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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伏藏-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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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卓拉姆神经质地喊起来:“你打死我,你打死我。”

王岩不理她,她跳下床,冲过来撕住了王岩的领口。王岩只好腾出一只手对付她,趁着这个机会,香波王子身子一倾,借着重心的偏移,倏然倒向了窗外。王岩脱手了,眼看着香波王子从眼前消失。他推开伊卓拉姆,转身出门,跑下楼,和碧秀一左一右朝楼后包抄而去。

香波王子从冬青树上滚下来,正要往医院大楼后面的树林里钻,就见树后蹿出一个人来,一把揪住了他。他一看,是警察卓玛,立刻就软了。

但卓玛很快又松了手,傲慢地留给他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下次还会知道。别忘了,你永远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为什么要放我?”

“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竟敢发掘‘七度母之门’。”

香波王子绕过医院大楼,在拐角差一点和王岩撞个满怀。这时从楼上的窗口传来一声尖喊:“你打死我,你打死我。”接着泼下来一盆水,浇在了王岩头上,就在王岩用手抹脸时,香波王子和他擦肩而过。

一出医院大门,香波王子就听到了梅萨的喊声:“这边,这边。”他循声而去,来到一家出售铜鹿、铜龙、铜幢、铜伞盖的商店门口,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穿过鲁沙尔镇的街道,朝西宁飞奔而去。

香波王子问:“你怎么知道应该在这里等我?”

“那个国际刑警给我打了电话。”

“他?他怎么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是啊,我也这么问。”梅萨又问,“你真没受伤?”

香波王子做了个挺胸动作,表示自己一如既往地强健。他说:“老女人的钧瓷宝瓶碎了,宝瓶里的血洒在了我身上。我一见血,就感到疼,真以为自己要死了。上了手术台,看到医生坐在一边只跟护士聊天不管我,还有些生气。医生说:‘我行医这么多年,不会连人血和羊血分不清楚。’我这才觉得自己什么事也没有,想给医生解释,医生摆手制止了我,说:‘我是藏民,我看你也是藏民,藏民不帮藏民,释迦牟尼会生气的。’又说,‘我行医的使命就是为了让你做一个假伤员。’”

梅萨眼眶湿润了:“那么近的距离,怎么就打不上你?”

香波王子说:“那还不好理解,神佛保佑呗。”

正说着,就见几个人拿着水枪站在路当中喊着:“洗车,洗车。”

司机绕了几下没绕过去,只好停下,小声说:“我的车干干净净,洗什么洗?妈的,车匪路霸。”他掏出五块钱,开窗递了出去,“钱你收好,车不洗了。”

有个胖子蛮横地说:“不洗不行,脏车西宁不让进,下来。”看里面的人不下来,打开车门,把水枪对准车内一阵激射。

三个人淋了一头一身的水,赶紧下车。司机是不敢得罪车匪路霸的,一声不吭。香波王子却冲那人吼起来。胖子突然换了一副笑脸,丢掉水枪,拿出一块白布在香波王子身上擦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一捏衣肩,“哎哟,这儿湿透了,脱下来我给你拧拧。”不由分说扒下了香波王子的上衣。

很快拧干了,香波王子穿上了衣服。胖子把车胡乱一洗,踢了踢车轮:“走吧。”

出租车再次飞奔起来。香波王子禁不住唱起了仓央嘉措情歌,大致两种情况能让他放开歌喉,一是得意,二是失意。他唱着摸了摸上衣里边的口袋,一摸就不唱了,然后浑身上下摸遍了所有的口袋,喊道:“回去,回去。”

返回的路上,梅萨问他怎么了,他不吭声。他知道肯定是那个强迫洗车又主动给他拧干衣服的胖子偷走了“光透文字”,他一定把它当成钱了。

洗车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香波王子呆愣在出租车里,这才把他得到又丢失“光透文字”的事儿说了出来。梅萨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香波王子问司机,以前见没见过这帮洗车的。司机断然摇头。

4

抓捕香波王子未果的王岩和碧秀在医院大楼后面碰见了卓玛。

王岩问:“你也在这里?怎么样,你的脚?”

卓玛活动着右脚说:“没事儿,好了。”

王岩说:“我记得你左脚崴了,怎么又变成右脚了?”

卓玛说:“其实两只脚都崴了。”

王岩说:“你说我们不应该追踪,应该拦截,医院就是你拦截的地方?”

卓玛说:“正好碰上,可惜没抓着。”

这时阿若喇嘛从树林里钻出来,审视着卓玛说:“是没抓着,还是不想抓?”

卓玛回避着阿若喇嘛说:“王头,我们追吧?”

王岩发火道:“追什么追,每一次快要抓住时他都能逃脱,你们说为什么?因为有人一直在帮他。”

碧秀问:“告诉我是谁,我把他和香波王子一起崩了。”

王岩更火了:“我再次提醒你,要活的不要死的,让香波王子交代,比要他的命重要一万倍。”说着,瞥了一眼卓玛。

卓玛说:“也许我们的目的应该改变了,不是抓捕香波王子,而是利用他打开‘七度母之门’,找到‘最后的伏藏’。”

王岩没好气地说:“这是你的目的。我的目的,不仅要惩罚香波王子,还要抓到乌金喇嘛,摧毁新信仰联盟对佛教的进攻。”

卓玛固执地说:“别忘了,正是乌金喇嘛首先对我们说:‘快打开《地下预言》,快开启‘七度母之门’,正是他引出了香波王子和一连串的事件。”

碧秀问:“你是什么意思啊?”

卓玛说:“我是说,也许乌金喇嘛就在‘七度母之门’里头,也许发掘‘最后的伏藏’就是发掘乌金喇嘛,也许最终抓住乌金喇嘛的不是警察,而是香波王子。”

王岩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不用干了?”

卓玛说:“恰恰相反,我们应该调整思路,重新开始。”

阿若喇嘛突然说:“重新开始,必须依靠佛法。”

王岩不屑地说:“你的佛法在哪里,拿出来看看。”

“一切都是法,山川地貌,人来人往,物高物低,每时每刻,都是佛法的表达、禅机的显露,就看你有没有证悟了。”阿若喇嘛仰头望着上面,好像不是说给人而是说给天的,“塔尔寺让你们丢失了路虎警车,这是物空;没抓到你们要抓的人,这是人空;乌金喇嘛寂然无声,这是声空;‘七度母之门’似有似无,如同幻象出现,这是幻空。物空、人空,声空,幻空,四色皆空,这就是‘金刚不坏’。所谓‘金刚不坏’讲的就是一个空。金刚是光明、锋利、坚固的象征,损害它的办法就是抹去光明,钝去锋利,毁去坚固。但如果连光明、锋利、坚固都没有,损害又从何谈起?金刚已经无存,它的‘坏’又在哪里?金刚不坏,就是金刚不在。佛法出现了,只可惜你还不是一只悟眼,穿不透表层,不知道塔尔寺已经启示了你们的追捕和未来。”

王岩一脸茫然地望望碧秀和卓玛。

卓玛说:“喇嘛的意思是,我们跟香波王子是金刚之战,香波王子既不光明,也不锋利和坚固,甚至都看不出他发掘‘七度母之门’的动机,所以他是不在的。不在就能不坏。你也是金刚,你面对的是‘四色皆空’,但你却处处存在。你有警察的身份,你存在过于明确的目的——抓住香波王子,惩戒乌金喇嘛,摧毁新信仰联盟,保卫佛教等等,所以你的结果只能是‘坏’。中国人不是常说‘无为而无不为’吗?意思是当你不为什么的时候,你就无所不能了。”

王岩面向阿若喇嘛:“太玄了,来不及学习,你就说下一步怎么走。”

阿若喇嘛说:“往空处走,大空在上,小空在前。”

王岩说:“还是玄的,卓玛,听明白了吗?”

卓玛说:“听明白了,大空是佛,小空是经,不空是僧,原路返回,去藏经楼。”

王岩说:“先要把路虎警车找回来。”

他们走出医院,一路打听,走向了真正的派出所,远远就见路虎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

把车交给王岩时,派出所的警察说:“怎么样,我们的效率?你们的车丢失不到三个小时,我们就帮你们找回来了。”

王岩说:“比起我们办案,你们效率高多了。”

5

香波王子和梅萨又回到鲁沙尔镇,下了出租车漫无目的地走动着,希望能看到那个偷钱偷走了眼的胖子。又知道这样的希望渺茫得几乎等于零,就沮丧得一摇三摆,像抽去了浑身的筋,连饥饿都忘了。梅萨买了面包让他吃,他把面包顺手给了一个要饭的老头。心想自己为了发掘“七度母之门”的伏藏,殚精竭虑,连命都搭上了,眼看就要成功,想不到失败的原因竟是粗心大意。

梅萨问:“你怎么又来医院了?”

香波王子这才意识到他走来走去,就在医院和镇街头的塔尔寺之间穿梭。似乎潜意识里,他想按照“光透文字”出现的轨迹,返回去,再找一遍。如果时间能倒流,他就一定要把“光透文字”贴肉揣到胸怀里。

他们走进医院,来到二楼外科病房,看到病床平平展展的,那姑娘已经不在了。香波王子去问护士,护士说她走了,她说她交不起住院费。问护士她去了哪里,护士说谁知道。

香波王子说:“我们去藏经楼看看。”他很想再见见那个老女人,神秘的老女人就像“七度母之门”一样吸引着他。更何况她暗中救了他的命,又让他见到了伊卓拉姆。

但是藏经楼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那个穿着黑色彩边氆氇袍的老女人,也没有了金光一片的一地灯盏。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今天的最后一批游客们就要离去,一个女孩正在推搡转经筒,一个男孩准备给她照相。香波王子看到,男孩照相的地方正是当时老女人指定自己等待的地方——四个明光闪闪的黄铜转经筒的中间,铜镜似的光亮强弱不一,照在男孩身上就使那细长的身子变形移位了。从十米以外看,男孩的身影会偏离真实的立足之地至少十公分。他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警察开枪没有打中他的原因,是吉祥的佛光保佑了他,是伊卓拉姆的母亲那个老女人保佑了他。

梅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快走吧,我感觉这里很危险。”

他小声道:“‘光透文字’丢了,我等着他们一枪毙了我。”

梅萨从口袋里掏出老女人交给她的小型唐卡,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圣门之内,万玛之踪,伊卓拉姆吉’,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

香波王子说:“伏藏当然是设计好了的,但我们呢,我们的行动呢,包括丢失’光透文字‘,难道也会由别人设计?”

梅萨严肃地说:“按照伏藏学的理论,历史和时间是一种设计,人生和事件更是一种设计。出生、死亡、福祸、荣辱、相遇、分手、敌人、朋友、爱情、仇恨、所有的状态、所有的心情,都是一种设计。历史早在发生以前,人生早在开始以前,开端和结果早在出现以前,就已经在冥冥之中设计好了。每种物、每件事、每个人都是被设计的一员。人类在天衣无缝的设计中一步不落也一步不超地走到了今天。一切生命、一切人都在已有的设计中挣扎着,奋斗着,苦闷着,欣喜着,不差分毫地沿着设计走向了终结,走向了新一轮设计的起始。”

“可我的行动全是随心所欲。”

“所有的随心所欲都是设计的一部分。”

香波王子一把从她手里刁过绘有伊卓拉姆的小型唐卡,塞给一个正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神情矍铄的喇嘛:“送给你。”

矍铄喇嘛看了看唐卡,惊喜地“啊唷”一声,盯了他一眼,快步走了。

香波王子问:“刚才这个行动也是设计?谁设计了我?”

梅萨想说肯定也是设计,突然闭嘴,推推他:“快走。”

已经走不了了,黄昏的藏经楼门口,停靠着路虎警车和喇嘛鸟,王岩、碧秀、卓玛、阿若喇嘛和他的几个随从喇嘛立在车前,虎视眈眈地面对着香波王子和梅萨。

香波王子没有逃跑,听天由命地望着那些跟他过不去的人,心说扑过来抓吧,我无所谓。或许还是好事儿,能告诉我“光透文字”的去向。这些人懂得它的重要,会不遗余力地寻找那个洗车的胖子。

梅萨说:“就这样结束了,你难道会甘心?”

香波王子说:“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叫,回头一看,藏经楼偏殿和正殿之间的木门前,那个矍铄喇嘛一边喊着“伊卓拉姆”,一边挥舞着小型唐卡。香波王子和梅萨几乎是靠着本能理解了矍铄喇嘛的意思,转身跑了过去。

矍铄喇嘛指着木门说:“往这边跑。”

香波王子说:“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矍铄喇嘛说:“在拉卜楞寺,你就知道我了,我是加洋博士。看来你忘了,不要紧,我知道你就行了,为救你我等了几十年。”

香波王子说:“没忘,没忘,你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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