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摸鬼人-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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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因为,徐州人古来都是在兵火战乱中顽强存活下来,这里的人比较野,很少会服别人的管,所以别说是那短暂的十年洗礼,只怕是再来个十年,这里的人,都绝对不会丢掉自己的传统,因为,这是他们活在人世间的一大思想寄托,不是宗教,胜似宗教,不是信仰,胜似信仰,是早已深埋在血脉之中,无可撼动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是遭受过冲击和洗礼,这里的很多古老传统依旧是原样流传了下来,该迷信还是迷信,该讲究还是讲究,食古不化,万年不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虽然季北川如今也不过是十二三岁,还是个女孩子,却也知道这里人办丧事,是有很多讲究的,胡大爷无儿无女,这样一来,他的丧事办起来,肯定凄凄凉凉,会让周围人笑话。
见到季北川满心的忧虑,我果断站了出来,答应给胡大爷摔老盆。
这句话,在农村,可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一般来说,能够摔老盆的人,不是儿子,就是孙子,摔了这个老盆,就意味着你首先要给老人家供奉牌位,当做祖宗上香,逢年过节扫墓添土,其次就代表你要承担老人家所遗留下来的一切东西,不管是财产还是债务,总之是你一个人担当了,如果老人家留下了一个大家族,那么,下一任家族的话事人,也就是当家人,就是你了。
在古时候,大家族财产多,家大业大,想要摔这个老盆的人当然很多,但是到了现在,基本上老人们身后遗留的都是一些债务和麻烦事,所以,敢于摔这个老盆的人就没多少了,特别像胡大爷这样的,摔了他这老盆,就要担当他生前的责任,帮忙养活整个孤儿院,这老盆谁敢摔?
但是,不摔老盆,胡大爷在地下就无法安息,甚至在老时候的农村,都不能出殡,要一直停棺在家里等着,名为“等孝子”,这就让老人家一直尸骨未寒的状态,这首先是对逝者的极大不敬,另外也是世态炎凉的最佳体现,老农村的淳朴,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个时候,我说出这句话,季北川先是一阵的惊喜,但是随即却是满心担忧地看着我道:“一手哥哥,你知道你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以后咱们同甘共苦,我会努力干活,把孤儿院的孩子们都照顾好的。”我看着季北川,很认真地说道。
“不,你不能这样,”听到我的话,季北川咬咬嘴唇道:“时代不同了,你能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总之,咱们就权当这是个形式吧,你来给胡大爷当一回长孙,给他打马灯、趴棚、摔老盆、捧哀棍,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权当是我请你来串演的。”
听到季北川的话,我不觉是一怔,季北川说得没错,此时节,在一些相对繁华一点的地方,有些人家,由于儿孙嫌丧事上的很多讲究太繁琐,然后他们有时候会花钱请人来充当孝子做这些事情,这样就省得他们自己麻烦了,这个法子,后来也用在一些身后无儿的人身上。
季北川现在说这个话,意思自然就是只要我去走个形式就可以了,并不需要承担胡大爷留下来的责任。
她这个说法,当然是合理的,但是,我心里却不会这么想。
当下我看了看她,将她拉起来,对她道:“再说吧,总之胡大爷一辈子积德行善,现在走了,咱们做小辈的,别的不行,帮他风光大办一下,还是可以的。你放心吧,我就是胡大爷的孙子,该怎么做,我都会尽心的,总之不会让胡大爷被人笑话的。”
听到我的话,季北川怔怔地点了点头,然后我们这才继续骑上车子出发,这次季北川又坐在了后座上,两手揽着我的腰,身体贴着我,传给一阵柔软而温暖的感觉。
回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爷爷还在歇息,并没有起,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耍。
季北川擦干眼泪,振奋一下心神,挽起衣袖,又走进了锅屋,要做午饭了。
是啊,纵然胡大爷死了,孤儿院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孩子们不能饿着,人可以一时伤心,但是若是一直沉浸其中,那就不对了。
这一次,我也不再偷懒,非常尽心地帮季北川烧火、摘菜、洗菜、淘米,抢着干活。
季北川见到我的举动,最后竟是微微地笑了出来,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做好了午饭,我们把爷爷也叫起来一起吃饭。
老人家休息了一下,精神恢复了不少,然后我们叫他起床的时候,悄悄地把胡大爷去世的消息和他说了。
此事早已在老人家的意料之中,当然不会感到惊诧,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
然后,吃饭的时候,季北川就一直端着碗,皱眉琢磨着要怎么和孩子们说这个事情。
好半天的时间,季北川这才看着一群孩子,努力挤出小脸,对他们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胡爷爷他以后可能就不回来咱们院子啦。”
“啊?为什么啊?”
“爷爷要去哪儿?”
“爷爷怎么了?”
“……”
听到季北川的话,孩子们立时都是满心好奇地问道。
见到这个状况,季北川清清嗓子道:“爷爷他老人家啊,被市里的委派了更大的任务,要去管更大的孤儿院,听说还要去北京,去看**呢。”坑刚纵划。
听到这话,孩子们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这话是真是假,都是七嘴八舌问季北川到底怎么了。
好半天的时间,季北川才继续道:“大家放心,爷爷只是有事情忙,暂时不回来了,但是爷爷心里一定都记着咱们,咱们要好好争气,以后长大有出息了,去看望他老人家,你们说,好么?”
“好,我要给爷爷买小汽车呢!”一个孩子叫道。
“你买小汽车,那我就开飞机去接爷爷,”另外一个孩子叫道。
“不是,不是,爷爷做木匠活,他老人家的手,冬天长冻疮,干活不便利,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给他老人家买一双最最暖和的手套,”一个小女孩说道。
听到孩子们的话,季北川连忙点头说:“好,好,大家的心情,姐姐都知道了,姐姐下次去看望爷爷,一定会告诉他老人家的。”
季北川说完话,放下碗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对孩子们道:“你们先吃,姐姐眼睛被沙子眯到了,先回屋了。”
然后,季北川站起身,转身捂着脸,飞快地跑进屋子里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去撒信?
孩子永远是天真的,他们的话,让我听着也忍不住有些感动,鼻子发酸,季北川感同身受,自然无法控制住情绪,所以她借口眼睛被沙子迷到了,进屋去了,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流眼泪。
见到这个状况,我也放下碗筷,跟着进屋了,想要安慰她一下。
进去之后,却才发现她居然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给两个小孩子喂奶粉。
当时见到这个场景,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疼,总觉得她肩上的担子突然变得很重,重到有些窒息,她才十三岁,如此年少,却突然就要承担那么多苦涩,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活在天堂里。
“小川,别哭了,日子还得过,都会过去的。”我走上前,帮她抱着另外一个孩子,晃荡着哄着。
“我没事的,你把小哑巴放下吧,他最乖了,从来不哭不闹的,”季北川看着我道:“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去睡会儿,折腾这么久了,再这么下去,人要吃不消的。”
听到她的话,我不觉是看看怀里的怀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感叹。
有句话说得好,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都是上帝赐给父母的珍宝,奈何这个天使一出生就是聋哑儿,然后他的父母就把他丢掉了。
我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如何忍心这样做的,但是,我却知道,这世上,似这样没人性,没责任心的父母,却是不在少数。
无论什么时候,孩子总是没错的,只有父母,才是真正的恶人。
我没有再出去吃饭,因为压根就吃不下。
我留在屋里,帮着季北川给小孩子喂奶粉,换尿布,直到把两个小家伙再次哄睡了,然后外面的院子里,孩子们也主动把碗筷洗好,桌子收拾好了,日头西斜,已经过了晌午,然后我们这才走出来。坑刚上扛。
出来之后,正看到爷爷蹲在大枣树,晒着太阳,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
我走过去问爷爷是不是我回去,如果要回去的话,我就骑车子送他。
爷爷看了看我道:“不着急,事儿还没完呢。”
“还有什么事儿?”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老人家问道。
“回头你就知道了,”老人家不愿意多说,站起身,对季北川道:“小川啊,我在去歇息下,回头你娘回来了,记得叫我。”
“爷爷您放心歇息,到时候我叫你。”季北川点头道。
“嗯,你们俩孩子也赶紧眯一会,晚上忙着呢,”爷爷说完话,背着手,端着旱烟袋,走去后面的屋子里歇息去了。
这边,看着爷爷进屋去了,我和季北川对望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是都有些莫名的尴尬和紧张。
“一手哥哥,你也赶紧去睡会儿吧,我就在前头屋里睡了,要照看小哑巴他们。”季北川看了看我,微微低头说道。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也走去后面房子里,找了个小床,躺下来准备睡一会。
或许是累极了,又刚吃了饭,脑袋晕乎乎的,躺下没片刻的时间,就已经睡着了。
然后,这一觉似乎并没能睡多久的时间,然后隐约之间就听到前头屋子里,似乎有人哭了,声音一高一低的,然后下意识地就醒了,跑到前头屋子里一看,才发现是陈玉回来了,胡奶奶也一起带回来了,然后桌子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黑布包着的坛子,上面贴着胡大爷的黑白照片,似乎是骨灰坛。
见到这个状况,我知道胡大爷已经火化了,现在骨灰也带回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办丧事了。
正在哭着的人是胡奶奶,老人家这会子似乎明白过来了,知道胡大爷不会再回来了,于是就蹲在墙角,一直抹着眼泪。
陈玉和季北川都在安慰她,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也已经起来了,此时正蹲在门口抽着旱烟袋。
好半天的时间,陈玉抹着眼泪走了出来,对爷爷道:“刘大叔,我知道您是老神仙,今儿这事儿,不消说,只能劳烦一下您老人家,帮忙主主事,操办一下了。我毕竟是个女人家,很多抛头露面的应酬,不是很便当,也挪不开脸。”
听到陈玉的话,爷爷点点头道:“孩子,放心吧,我老人家没走,就是记着这个事情呢。这样吧,既然你开口了,那不消说,咱们现在就得忙活起来了。这头一条,得找一些帮忙的人手,想来胡老哥一辈子操劳,老兄弟应该不少,不知道有没有熟识一点的,可以请一些来。”
听到爷爷的话,陈玉无奈地摇摇头道:“哪有啊?胡大叔虽然一辈子积德行善,但是因为有这个孤儿院,哪还有人愿意跟他走得近?都怕散财啊。我虽然出来没多久,但是这个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现在镇子上有专门办这个事情的饭店,只要出钱就行了,他们自己就开拖拉机送东西过来,里里外外全部都给操办了。他们惯常做这个的,路子也宽,吹哇呱的人也能找来。我准备去找他们来帮忙搭棚子做饭。”
“吹哇呱”,是我们那个地方的方言,实际上说的就是在老人家丧事上奏乐的戏班子。早年的时候,这些班子,主要是吹唢呐、笙、箫、笛子什么的,偶尔有人在喜丧上唱唱花板,只是近些年,这些习惯渐渐改了,很多人家,老人去世了,请来的都是比较现代化的戏班子,电子琴、架子鼓,有专门的漂亮女人唱歌,然后村子里围着看,能热闹好几天。
但是,老人们,对这种新颖的形式,很不喜欢,感觉一点都不庄重,所以,很多时候,有人去世了,然后又是爷爷这种有经验的老人主事操办,还是会请专业一点的老班子来给唱唱戏。
“那得花不少钱啊,”听到陈玉的话,爷爷有些犹豫地说道。
“刘大叔,您放心,钱我有,”陈玉说话间,从兜里掏出一大叠钱,对爷爷道:“这个都是胡大妈给我,不知道是老人家攒了多久才攒出来了。”
我一看那钱,知道那是我卖镯子给胡奶奶的钱,估计是给胡大爷交了住院费之后,还剩下不少。
见到这个状况,爷爷点点头道:“那好吧,那咱们分头行动,这些钱,你给我一张票子就行了,我去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回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