦,脸型稍长,无胡须。
苏公遂发下寻人告示,并通告府辖诸县,竭力找寻王率。何氏泪流满面,拜谢苏公,随公差出堂去了。
第五章
正待退堂,却闻得堂外廊庑一阵嘈杂喧哗,苏公不免好奇,探头张望,询问何事。早有一名公差来报,原来是围观的好事者中间有数人在争吵对骂,口口声声要告状,被公差挡在了外面。苏公复又坐下身来,笑道:“自古以来,哪有官府不准人告状的道理?若不准人告状,那还要我等官吏做甚?”挥了挥手,令人将告状者带进大堂。
不多时,公差引得两男两女进来,这倒令苏公有些意外。那四人,一男一女分做两旁,怒目相视,约莫三四十岁,农夫农妇装束,头发零乱,那两个妇人口中兀自嘟嘟囔囔、嘀嘀咕咕。
苏公细看那两个男子,面目颇有几分相似,心中猜想:这四人应是兄弟妯娌。
四人跪下,苏公稍加询问,果然是两兄弟与浑家,兄长唤做廖祥春,浑家申氏,弟弟唤做廖祥夏,浑家粟氏,居住在城东外五里的廖家庄,早些年父母双亡,兄弟便分了家,各自立业。
苏公望着怒气未消的廖氏兄弟,心中不免哀叹,兄弟之间当伯歌季舞,相互友爱,何事竟致使他两个成了冤家对头?苏公不由板着面孔,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你等何事对簿公堂?细细道来!”
廖祥春浑家申氏闻听,急忙手指弟弟弟媳,道:“青天老爷,他二个无端生事,还动手打人。”廖祥夏夫妇闻听,随即反驳,指责廖祥春夫妇暗施阴谋诡计,造谣惑众。廖祥春夫妇不肯示弱,指责廖祥夏夫妇蛮横霸道,挑拨是非。四人声色俱厉,互相指责,各不相让,只差动手对战。
苏公猛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公堂之上,怎可任尔等如此咆哮放肆!”遂抽出一支令签来,高高举起,做欲掷下之状。苏公这一举动令廖家四人惶恐不已,顿时杜口吞声,不敢再言。
苏公冷笑一声,道:“尔等若再藐视本府,先拿下各杖击二十棍!”廖家四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唯唯诺诺。苏公板着面孔,道:“廖祥春,常言道,长兄若父。你不思关爱,竟致兄弟阋于墙外,恁的不知羞耻。本府且先问你,你兄弟究竟因何争执?且如实言来。”
廖祥春连连点头,又瞥了弟弟弟媳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似乎抢占了先机。他稍做思索,道:“青天老爷,小人夫妻两个素来老实忠厚,从不多舌多事,廖家庄人人知晓。此番确因着他二人欺人太甚,小人夫妻两个实是忍无可忍,方才不顾了兄弟情分,闹到了老爷的大堂。”
廖祥夏夫妇闻听,忿然作色,又欲发作,但瞧着苏公板着面孔,只得强忍怒火。
苏公冷笑道:“大胆廖祥春,且如实回答本府问话,你兄弟妯娌因何争执?休要自夸及言些无关紧要的皮毛小事。”
廖祥春唯喏,又不免愤愤道:“青天老爷,事情是这般:今日,小人夫妻两个在田中忙活,他夫妻两个忽然来了,破口大骂。小人夫妻两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二人骂得委实难听,小人夫妻两个便还了嘴,对骂起来。骂了甚久,小人才听出原委,原来他家山林中栽种的两株桃树被人拔了,疑心是小人夫妻所为,便来无端责骂。小人夫妻平白无故,怎受得了这般窝囊气?恳请青天老爷评个道理。”
苏公心中苦笑,俗话说兄弟如手足,今日为了两株桃树竟争执对骂,闹到了府衙公堂之上!可想而知,平日里他等怨怼已深,但有事端便疑心猜测对方。苏公不动声色,瞥眼望廖祥夏夫妇,问道:“廖祥夏,本府想听听你的言语,你且如实道来,不可编造,不可隐瞒。”
廖祥夏早已急于辩白,连连点头,道:“青天老爷,小人绝不敢编造隐瞒,若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前些日子,小人在自家山林栽种了十余株桃树,因着前两日岳母七十大寿,小人与浑家便去祝寿,前后忙了三天,到今日方才回来,小人到山林中一看,却发现两株桃树被人拔了,而后,小人却发现他家的山林栽种了好些桃树。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小人猜想,定是他拔了小人家的桃树,栽种到了他家山林中。”粟氏忍不住插话道:“庄中有人说,曾见得他夫妇两个在山林中鬼鬼祟祟的,不知做甚。”
苏公望着廖祥春,问道:“如此说来,你兄弟两家都在山林中栽种了桃树?”廖氏兄弟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苏公问道:“你兄弟两家的山林是否毗邻?”
廖氏兄弟点着头,廖祥春道:“那片山林是父母传下的,小人兄弟分家时一分为二,东头归小人,西头归他家,中间以三根木桩为界。”
苏公点点头,道:“廖祥夏,你可记得你一共栽种了多少株桃树?”
廖祥夏道:“回老爷,小人记得清楚,一共栽种了十八株桃树。”
苏公问道:“你那桃树苗何来?”
廖祥夏道:“回老爷,那桃树苗是小人从潍河边的桃园庄李老汉手中买来,两文钱一株。老爷若不信,可着桃园庄的李老汉来问。”
苏公点点头,望着廖祥春,问道:“廖祥春,你家一共栽种了多少株桃树?树苗从何而来?”
廖祥春吱唔道:“老爷,小人家的桃树是从岳家弄来的,具体多少株,小人记不清了,约莫有二十株吧。小人岳家还有好些桃树苗,任小人去扯,分文不要,小人怎会希罕他家两株?”
苏公点点头,廖祥春所言也有道理,如此推想,廖祥夏家不见的两株桃树或许是被过路人拔去了。
那廖祥夏急忙道:“老爷休信他那鬼话!自己栽种了多少,心中竟没有个数,谁人肯信?分明是在敷衍老爷。”
那廖祥春闻听,指天画地,赌咒发誓道:“老爷,小人若是偷了他家的树,断子绝孙,出门掉沟里淹死,行路被毒蛇咬死!”
苏公将那惊堂木一拍,问道:“廖祥夏,本府问你,那被拔的两株桃树可是依着山边路旁?”
廖祥夏连连点头,道:“老爷说的是,那两株桃树本在山路旁,一眼便可望见。”
苏公捋了捋胡须,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廖祥春、廖祥夏兄弟听判,此案甚是简单明了,那两株桃树苗分明是被贪心的过路人拔去了。常言道: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你兄弟二人怎不能相容?区区一桩四文钱的小事,吵闹争执,互不饶人,竟然闹到了府衙大堂,如此令旁边的好事者瞧热闹,落下笑柄。你等父母在天之灵,亦无颜面。本府以为,你二人当和睦相处、友爱互助,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廖祥春、廖祥夏兄弟无言,唯唯诺诺。
苏公挥挥手,示意廖氏兄弟妯娌离去,而后瞪了瞪左右窃笑的公差,笑道:“莫非你等还想瞧热闹不成?退堂!”
第六章
午膳之后,天气稍闷,院外林中的鸟雀唧唧喳喳,上下跳跃,好生欢快。
一簇鲜艳的花丛旁边,放置着一把竹椅,竹椅旁边有一张竹几。苏公正坐在竹椅上,展开一幅偌大的卷轴,那卷轴正是密州府城图。
苏公素来有个习惯,但凡到得一州一县,先寻来地图,细细察看地形、山水、道路、街巷、古迹、隘口等等,牢记于心,然后觅机游赏。
因着今日公堂上那桩离奇的失踪案,苏公分外留意潍河书院,这地图轴上果然标记了潍河书院,自城北门主道分支,往潍河方向有一条道,可到达潍河书院,此路中途又叉开一条道,弯弯曲曲,果然到达城西北的七里铺庄。
苏公察看分叉口至北门主道一段,用手指轻轻点划着,喃喃道:“难道王率真的是在这一路段遭遇了不测?”
正嘀咕着,家人苏仁自曲廊过来,手中拿着一张名帖,近得前来,将名帖呈与苏公,只道有人前来拜访老爷。
苏公将手中轴卷置于竹几上,顺势接过名帖,打开一看,原来是商贾方恭禾掌柜。名帖上这人,苏公倒也不觉得陌生,因为前几日齐默濂曾说及过。这密州府有鼎鼎大名的四大家,分别是方氏、乐氏、李氏、司氏四家。这方家的当家掌柜便是方恭禾,他也是东君阁的大东家。
苏公知晓,但凡精明的商贾,总想攀上官府的干系,若遇着个贪官,彼此互惠互利;若遇着清官,通过拜会以掌握其习性,以便对症下药。官商往来多了,便有交情,交情深了便能成为朋友,若成为了朋友,则诸事一蹴而就;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可与外人一种错觉,不知情者只当他在官府有门道。
苏公猜想,这方恭禾此番前来,一是例行拜会新任知州大人,认识一番;二是试探新任知州大人的秉性为人,是桀贪骜诈,还是廉洁奉公?是大大咧咧、胸无城府,还是外宽内深、圆滑狡诈?尤其是如苏公这种新到任的官员,休道是商贾豪绅会来投石问路,便是府衙的官员公差,更是彫肝琢肾、苦心琢磨。
苏公吩咐苏仁,令他引方恭禾在二堂等候。苏仁领命去了。苏公却未起身,复又低头看那地图轴,约莫一盏茶时刻,收了地图轴,回得书房,换了件青袍,又有意磨蹭了些时辰,慢慢悠悠到得了二堂。
二堂内,一个男子正悠闲踱步,此人约莫五十岁,脸色微黄,留着稀疏胡须,双目微眯,却炯炯有神,身着一件镶金丝白锦袍,正是方家大掌柜方恭禾。一侧的茶几上放置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