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2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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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莉咋咋舌道:「我不认识这个人,请把礼物退还给他。」其实她心中立时就猜到是殷达的所为,但不欲收受他的重礼。
律师道:「委托人是不露面的,我们也不知把礼物退还给谁。如果你不收受,那幢洋房就白白荒废在那里,岂不可惜?无名氏留下一封短简,请过目。」
那短简的笔迹并不是殷达的,上面写道:「五年前某一天,李思莉小姐对一个路边老人作了非常仁慈的善举,令他念念不忘。这份礼物是李思莉小姐应得的,务必请她收下,否则将使泉下的人不安。」
李思莉读完一楞,这是否表示殷达已死?想起他的种种痴情,不禁悲从中来。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这几年来自己做过什么「善举」令人难忘,料想这只是殷达的一种托词。
终于,她把这份大礼收下了。回去,她对未婚夫罗渣说起,并把「无名氏」那封信给他看,罗渣是一个善妒的男子,所以她一直未将在船上遇见殷达的经过告诉他。罗渣对这封无名氏的信啧啧称奇,虽然心下怀疑,却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不久,他们的婚事举行了,玛花和杜薇都是嘉宾之一,她们猜想殷达可能会赶来祝贺,但并没有。李思莉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见到他,证实他没有死;但又盼望他不要在这个场合出现。结果他没有到,她心里反觉若有所失。
婚后,她搬进新居。那一带都是高尚人家住宅,环境优美,不在话下。
清晨,李思莉起来,在花园中走走,呼吸新鲜空气,心里带著满足感。
左邻紧贴的一个房子,也是一个花园住宅,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种花。
老人回过头来,李思莉向他打招呼,他点点头,问道:「你是新搬进来的吗?」
「你好。」李思莉走近花园的矮墙边,老人也走过来。他戴一副老花眼镜,皮肤黝黑,脸上满是皱纹。
「我叫亨特,这一带的人叫我作亨伯。我只一个人居住,太太已过世了。」
李思莉向他的花园打量一眼,见满园是花,好不美丽。「你种的玫瑰真漂亮!」
「你若喜欢,我每天送一束给你插在瓶中。」
「谢谢。」李思莉觉得近来所见的每一个人都那么友善。
从此她和亨伯成了好朋友,他们的前后园子都是毗邻的,在后园,亨伯种了不少蔬果,时时送一些蔬菜给李思莉佐餐。
在这一年里,发生了两个变化。罗渣改行营商,李思莉也因怀孕而辞去教师职务,留在家中。
李思莉是节俭的,始终没有请佣人。住在这贵族区而没有佣人的,大概只有她和亨伯两家。两人互相照应,往还自然日增。
自罗渣经商后,几乎由日至夜都在外面活动,夜晚回来,神态疲乏,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熟。李思莉觉得乏味,寂寞难堪,亨伯成了她唯一的倾诉对象。
亨伯非常耐心听她述说各种芝麻绿豆的小事。当她有事求教他的时候,他常能十分中肯地告诉她处理的方法。他不愧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人,有时说一些故事给她听,为她闻所未闻。
当李思莉腹大便便的时候,虽然请了一个钟点女佣协助,但实际上每天在旁边照料的还是亨伯一人。
罗渣的生意正到一个紧要关头,不能放松,每晚非十一时后不能回家。钟点女佣八时就离去了。八时后这段时间,全靠亨伯照料李思莉。
她稍有不适,亨伯就过来陪伴她。有时李思莉过意不去,劝亨伯回去自己家中休息。亨伯说他年老睡不著,回去也是白坐,倒不如陪著李思莉。
一天晚上,快十二时了,罗渣还没有回来。偏偏在这时候,李思莉阵痛开始,只得由亨伯驾车把她送去十里外的医院。他一直在医院陪伴她,握著她的手安慰她,就像她的丈夫一样。
李思莉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楚,她眼泪直流,不时发出号叫,在这最需要罗渣的时刻,偏偏他不在身边,如果不是亨怕在旁,真不知怎样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刻。
终于,孩子诞生下来了。
是一个女婴,李思莉为她取名美儿。
父亲罗渣在她出世后两个钟头才赶到医院,带著浓重的酒气。原来他因生意不大顺手,在酒吧间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出门不久即倒在路边,就这样睡著了。几个钟头后,才有路人把他扶起。他蹒跚踏上自己车子,振作精神驾车回家,见了亨伯留下的字条,才赶到医院来。
李思莉非常不满,罗渣也感到惭愧,连声向妻子道歉,也向亨伯致谢。亨伯表示这是他分内的事,既是邻居,自然要守望相助。
美儿为李思莉的生活带来新的刺激。她每天研究饲养小孩的书籍,忙个不了。亨伯也在旁边兴致勃勃地帮助她,他已成了她生活上的夥伴,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他的参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罗渣的生意一败涂地,负债累累。他不时酗酒、发脾气,一回家就把无限烦恼带进屋中。
一天,李思莉凄然对亨伯说,她快要搬到别处去居住了。罗渣为了偿还巨额的债务,他必须把这房子卖掉。
亨伯听了非常吃惊。这些日子来,天天共同生活,已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如果要分开,彼此都会非常难过。李思莉自己也感到滑稽,她婚后的日子,与其说是和罗渣生活在一起,倒不如说是和亨伯生活在一起。
亨伯问罗渣到底亏蚀了多少。李思莉说大概一百万元左右。亨伯想了一想,慨然道:「没有问题,我有一笔积蓄,一直没有动用。让我借给罗渣,等他渡过难关后,慢慢还给我好了。」。
李思莉叫道:「亨伯,你疯了吗?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
「我不疯,我可以借给他一百五十万,让他不仅可以渡过难关,还可以东山再起。」
李思莉不禁哭泣起来。她想不到世间上有人会对她那么好。但是她劝亨伯要考虑清楚,这一笔巨金交给罗渣,是毫无把握的。说不定一百五十万投下去,转眼就无影无踪,血本无归。
亨伯道:「你放心,我能够给他,自然有心理准备,即使他不还给我,我也有足够金钱,生活无缺。人生在世,能够温饱已足够了,何必要把许多钱留在身边!」
李思莉投身进他怀中,哭道:「亨伯,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真不知该怎样谢你!」
亨伯拍拍她的肩头,道:「其实该感谢的人是我。我一个老人,如风中残烛,本已失去生活乐趣。直到你搬来后,才使我如脱胎换骨一般,你说该感谢的是不是我?」
李思莉在他脸上一吻道:「我知道你说这话是要使我宽心。」
第二天,亨伯果然把一张一百五十万美元的支票交给罗渣。罗渣在惊异之外,感激涕零,简直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豪爽的人。
凭这一笔财力,罗渣果然东山再起,虽然每年盈利额仍不多,但吸收以前失败的经验,已能在风浪中勉强站定脚跟。
美儿一天天长大起来。亨伯视她如孙女一般,她对亨伯也是非常亲热。一老一少,常常到郊外去采花、扑蝶、钓鱼,黄昏才嘻嘻哈哈回来。有时李思莉也和他们在一起,一同到郊外野餐,罗渣因忙于生意,这些写意的事情,自然都不能参加。美儿十六岁那一年,罗渣因积劳成疾,加上饮酒过量,忽患胃癌毙命。李思莉痛不欲生,幸亏有亨怕在旁安慰,又协助料理罗渣的后事,为她分忧不少。
一天,李思莉对亨伯说:「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能不能同意。」
亨伯问:「是什么?」
李思莉道:「这些年来,我们相处如亲人一般。美儿对你的依恋比我还甚,我想请你和我们住在一起,就同一家人一样,不分彼此,你说好不好?」
亨伯略一迟疑,随即露出非常愉快的笑容道:「为什么不好?对我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那么,明天就请搬过来吧。美儿知道后,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可是黄昏时候,李思莉收到一封十分意外的电报。≮我们备用网址:≯
电报上的署名是殷达。这个名字几乎已不存在她的脑海中,他是以前在邮轮上表现一片痴情的男子。当她在结婚之日收到一幢房子作礼物时,曾怀疑是他所送的,写信到邮轮上去查询。邮轮公司把信退还给她,表示殷达已不在船上。从此李思莉就失去和他的联络,且以为他或已不在人世。
现在收到这封电报,令她又惊又喜,喜的是殷达尚在人间,就如获得一个老朋友的讯息一样,自然是欣喜的。惊的是,殷达在电报中竟向她提出求婚。他说,以前李思莉之拒绝他,是因已有男友,不愿背弃信约;现在经过这些年,罗渣又已去世,李思莉再没有理由拒绝他了。
李思莉心情荡漾。他说的是对的,罗渣已去世,她有充分的自由再选择一个男人。问题是殷达是一个适合她的男子吗?以前从没有认真考虑这问题。彼此除了一同游历过一段日子之外,其他都还是陌生的。她不知道,两人的结合能否获得幸福。
还有一个问题,她正要求亨伯搬过来一同居祝虽然说,亨伯和她之间只有父女或叔侄的感情,从无男女之私。但亨伯毕竟也是个男子,这屋子能让两个男人和平共处吗?她怎也不能再开口请亨伯搬出去祝李思莉心下正感为难之际,旁边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她拿起接听。对方很亲切地表示,他是殷达,并问她是否已收到他的电报。
这人的攻势来得好快,她想。
「电报已收到了,很感谢你,不过……」李思莉不知怎样措辞。
「有什么困难,请尽管说吧。」
「没有……没有困难。只是觉得,我们已有很久不见面,以前彼此也不太了解,如果贸然谈婚嫁,总是不大好,至少得有一段时间,让我们互相了解一下。你大概知道我已有一个女儿,她给我娇宠惯了,要是一个陌生男人踏进我生活中,我不知道对她会有怎样的影响。」
「了解?」对方顿了一顿,微笑道:「李思莉,十七年的了解,你看还不足够吗?」
李思莉的心猛烈地一跳,这称呼好亲切、好熟,好像是谁一直在这么称呼她的。十七年,什么意思?啊哟,天呀,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两手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牢……「你……你……难道说你就是亨伯?」
「你终于猜到了。我确是亨伯。但我一直不敢对你有所表示,直到你对我说,我们不如一同居住时,我觉得不能再隐瞒了……」
「啊,亨伯,我太高兴了。」李思莉哭泣起来:「这世界上,除了女儿之外,我觉得最亲最亲的人就是你,想不到……」
「那么,我的求婚,你能答应吗?」
「怎会不答应,你已占据了我的心十七年了。」李思莉连哭带笑说。
原来殷达苦恋李思莉,便想到一个方法,赠送一幢房子给她,自己化装成一个老人,住在隔壁。他脸上的肤色和皱纹是整容师用化学品替他造成的,每周要涂药。对李思莉他已不存非非之想,只是想亲近她,每天见到她的声音笑颜,于愿已足。他慷慨帮助她丈夫,只盼她生活幸福。想不到事情发展下来,十七年间,他与李思莉生活的密切,比之她与罗渣,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亨伯,你快回来吧。」李思莉道。
「我刚刚到医生处恢复我的容貌,现在我就快回到家门了,我是在汽车上用无线电话打给你的。」
李思莉向窗外望去,一辆豪华的汽车正驶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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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刊出巨幅广告,表示鬼越复业的酒会将在三月二日举行。
曾经是鬼越的对头的三家大企业,都有种出奇不安的感觉。倒不是害怕有一个新的的竞争者,而是回忆往事,鬼越的破产与三大企业有极大的关连。可以这么说,是三大企业当时联手压迫它,用各种不择手段的方法把它斗垮的。如今它的重开,隐隐然令人觉得是带著一种复仇的火焰。
到底谁是新公司的主事人呢?
当年的鬼越快一,以卅五岁的英年,创下大企业后,即因不堪打击而自杀,他是独子,忙于事业,未曾娶妻,死后香灯中断。家族中既无后人,由谁来主持业务?资金又从何而来?这真是一个谜。
如果是一家小公司也还罢了,从开幕启事看来,却是声势浩大,一出手就异常惊人,开幕那一天,将捐赠一张二千万美元支票,协助慈善机构,难怪财政大臣也愿意为它剪彩。
随手能捐出二千万美元的公司,它的资本额起码有多少?应当是百倍、千倍于这个数目吧?真令人不敢想像。
当年鬼越自杀时,在他的尸身旁边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