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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桃花霰-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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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澜由不住一撇嘴:“啰里吧嗦一大堆,怎么记得清?八成是信口胡说的。”



小太监认真道:“奴才怎敢诓骗娘娘。兴隆寺修行的,大多是宫里替身,香火又盛,几十几百种,每天都要燃,燃出了事,不是玩笑!”



梓澜也不计较,只抿嘴笑:“倘若一个不留神,犯了冲,可怎么好?”



“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一种香解一种毒,曼陀罗的毒,用岩茶解。龙脑香的毒,竹黄解。塞毕力迦的毒,用零陵香解……”



芙惆笑看梓澜:“好了,别戏弄他了。带下去领赏吧。”



八月二十二。



宫中内道场。



门戒森严,各方高僧齐集偏殿。雍正斋戒沐浴,只待时辰。



苏培盛进来伺候更衣,呈上托盘——



一袭郁金千佛衣,木兰色点净



雍正看了看:“与各位法师是否相同?”



“一般无二。奴才不明白了,天子么,海内一人,就算着僧服,也该换个颜色,以示区别。”



“你懂什么?佛家道场,众生皆平等。”



承乾宫。



长日无聊,主仆对坐女红。梓澜一边弄针线,一边朝外看:“万岁爷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斋月里,不方便吧。”



梓澜悄悄一笑:“主子想不想万岁爷?”



芙惆脸一红,偏开啐线:“越来越没规矩。”



“今天宫里法会,娘娘不去瞧热闹?”



“都是高僧法士,佛法庄严,怎能搅扰?何况,道场严戒。”



“戒了谁,也不能戒娘娘。兴师动众是为谁?还不是超度佛多,娘娘是格格的亲额娘。况且……”梓澜又笑了,“娘娘当真不想看看皇上?”



雍正闭目盘坐。



苏培盛小心道:“时辰将近,皇上请移驾。”



正殿无人,一片肃然。



苏培盛悄声吩咐:“格外小心戒备,另外,这么多香火,小心走水。”



侍卫统领低声道:“喳——”



芙惆信步而至。正门岗哨森严,重重防守。她便绕开些,角门开着,四下无人。正纳罕,一个侍卫手捧托盘,脚步匆匆。看到芙惆,一愣,忙跪下:“主子吉祥。”



芙惆点一点头:“起来。”



侍卫跪着没动:“主子恕罪。统领大人交代,道场重地,一干外人不得入内。”



芙惆度其面孔,很生。话也生硬。想得轮岗唤哨,慎重起见,她便不责怪:“路过便走。”看了看他托盘:“这是……”



“御香。”



无心的,她顺口一问:“都是些什么香?”



侍卫只得耐下性子:“跋者、塞毕力迦、莫迦婆伽、嗢尸罗、萨洛计、苦弭哆……”



一大堆晦涩的名字,只捕捉到几个。几个……她骤然变色。



“塞毕力迦、莫迦婆伽、苦弭哆,加在一起,是剧毒!”



侍卫周身一阵:“剧……剧毒?”



“是剧毒!”



侍卫镇定下来:“奴才按统领大人交代办事,并不知情。”



“你速去说与苏总管,赶紧调换,不要误中香毒。”



“喳!”侍卫站起身,匆匆忙忙朝里走。入蒙大赦。



芙惆一个人,站一会儿,转了身,向回去的方向。走得很慢,隐隐约约的,心里总想硌着什么,说不清……



狭长的宫墙,偏僻处,曲曲折折。她只想心事,不曾留心脚下,被什么一绊。



却不曾摔,一趔趄。站稳低头,便是一惊——



苇席盖着,露出两只……不只两只,朝里看去,更多的,歪七扭八一大排,套着官靴的脚。



四下无人,无可传唤。她仗起胆,朝前……再朝前……心一横,一把掀开苇席。



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相可怖,污血成流。她只看一眼,别过头,忍了呕吐。沉下心来——



尸体均剥了外衣顶戴,瞧官靴,该是侍卫。难怪偏门无人守卫,那个人,那个送香的人……



她霎时浑身僵冷。



苏培盛道:“时辰已到,万岁爷上头香。”



雍正点头不语。



苏培盛便退出殿外。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贫僧慧洁,奉香入殿。”



雍正道:“大师请进。”



门缓缓而开,一个僧人提袍迈槛。



门又重重合上。



僧人同样一身郁金千佛衣,双手奉盘,低头躬身。一步步,落脚沉稳。



第四十七章



芙惆匆匆赶回殿外,早不见适才送香之人。众侍卫倒身下拜:“娘娘吉祥。”



为首熟识,芙惆急道:“安统领,请速通传,芙妃苏佳氏要事求见。”



安巴额面露难色:“皇上吩咐,法会之期,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安大人代为转述,就说……”



“娘娘尚不得入,下官怎敢擅闯?”



芙惆蹙紧眉,心急如焚。



奉香僧人一路低着头,双手过顶。雍正执起第一束香,躬了几躬:



“一心奉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香插上,又执第二束:



“一心奉请,南无阿弥陀佛。”



第三束。



“一心奉请,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上香毕,雍正恭谨合十:



“愿此香花云,遍满十方界,



供养一切佛,尊法诸贤圣,



无边佛土中,受用作佛事,



普熏诸众生,皆共证菩提。”



僧人一直低头不语。



三炷香,香烟袅袅。逐渐弥散……



芙惆拼尽最后一股力,跨过门槛儿。气喘不匀,扶着门楹喘息。



梓澜惊道:“娘娘——”



“塞……塞毕力迦、 莫迦婆伽、苦弭哆,配在一起,怎么解?”



“那小太监信口胡诌,娘娘何必当真?”



“我问你,怎么解!”



梓澜有些惊惶:“这……这,一时间,那么一大堆古怪名字,奴婢想不起……”



“是竹黄,还是零陵香,还是……”芙惆死攒着眉,“究竟是什么……我怎么记不起……”



“奴婢去寻那小太监。”



一时间,却去哪里寻?



芙惆将牙一咬:“来不及了!”



“娘娘问这做什么……”



“点香!”



“什么?”



急火攻心,却要冷静,冷脸不发一言。芙惆飞快捡出几块香



塞毕力迦、 莫迦婆伽、苦弭哆。梓澜一把按住她:“娘娘!”



“放开!”



“那太监说,剧毒!”



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芙惆甩开她,须臾间,火星已燃。



芙惆把香凑到鼻端,牟足劲儿,吸了进去——



一股奇香,香得霸气。缭缭绕绕氤氲满室。门窗紧合。



雍正按了按额角,定睛凝神:“请诸位法师进殿做法。”



面前僧人低头不动。



雍正略皱眉,又抚额头。重抖擞心神:“请诸位法师入殿……”



天旋地转一阵眩晕。雍正稳住脚,又是一阵眩晕。



“这……这是什么香?”



僧人缓缓抬起头——



面前的人影虚虚实实,恍恍惚惚。雍正甩了甩头,再甩头——



渐渐重合成一个——



雍正大吃一惊,单凝胸口一股气,提将起,纵身而跃。



他快,僧人更快,一道亮闪,长剑出鞘,三尺冷锋。



芙惆扶住桌脚,摇摇欲坠:“去……去取……”



梓澜不待她吩咐,手忙脚乱抓着一案的香。



合昏树?不对!捺剌柁?不对!竹黄、栴檀娜……不对都不对!



芙惆身子一点一点瘫软。梓澜的手都在抖。



零陵香!



递过去,芙惆重重一吸,五内一道清凉,舒爽些。掰开咬碎,忍着辛涩。只片刻,便有缓解。



她扶案撑着,略能动,挣扎出门。



梓澜急追上:“娘娘——”



“别……别跟着……”



雍正蹲伏地上,手支撑。气已竭,力已怯,偏生死死撑。



勒时亨执了长剑:“最好不要运功提气,否则,毒行五脏。”



雍正皱眉沉色,不肯稍稍示弱,冷汗涔涔淌下来。



“酷刑峻法,壁垒森严。我却一次次闯宫如履平?”勒时亨冷冷笑,“你知道,为什么?”



雍正不答话。



长剑一递,已在咽喉,勒时亨冷如冰霜:“逞己失众!”



雍正咬着牙,每个字,都要咬出气势:“冠冕堂皇的话,朕听得多,也说得多。不必费口舌。”



“哼哼哼——我大可一剑杀了你,可是……”龙游浅水,勒时亨恣意戏弄:“偏不。”



剑递一寸,雍正本能一退。



“你可记得,你曾用剑指着我。”又递一寸,“就这样指着我!”



这一回,雍正没有动。剑已抵肉。



“我就像狗一样爬。”勒时亨咬着牙,切齿腐心,“今天,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尺余远,一只不起眼的角柜。柜里暗格,秘藏一只血滴子,以备不时之需。头昏脑胀,神智却清,雍正记得清清楚楚。只距尺余……



可是,仇人剑下,尺寸不避!新仇旧恨,公愤私怨,两个男人怒目对峙。对峙的,还有冰冷的剑锋和血肉之躯。



不待通传,芙惆夺门而入。马尔塞一怔,一时忘了请安。



“娘娘……”



“大人速速入宫护驾。”



“没有旨意,不得私调禁军。”



“宫中有人对皇上不利!”



马尔塞冷冷一笑:“宫中……果然有人心怀不轨。”



“事不宜迟,大人……”



“就是你!”



芙惆一愣。冷静,五内俱焚也要冷,心乱如麻也要静!



‘嚓——’一声。一个不留神,墙上佩刀已被她抽出,马尔塞一惊。



刀割下,割得深。芙惆举起流血的指头:“我……我赌血咒,求大人……救皇上!”



马尔塞不得不动容。



“没有皇上旨意,微臣绝不妄动!”



“大人……”



血汩汩流。



马尔塞一横心,转身离去。



“御膳房,有一处密道,直通养心殿。除皇上与军机处重臣,无人知晓。”



半生富贵名利场,太多次的孤立无援,太多次的绝处逢生。终究逃不过。既如此,那么,宁可站死,绝不跪亡!



雍正用手撑住地,身子一寸一寸拔起,每提气,都要拼起全身的力。头始终不肯低,凌厉相逼。



戏侮不成,心悻悻然。时



尾声



马尔塞负着手,走来走去。肤受之言,信与不信……



意烦气燥。



一个侍卫跑进,跪倒面前:“大人!”



“可有消息?”



“尚无消息。”



“这么久……”马尔塞皱眉迟疑,拳头一攥,“速调护军营,随我入宫!”



养心殿正门大开,禁军分几路,谨小慎微,甲胄簌簌作响。



外殿,僧人们面面相觑。



马尔塞道:“诸位大师为何在此?”



“时辰已过,尚未宣召。”



马尔塞心中一凛,不言语,疾步向内。众人跟上。



不远处,内殿窗棂。人影绰绰。



马尔塞皱眉凝目,看不清。



加紧脚步。



突然间,亮光一道——‘扑——’满目鲜红,撒溅窗纸。



众人大惊,四面八方,破门而入。



室内空空。



一具无头尸身倒于地上,腔口断处热血如注,染红了郁金千佛衣。



别人尚茫然,苏培盛瘫倒在地,放声大哭:“皇上!皇上!”



马尔塞一把揪起他,厉声道:“休要妖言惑众!”



“是皇上……皇上……”



“皇上怎会身着千佛衣?”



“皇上说……说,佛家道场,众生皆平等……”



“阿弥陀佛。”沛天上人打一揖手:“二十四位法师,二十五件千佛衣,上面的点净,是老衲亲手点上。”



“这……这……”变生不测,只在瞬息。马尔塞措手不及,“事关重大,你可认清?”



苏培盛伏在地上摸索,又哭出声,“这……这是……先帝爷所赐念珠,万岁爷一直随身佩戴……”



及此时,再无疑惑。众人纷纷跪倒,齐声哭道:“皇上——”



苏培盛拉着马尔塞衣袖:“皇上遇刺,大人定要追拿真凶……”



“胡言乱语!”



无寇暴死,怎能服众?皇帝遇刺,天下必乱。当此时刻,马尔塞当机立断:



“养心殿守卫森严,何来刺客?”



“这……”



沛天大师道:“四门紧闭,若有刺客,量难脱身。”



苏培盛想说什么,马尔塞厉色遏制。



众人七手八脚处理尸身。



马尔塞将苏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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