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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守墓人-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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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胡子为什么只让叶子进那阴宅去打扫,现在我已明白,这就是不排除他们之间已达成了什么默契。

而我翻墙进阴宅的事已经对叶子讲了,但愿她像双面间谍那样,看在我对她一片诚心的份上,将此事包容下来。

天气阴沉,叶子的脸色明朗,她看见我下楼甚至还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是她已经包容我了,还是另一种胸有成竹。

早饭后,杨胡子意外地宣布今天放假一天,并叫小弟和周妈一同去镇上买菜,要买鸡、鱼、肉等很多东西回来,作出丰盛的午餐。

见我们纳闷,杨胡子终于喜不自禁地说,他找到父母了,今天要正式拜见呢。

杨胡子要拜见的父母就在坟山上。

中午时分,我们全体人员端着整鸡、整鱼等供品和几大串鞭炮上了山,在一座夫妻合葬的坟前站下。

我走到墓碑前看了看,这是一对老年夫妇,如果活到今天,该九十多岁了。

杨胡子蹲在坟前,一边布置香烛一边对我们讲,这座坟已经十来年没人来扫过墓了,你们看墓碑上的落款,只是弟妹没有子女,所以这对老年人是很孤单的。

几个月前我就梦见他们来找我,还叫我儿子。

于是我就来打扫了这坟,你们看,这坟边的两棵树也是我移栽来的。

昨晚喝酒时,崔总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得赶快拜见父母了。

崔总说,今晚再晚也得赶回去,因为父母和我住在一起,我夜不归家他们会睡不着的。

崔总五十来岁的人,说这话时却像孩子一样甜滋滋的。

我当时心里就跳了几下,人有父母多好啊,所以我今天要正式拜见父母,从今天起,我杨胡子不再是孤儿了。

杨胡子的话说得我们大家都有些动容。

香烛都已经点燃,整鸡整鱼等供品上也插着香,杨胡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坟前说,父母大人,儿杨十四拜见你们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父母,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我就住在山下,每天都和你们在一起的,父母大人,儿子现在给你们磕头了。

杨胡子说到这里已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对着坟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抖抖地站起来,一边从叶子手中接过纸钱去点燃,一边对我喊道,大许,快放鞭炮。

挂在树上的三串大鞭炮瞬间被我点燃,噼噼啪啪地爆响立刻将这坟罩在了烟雾中,纸钱灰飞起来,有的越飞越高,高过了树梢。

一般人认为,人没有儿女是很孤单的事,现在我才明白,没有父母的人那才真正叫孤单。

这好比植物,不结籽的植物其生命是完整的;而没有根的植物,它漂浮在空中的痛苦没人能体会到。

从山上下来,杨胡子的脸上已满是喜色。

我们围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杨胡子还和大家一起喝了一些酒,但他没喝太多,当我再要给他斟酒时,他捂住酒杯说,不能喝了,再喝我父母不同意的他们说酒喝多了伤身体的。

下午继续休息,因为这种喜庆事没有一整天的休假是不足以表现喜庆的。

叶子上阁楼去了。

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睡觉就是看书。

冯诗人也回房去搞他的高科技去了。

我和哑巴,小弟坐在院子里,因为此时天上的云已裂开了几道缝,有刺眼的光射下来,照在身上让人舒服。

杨胡子坐在堂屋门口裹叶烟抽,他坐在那里即可看见院子院门,同时也听得见屋内的电话响。

我坐在院子里暗中注意着杨胡子的动静。

我想他不会一直坐在那里,会出门去的,或是去村长那里或是去镇上,他是领导应该比我们都忙才对。

我之所以希望杨胡子离开,是我已决定今下午就带把锄头上山,再翻进那座阴宅里去,在发现发夹的地方挖地三尺。

这事我得赶快做,因为我已经将我翻进阴宅的事告诉叶子,就算她是双面间谍暂时为我保密,但夜长梦多,时间一久那埋在地下的梅子也许就被转移了。

杨胡子不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裹着叶子烟。

这时,莲子却突然跨进院门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墓园,难道又有什么紧急事找我?我站起来迎向她,她却笑吟吟地问我道,叶子在吗?见我不解的样子,她又说,昨晚在家里说好的,她可以借书给我看。

我紧张的心松弛下来,用手指了指阁楼说,她在房里呢。

莲子上楼后久久没有下来,我想女人在一起话多,这也正常。

这时,杨胡子终于站起身来了,他先在阶沿上站了片刻,好像在想什么,然后便径直向院门走去。

我相信了机会是等来的这句话。

稍坐一会儿后,估计杨胡子已经走远,我便去院墙边的工具房挑了一把好使的锄头,扛在肩上出了院门。

我这举动只有哑巴和小弟看见,哑巴不会说我的闲话,而小弟也基本上就是哑巴。

我上了坟山,从云层中斜射下来的光使坟墓更有立体感,像一幅像素很高的黑白图片。

我有些紧张,心跳得快。

我想要是我能挖出梅子的尸骨,这里的秘密也就解开了一半了。

我想到梅子事件的作案者,无论如何,杨胡子会是这罪恶链条上的一环。

尽管他的身世让人同情,他拜父母的事让人感动,但放下屠刀成佛的人并不能表明他就没玩过屠刀。

很快,我已望见了那座山丘上的阴宅。

我想我应该是先把锄头扔进去,自己再翻墙而入;出来时也照此办理。

只是若挖到尸骨,我该是带出来还是先藏在什么地方,我还一点儿没有想过。

不过也不用先想,若挖到后再说。

我登上了山丘,刚接近围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从墙的转角处,杨胡子突然走了过来,天哪,我只认为他出门就该是去镇上或村长家,怎么没想到他也可能上山来这么简单的事呢?可见人在某种愿望太强时,对他人的判断会出现智力低下的事。

杨胡子看见我时,显然是十分得意外和吃惊。

他说,你、这是做什么?还扛把锄头。

我急忙说,你让我们休息,可我做惯了事,闲不住呀。

坐在院子里,多无聊……我故意将闲话说很长,这是为了一边说一边想用什么事来解释我的行为。

当然,在搪塞时我的思维也就出来了,我接着说,在这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坟经风吹雨打的,塌陷了一大块,前几天巡墓时我就发现了,可是没带锄头,今天趁闲着,来把它给垒好了。

我这样说没有破绽。

这里的坟太多,杨胡子也不可能清楚每座坟的状况,而且,坟头出现部分塌陷是常有的事。

杨胡子“嗯”了一声说,你倒是蛮勤快的嘛,怎么,做完事又想来这里参观了?

我急忙点头承认,并且说,这么气派的阴宅,走到这里的人谁都想上来看看的。

杨胡子立即一沉脸说,除了参观,还有人搞破坏呢,你跟我来看看。

杨胡子把我带到了围墙的转角处,指着墙上的飞檐对我说,看见没有,檐上的琉璃瓦缺了一大块,不知是被人用石头砸坏的还是上墙去踩坏的。

我吃了一惊。

那夜翻墙时由于天太黑,我一点儿不知道已经踩坏了飞檐。

此刻我望着那缺损处,故意自言自语地说,山下有些顽童也太讨厌了,用鹅卵石打鸟打到这里来了。

杨胡子又“嗯”了一声,没有接我的话,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质疑。

我的掘尸计划遇到了重大挫折。

晚上躺上床上,我在心里作了两条检讨,一是行动太急,缺少周密的计划;二是选时不当,这种事还是该在夜里进行。

检讨之后,我心里仍是慌慌的。

因为我明白,杨胡子并不是那种可以被人随意糊弄的人。

他两次在阴宅的围墙边看见我,我的花言巧语真能让他不起疑心吗?如果他真的洞悉了我的意图,那将是很危险的事。

现在重要的事,要把他可能有的疑心消除在萌芽状态中,可这事只有叶子从侧面来做最有效。

比如杨胡子对她讲对我的疑心时,由她来说,大许这个人,我了解,就是对鬼有好奇心,他可能认为空坟容易住鬼,所以忍不住去围墙边看看。

想到这里,我认识到和叶子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夜还不深,我现在就想去她那里坐坐。

如果杨胡子明天就对她表达对我的疑心,那她就知道怎么回应了。

我下了床,正要出门,突然听见一阵爆发性的哭声。

我走了出去,哭声是从小弟和哑巴的房里传出的。

我急忙敲门,是哑巴来开门的,而小弟正倒在床上痛苦。

这是一种难以自制地、声嘶力竭地号哭,我问哑巴道,他、怎么了?哑巴比划着说,不知道。

这时,杨胡子也来了,接着,叶子也从阁楼跑了下来。

只有冯诗人的房门紧闭,我真服了他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纹丝不动的状态。

杨胡子大声问道,小弟,出什么事了?

小弟一边哭一边吼叫着说,我恨我爸,恨我妈,他们把我毁了,我完了,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大家一头雾水。

叶子走过去拍了拍他说,你爸妈对你怎么了?

小弟抽泣着说,他们从小就只知道让我念书做作业,星期天和假期也把我关在屋里读书。

他们不让我接触任何人,我偶尔偷偷溜出去玩一次,才发现我和别人在一起连话都不会说,也不敢说。

小弟说完又大哭起来,继续吼道,我完了,完了,一辈子都完了!

杨胡子大惑不解,抓起小弟的一只胳膊对他说道,你发什么疯!父母要你学习,有什么不好。

没考上大学是你自己不争气,守太平间守墓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要不想在这里干,明天就走人!要不是薛经理介绍你来,我也不会主动要你来这里。

什么叫一辈子都完了,你这孩子说话没有道理。

小弟突然不哭了,他反身拉着杨胡子的手说,我不是说在这里做事一辈子都完了,我是想起过去心里难受。

我愿意在这里做事的,杨伯伯你不要叫我走吧。

我看见小弟说“不要叫我走”时眼神恳切,不禁想到叶子不愿去城里而要留在这里的状态。

留在坟山对一个人如此重要,这只有用此人的身上藏有的秘密来解释。

叶子已用她的身世给出了解释,那么小弟呢,他为什么在痛苦得快要丧失理性时,对留在坟山却表现出如此的恳切呢?

这风波来得快去得快,小楼很快恢复了寂静。

我没想再上叶子那里去,因为小弟的事把我的情绪搞乱了。

黑暗的长夜也许就是为了让人回忆才有的。

在暗夜里人会想起很多事,包括自己的一生,像看电影似的。

小弟也就是看着看着就失控了。

那么,我们这里的其他人呢,杨胡子、叶子、冯诗人、哑巴、周妈、还有我,会不会在某天夜里,突然发出狼嚎似的哭声。

一切皆有可能,因为这里是墓园,坟山上的风从窗口轻易就吹进来了。

夜已深了,我听见头上的楼板仍有响动,是叶子还没睡,她是这楼里睡得最晚的人。

我又扛着锄头上坟山了,不过这次是杨胡子的安排,光明正大的事。

头上的太阳也明晃晃的,表明我虽扛了锄头也很难有自己的秘密行动空间。

昨天我扛着锄头在阴宅外遇见杨胡子时,说是刚垒了塌陷的坟,这话提醒了杨胡子,他接着发现后山上不少坟与坟之间的荒草已长高,便让我们今天开始除草,草要连根刨,所以用锄头。

上山前,杨胡子还对大家训了话。

他说,上山巡墓,你们以为是散步呀?晚上巡墓,要用电筒四面晃,吓跑那些想搞破坏的人;白天上坟山,要细看坟啦碑啦树啦草啦,发现问题就要做事,就要干活,大家听见没有?

说实话,这段时间以来我们很少干活,也许是叶子做代理主管时也不内行吧。

不过干活也没什么,就像小弟说过的,井水打不干,力气用不完嘛。

并且,想到能扛锄头上山,我心里还动了一下。

不过,我同意叶子的主意,暂停行动,因为我对阴宅里面有想法已被杨胡子注意到,得观察一下他的反应再说。

昨晚,小弟哭过之后,我还是上阁楼去了。

叶子的态度比我想的更积极,她说,虽说我在阴宅里捡到的发夹是她自己的,但她对梅子的死一直是相信的。

我的心一下子放回了原处,在破解梅子之死这件事上,我除了对付杨胡子外,没有后顾之忧。

后山的坟丛中,草真的已经长得很高。

我们几个人分开干活后,很快就谁也看不见谁了。

我选了一个离大家最远的地方除草,因为在这里一抬头便能望见山丘上的那座阴宅,我无端地想,要是有人在那里进出的话,我这里抬头就能看到。

这样,我干活时免不了东张西望。

因为当素英带着孩子出现在不远处的坟丛中时,我一眼便看见了。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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