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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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外,高雍并没有找他,夜晚九时,酒店有个小厮把两封信送来,说是高雍博士吩咐送的。
唐竞接在手上,心头扑扑乱跳,一封是乃琴的笔述,唐竞首先拆开,上面写道:「唐竞先生:今晨不幸做了那件错事,令我终生遗憾。我在国内已有一个爱人,曾经信誓旦旦,此次回去便要结婚。不料竟有今晨之事,使我愧对于他,亦无从解释,这或许就是孽吧。∧饲佟?
唐竞读著信,热泪盈眶,乃琴没有一字指责,这更令他难过,每个句子都像在他身上重重打了一锤。
再看高雍的信,却是极其简单:「因小女之丧,不愿再留此伤心之处。明午返国,谨此奉告。」
言辞中也并无指摘之意。唐竞相信,乃琴并没有对父亲说起真相,她临死仍然顾全了他,这是何等敦厚的人品。
从这天起,唐竞意志消沉,每天午后便到酒吧间买醉,直到深夜,才酩酊大醉回家,不喝酒的时候,他便引诱年轻女郎,变本加厉地使用那根法杖。这好比一个沾了血污的杀人犯一样,想再多杀几个人,以冲淡头一次杀人的记忆。结果是负疚愈深,陷入精神半崩溃的状态中。
一天,他数数法杖上记录的刀痕,还差一线就是一百之数了。「这是最后一次,我要好好干一下。」他想。
他在另一家商行,新认识了一个女职员,专门负责采购石油副产品,颇有姿色。这天他把她约到家中,照例又是给她看那小人头。
可是他不知道,这人头实际已帮了他一百次了……头一次是在南美洲被小偷光顾的时候。
那女采购员接过法杖,对上面的人头看了很久,也没发生变化,她嗔道:「你说这人头会动,是骗人的!」
「不,也许今天需要长一点的时间。」唐竞把法杖拿回来,观察那人头有什么毛玻就在这时候,那人头突然张开两眼,对唐竞露出一个笑容。唐竞不由得也对他笑了一笑。说也奇怪,这笑容像有传染性似的,那人头不停笑看,渐渐笑出声来,唐竞也跟著大声狂笑,女采购员在旁注视,非常惊讶,她想这人大概快要疯了。唐竞和那人头的笑声愈来愈大。那人头的笑声渐像鸟鸣、像兽叫,而唐竞则笑得弯腰顿足,眼泪直流。女采购员吓得躲在一角,掩住耳朵想哭。就在这时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唐竞的头颅忽然飞上半空,那法杖上的人头也飞上半空,两个人头在屋内不停飞舞和狂笑,大约二十秒钟后,两个人头重新落下来,可是交换了位置,唐竞的人头落在那根法杖上,那法杖的人头则落在唐竞的身躯上。笑声霎时停顿,唐竞的人头怒目而视,可是它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根法杖已成了他的身体。那土著的人头占用了唐竞的身躯,站起来,在屋内踱来踱去,踌躇满志。他拿起连著唐竞人头的法杖,走出门外。
一直注视著这幕活剧的女采购员,惊得楞在那里,不能说话。很久之后,她才懂得爬起来,打电话报警,述说刚才的情形。
三名警员赶来,察看现场,他们不相信女采购员说的话,以为她得了神经病,胡言乱语。
一年后,那法杖不知怎地又回到南美土人法师的手上。他把它赠给一个对当地建设有贡献的工程师。
「这法杖能帮你一百次,可是切莫贪心,不要使用超过一百次啊!」
那人道谢接过了。
那法杖上一颗小小的低眉垂目的人头正是唐竞。
全文完返回目录页读者留言参阅读者留言如有任何意见:四人夜话第一辑之十三3原著:余过法国人说的:床每一个睡在这床上的人,都会得到追求真我的启示。
在巴黎的惠莱古董店,有各式各样的古董,是富人常爱光顾的地方。
最近,这古董店新增了一样货品,是一张床。
这张床据说有数百年历史,四角有四条圆柱,圆柱上是一个架顶。初送进来时相当破旧,店主人在床顶装上布篷,铺上床褥,又配好枕头。从布料颜色到式样都是古色古香的,务求与那张床配合。
做好这种工作之后,店主便为这张床编造了一段故事,说是历史上某一朝代皇妃的睡床,以便高价出售。
店员吕昂受命推销这张床,店主把那故事告诉他,要他对所有参观的人说出,索价十万法郎。
吕昂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反正巴黎富人太多,那些人怎懂得什么历史。他们相信惠莱公司,凡定价愈贵的东西,自然是愈好的。店主了解这种心理,所以尽量把价钱抬高。
不过,吕昂承认这张床的式样很可爱,它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如果在这床上躺一会,大概颇为舒适。
他的宿舍就在二楼。一个周末晚上,无所事事,他忽发奇想:不如到那十万法郎的古董床上睡一下。他悄悄从宿舍下来,走到那古董床陈列之处。
他先摩挲了一会,心里笑道:「好一张皇妃的睡床,我要上来享受一下,看看是不是有皇妃来入梦。」
这样想著,他就在床上卧倒。那枕头和床褥软绵绵的,他幻想自己是昔日的皇帝,怡然自得。
忽然,有种轻悠的音乐起自枕畔,虽然声音不大,却非常悦耳,令人不自禁地产生一种快乐的心境,想起自己最得意的事情。
吕昂幼年爱雕木头。在一块木上,随意雕成各种形状,例如一只老鼠、一只狮子或一匹马,颇为神似。他父亲常赞扬他,但十岁那一年他父亲去世,以后他就兴趣索然了。这可能是一种巧合,也可能是无人欣赏之故。
现在,吕昂重新回忆起幼时的情景,只觉一切快乐都不及那时。在雕木头时,他全神贯注,有一种难言的甜美的感觉。长大后营营役役,从来再没有那种心境。
在他回忆的时候,床顶的布篷彷佛渐渐降低,那上面的花纹忽然移动起来,幻化成一片瑰丽的天地。
在那天地里,有一群孩子都在雕木头,少年吕昂也在其中,专心一志,非常快乐。在吕昂旁边,有个八九岁的女童,明眸皓齿,一笑时露出两个酒涡,非常可爱。吕昂一面雕刻,一面不时抬头去瞧她。她有时也会抬起头来对他笑笑。吕昂把雕好的木头给她看,她点点头,赞许他某些地方雕得好;但也指出他的缺点,要他改进。吕昂非常乐意地工作,他盼望日子永远不要变动,让他停留在那时光中。可是女童站起来,对他说她要走了,如果吕昂要见她,除非努力学好这门手艺,把木头雕得出神入化。否则她就不会再来,说完便告别而去。
吕昂惊觉,从床上坐起。床顶上幻觉的画面没有了,耳边的音乐也已停止。但吕昂回想起刚才的经历,真觉美丽万分,现实人生无法和那一段时间所见的景况相比。
吕昂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中。他仍旧躺下,想再寻刚才的梦。
但那真是梦吗?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并未曾睡著过,哪会有梦?那只是一种幻觉。
说也奇怪,他躺下不久,音乐声又响起来,吕昂立刻感到飘飘然的,如进入仙境内。一忽儿,床顶布篷又压下来,花纹重新移动,构成一个画面。他又回到刚才那景况中。
一切如前所见,他在做雕木的工作,那个明眸皓齿的女童仍坐在旁边,仍不时抬头对他微笑。
结果也是一样。那女童站起来对他说:她要走了。如果吕昂想要见她,一定要先把雕木的技术学成。
吕昂醒来时,回味无穷,不仅因那女童十分美丽,令人一见她就能把忧愁忘掉;而是那整个环境,令人舒畅愉快。吕昂觉得,那种环境正是一个人在一生中努力追求的目标。
反观今日的生活,离他自己的目标甚远,每日忙忙碌碌,不知所为何事。他的确渴望再做雕刻木头的工作。这个梦境使他深思。
他在床上继续睡下去,那梦境不再出现。
第二晚在差不多时候,他又到这古董床上躺下。这一次,那梦境来了。环境稍有变更,是在一个闺房中,那个美丽的女童是这房间的主人,少年吕昂正在她房中雕塑。那女郎含笑走过来,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对他说:「如果你想再见我,一定要在手艺学成以后。」说完她就跑去床上睡了,吕昂很想跟到床上去,那梦境已经消失。
像昨晚一样,他起来后再躺到床上一次,那梦境重复出现,一模一样。令人不胜怀念。
即使醒来后,吕昂仍多么渴望爬到那张床上去,和那女童在一起,但那梦境好作弄人,教人无限向往,却又不能达到愿望。
第三晚,吕昂在这古董床上睡眠,那梦境又变化了。少年吕昂陪同那美丽女童往河畔走,河畔停了一只船,女童踏上船去,对吕昂招招手,笑说:「再见,如果你要见我,记得先把那手艺学成!」说完,那小船顺流而下,不一会便消失无踪。
但第四晚起,那梦境不再出现了,第五晚、第六晚,吕昂每晚前去尝试,都是失望而返。
他渴望再见到那天真可爱的女童,也渴望再进入那仙境一般的幻梦中。
在他愈是这样渴望的时候,那梦中的情景就愈显得真实起来。他觉得那女童所说的大概是真话,只有在他真正把手艺学成时,她才会见他。
尤其因为,这些梦并不是在熟睡后所做的,只能称为一种幻觉,这就比梦境神秘得多,可能是一种启示。那么,它成为真实的可能性也愈大。
一星期后,吕昂决定不顾一切,把售货员的职务辞掉。老板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追求自己的志愿。
这天之后,他搬离了舒适的住所,住进为失业汉而设的大杂院。每天只赖失业救济金过活。有时不足温饱,他就到餐厅去做一两个钟头的临时侍者,嫌点零用勉强过日子。
他每天用心雕木头,购进有关的书籍,观摩学习。他做得非常认真,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这与他平日的性格迥异,以前他是相当疏懒的。所以他才选了售货员的职务,因为那不须怎样动脑筋。现在他干得这样认真,可以说完全受那女童的影响,他渴盼再见到她,愈早见到愈好。如果能回到那美丽的情景中,即使能活短短一年或甚至几星期就死去,他也认为是值得的。
这里暂且不说他用功的情景,却说那张古董床,在吕昂辞职之后的第三天就卖掉了。购买的是一个富商萧特,他买下这古董床,并不准备自己睡眠,而是作为一种摆设,以点缀他的宽大的住所。
萧特的发妻已去世,他的继室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名安娜。她本是一个美貌的交际花,平日喜欢奢侈生活、跳舞和参加宴会。萧特之所以买下这古董床,有一半也是为了她,因为她说那床的式样可爱。
一天下午,萧特因有商务应酬,没有在家陪伴安娜。安娜觉得寂寞无聊,走近这古董床观赏一回,见床褥整齐,便动了一个念头,要爬上去睡一会。
她躺下不久,只觉心情怡然自得,耳畔有一种音乐鸣响。这音乐是什么曲子,她不知道,这正是她心中最喜欢而忘记了的旋律。这时,她过去的美丽回忆都给扯回来了。
一忽儿,床上的布篷彷佛向下降低,凑近她的面前。上面的花纹幻化成一幕奇景……。一列火车奔驰而过,她自己是列车中的一名搭客,这时在卡座上以画板描绘车厢中的众生相。她画的是对面一个男客,年约三十岁,正在吸烟凝思,那相貌有点忧郁,但神态多么动人,这正是能令安娜心醉的那种男人。
这幻象在一瞬间消失了,她和那男人并未交谈,但那情景之醇美,令安娜醒来时,仍怔怔出神。
她赖在床上不起来。过了片刻,这幻景又重复一次,令安娜的印象更加深刻。
自小,安娜就梦想成为一个画家,到处流浪,在各地著名美术馆参观,观摩名画家的作品,画出各地人民的风俗习惯、他们的忧郁和欢乐。
这志愿给生活的煎熬剥夺了。她家境贫穷,长大后,终于成为一名交际花,嫁给富商萧特,虽然生活有著,但在她内心深处其实并不爱萧特,嫌他满身俗气。
此时,床上的幻景令她充满感慨,这几年的生活使她丧失了自己,她的灵魂污秽不堪。
第二天,她什么地方都不去,仍旧躺到那古董床上寻梦。这一次,那床上显示的画面,是一个美丽的河畔,风景如画,安娜在画一幅速写,而那个忧郁而动人的男子站在她身旁看她绘画,他不说一句话,但眼光中充满了温情和鼓舞。啊,她真爱他。这时候,只要他微一示意,她就会投身入他的怀中。可是他并没有什么举动。
不久,那幻境又消逝了。
一连两天,安娜态度沉默,哪里都不去,她的丈夫很感奇怪。
第三天,安娜再躺在古董床上。这一次,她见到相反的情景。在一个宁静的画室内,绘画的不是她,而是那个有点忧郁的可爱男人。她自己则坐在一张靠椅上,作为一个模特儿,让他绘画。彼此不发一言,只是偶然交换一个眼波,便觉甜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