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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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平开始相信了,他怒视著她:「你疯了吗?」
「没有疯,谁叫家里那么无聊哩。」
「贱人!」沙平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芳琪手掩著脸,哭道:「我不贱,贱的是你!你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你自己知道,害得我今天吃这种苦头……」
于是,她一五一十地把晚间的遭遇说出来。
沙平怒张双眼,脸上的肌肉扭曲著。
「我不相信有那种事,明天晚上我不准你出去。」
「谁说我要出去?我是被迫的,你能叫我不出去,那是最好。」这晚两夫妇的心情都非常激动,一直到天亮还未瞌眼。
第二天,沙平推掉所有晚间的约会,在家里守著妻子。七时左右,芳琪的毛病发作了,她全身一阵一阵地抽痛,哭哭啼啼。
「我要出去,一定要出去,否则痛死我了。」
「不准!」沙平把她推进房中,在门外上了锁。芳琪见不能出来,哭得天愁地惨,嚷道:「你快进来杀了我,我抵受不住了。」她把头撞在房门上撞得咚咚作响。
沙平正想叫医生来看看芳琪得了什么怪玻猛地他的身子弹起。直冲到天花板上,十只手指像被十条小绳子悬吊著。把他的身子挂在半空,那一百七十磅的身体在半空晃来晃去,重量都挂在十只指头上,痛彻心肺。
沙平大叫:「来人埃」
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叫出来那么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他的身子那么重,每一分、每一秒,都增加那十只手指的负担,几乎像要断裂一般。
「救命……救命啊!」他绝望地叫喊。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你还敢阻止你的妻子出去吗?」
沙平吃了一惊,他不知道声音是从那里来的,但当时的情况令他不能思索,只得说道:「……不敢……不敢……我不再阻止她了。」
「呼」的一阵风声吹过,芳琪锁著的房门无故自开,她从里面跑出来,匆匆向外跑去。
沙平的手指突感一松,他的身子从天花板上重重摔下。「哎哟……」他摸著自已的臀部,叫苦不迭。
不过身体的痛楚,还不及那诡异的语声令他害怕。他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在脑海中颇有印象。由于他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想起来不禁毛骨悚然。[·]
芳琪身上的痛楚,令她急不及待要赶到那卖笑的场所去。她仍驾驶那辆绿色跑车,踏动油门,像风一般飞驰而行。
当她驶到目的地时,已有几个男人在指指点点:「你看,昨晚那娃儿又来了。」「瞧她那模样真像千金小姐、豪门贵妇,她怎会干这一行,真奇怪。」「管它呢,快点上去截住她,不要被别人占先。」
有个男人抢近她的车前:「小姐,今天要多少钱?」
「不要钱,快点上来吧。」芳琪道。
「真有这样的事,不骗我?」那男人不敢相信。芳琪不耐烦道:「叫你上来就上来,婆婆妈妈,讨厌。」
那男人嘻嘻一笑,坐在她的旁边。芳琪立刻把车开到僻静的树丛下。
「快点。搂抱我,吻我。」芳琪身上的痛楚一刻也不能忍耐,令她表现得如一个荡妇。
芳琪不收钱接客的消息,很快在那条花街上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在讨论:「那女人一定是个淫娃,见了男人就发狂。」「瞧她细皮嫩肉,倒不像是个职业货色。」「我们去等候,她再出现时,可不要落空埃」
十余分钟后,芳琪的身影从树荫下转出来。六七个男人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把她包围住,芳琪吓了一跳:「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想要你呀。」
「一个一个来。」
「是我先来的。」
「是我……」
芳琪随便一指道:「就是你吧。」那个男人大喜若狂,跳出来拉著她的粉臂走开去。
在那个广场上活动的妓女们,也听说有这么一个女人在扰乱她们的地盘,几个妓女互相耳语一番之后,决定不让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她们的范围内抢饭吃。
她们推举了两个人来到芳琪的汽车前,这时芳琪刚刚把第二个男人打发掉。
「是谁叫你到这里干活的?」一个女人问她。
「……没……没有谁叫我。」芳琪腼腆道。
「你懂不懂这里的规矩,没有大家姐的批准,就不能在此招引男人。」
两女不问三七二十一,把她挟持著走向对街一座屋宇,先进了一个狭窄的门口,又走进地下室,一阵龌龊臭气袭人而来,有几个身材粗大、相貌丑陋的女人坐在那里瞎聊天,两女向其中一个三角脸、一字眉的女人尊称一声「大家姐」,然后道:「这个女人不知是什么来路,在我们这条街上抢生意。」
「哦,你叫什么名字?」大家姐问。
「我叫芳琪,不是来抢生意的,只因得了一种怪病,哎哟……」说到这里,芳琪已因身体疼痛而禁不住哼出声来,因为她只接了两个客,没有解除她身上的痛楚。
「瞧她还会撒娇哩。」一个女人道。
「大家姐」神色冷漠,她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没有人知她心内想著什么。
「既然没有人指使。也不是存心来捣乱的,那么可以原谅你无知。」她说。
芳琪,力称她无意侵犯她们的利益。大家姐道:「虽然是无意,但也得给你一点惩罚,否则我们这里的规矩还能维持吗?」
她说完,一摆手,坐在那厢的另两个女人走过来,分别抓住她的两臂,脸上露出丑陋的笑容。
「放开我!」芳琪叫道。
两个女人力大加牛,几乎把她的身子凌空架起来,连推带拉送进一个黑房中,黑房内有一双悬吊的铁环,她的两手被穿进铁环内,身子便被固定了。一个女人手执藤条,一记一记打在她身上。
芳琪起初感到十分委屈和痛苦,但抽打了几下后,她发觉这皮肉的痛苦,还比身体内那神秘的痛苦容易忍受一些。当那藤条打得慢一些时,她反觉体内疼痛难当。
她不自禁地嚷道:「打吧,打吧,用力一点……不要慢下来,求求你……」
那两个女人反而呆了。从来没有一个被殴打的人,会叫人用力一些打的。
「她恐怕得了神经玻」两个女人对大家姐道。
「算了,不用打啦,以后你在我们这条街上兜客,一定要把百分之十的收入交给我们,这是保护费。还有你犯了我们的规矩,我罚你下星期在『妓女协会』的筹款表演中跳一场脱衣舞,娱乐嘉宾。」
「我不会跳。」芳琪苦著脸道。
「不会跳也得跳,跟她学。」大家姐指著刚才用藤条打她的女人道。
芳琪无法可想,只得点点头。
表演那天,很多观众买了票来。
沙平有个朋友李敦,他定了十几张妓女慈善表演的票子,专诚邀那些一同花天酒地的朋友观看,沙平也在其中。
这几天,沙平正为妻子的事苦恼,他无法助她解除痛苦,却又不能阻止她去当妓女。那种神秘的声音更令他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不知道再下去会有什么发展。既然有朋友请他观看表演,也乐于暂时把烦恼忘掉。
「妓女慈善表演」顾名思义,是一种筹款性质的演出。所获基金用于妓女的争取福利活动,例如「妓女罢工」就是这个主办团体发起的。此外,所得款项也用于救济那些年老无依、不能再靠色相维生的妓女。
妓女虽然没有受过舞台训练,但一般演出都十分大胆,很多演员是全裸出场的。由于是慈善表演,当局也不干预,一般普通市民因此趋之若鹜。
这晚,沙平和朋友们正看得有趣之际,忽然在一阵柔媚的乐声中,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出来表演艳舞。由于她长得比先前的任何一个表演女郎都要好看,人人都拍起掌来。沙平却不禁勃然变色,因为那表演者正是芳琪。
李敦和几个友人都到过沙平的家,和他太太很熟,一看就认出来,起初还不大相信,芳琪怎会和妓女们一同表演?李敦还打趣道:「这个妓女长得和嫂夫人倒很相像!」沙平铁青著脸没有答话,他才觉得奇怪,和其他友人打个眼色。
芳琪跳的舞是跟那些妓女学的,由一个高大妓女扮作流氓男子,芳琪扮演被欺负的弱女,舞姿极其大胆,加上情节火热,看得人血脉奋张。每到精彩处,观众掌声雷动,沙平的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只觉什么脸都被这个老婆丢尽了,几乎想冲上去打她一顿。
沙平以为,这是他的老友李敦故意玩弄他的,明知他老婆在台上跳脱衣舞,却买了最好的票子请他来欣赏。
观众的每一声喝采,都像魔鬼的哄笑声,又像一把利刀,直刺他的心底。
他终于忍无可忍,愤然站起来离开妓院。舞台上的表演这时正到达高潮,他的朋友都聚精会神的观看,竟没有人理会他。
他气冲冲地回到家里,坐在客厅喝闷酒,准备太太一回来,就打她一顿泄气。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概是深夜二时了。黑暗中听见一阵揶揄的笑声。
「谁?」沙平借著酒意壮胆喝问。
宽大的客听内那里有什么人影?
沙平只觉心胆俱寒,刚才偶然生出来的一丝豪气也已烟消云散。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来:「你想殴打你的太太吗?不可能,她已不属于你的了。」
沙平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但他心里想:如果我要打她,难道她还能逃避?
黑暗中那声音仿佛知道他心意:「你以为你若打她,她不能逃避,是不是?你试试看。」
话声刚完,一阵高跟鞋声从外面踱进来,正是芳琪。她脸上化妆很浓,神态有点疲惫,见沙平坐在客厅中,望也不望他一眼,迳自向她的卧室走去。沙平积压的怒气不禁又冲上来:「喂,你到那里去?」
「回房去。」
「给我站住!」
「不站住又怎样?」芳琪反驳。
沙平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早已预备了一枝手杖搁在沙发椅旁,他举起那手杖,狠狠的向芳琪身上打去。
芳琪毫无惧色,这些日子她受的欺凌已够多了,再被打几下也不在乎。但一个奇怪的现象忽然出现。当沙平的手杖重重殴打在她身上时,只差那么二三寸,却打不下去,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气墙把她挡祝沙平非常之惊讶,芳琪亦然。
他重新举起手杖再打下去,在距离两三寸间又停止了。总之,无法打到她身上。
芳琪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沙平呆在那里,心里不知是惊是怒,难以描绘。
他狠狠地把手杖抛在地下,黑暗中似乎又听到一串作弄的笑声。
他回进房内,芳琪已换过一袭睡袍躺在床上,那睡袍的质地薄而柔软,是近乎肉色的,穿在她身上,比完全不穿还要诱惑。芳琪本来是美人儿,身材玲珑饱满,沙平多喝了酒,不觉欲念大发,眼中如要冒出火来。
他在床边坐下,欣赏妻子的睡态,伸手去抚摸她的肩头,可是,怪透了,他的手将要接触她的肌肤时,却差二三分不能接近,妻子像给一重无形的网膜包裹著。他不仅打不到她,也碰不到她。
沙平不相信,他伸手去摸妻子的头发、脸颊,也是如此,无从接触。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愈是得不到愈是想要,他此时情欲如沸,难以压抑。一怒之下,整个身子翻起来压在她身上。
说也奇怪,他的身体就停留在妻子身上二三分处,无法向下。虽然他是俯卧在芳琪身上,芳琪也睁开双眼望著他,可是彼此无法接触。他是凭空躺在那里。
沙平惊骇欲绝。耳边又听到那个沙哑的声音:「这是你的报应。以后,凡是你喜欢的东西都碰触不到,只有你讨厌的东西才能得到它。懂吗?好好享受人生吧。」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极大的讽刺。
沙平颓然躺在床上,咀嚼著那一句「凡喜欢的东西都碰触不到」时,心里的惊慌,难以言喻。
第二天,沙平和芳琪起来,坐在桌旁吃早餐,一件怪事又出现了。
沙平喜欢喝咖啡,不喝茶。但当他伸手倒咖啡时,无法接近那咖啡壶。一如他不能接触妻子的身体一样,他的手指伸到离那咖啡壶二三分处,便不能向前。
他试一拿那壶红茶,却轻而易举地拿起了,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只好为自己倒一杯茶。
芳琪瞪了他一眼,「今天怎么转了性,喝茶不喝咖啡?」
「我……」沙平不得不承认他的困难:「我的手……无法拿起那咖啡壶。」
「我替你倒。」芳琪用另一只杯子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
「谢谢。」沙平接过想喝一口,那杯子来到唇边,在离开二三分处,又是无法近前。沙平气得两手发抖,只好把杯子放下,改喝红茶。那茶却是轻而易举地喝进嘴里去了。
到了午饭时也是如此,沙平喜吃肉,不喜吃鱼,但是一碟香喷喷的牛排放在面前,他的刀叉无法接近。相反,他讨厌的鱼却能一口一口吃进嘴里。真的把他气坏了。
沙平酷嗜女色。他既不能接近太太,便到外面找其他女人。然而情况之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