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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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天站了一会,见那些行刑者说,他们准备用一些极有趣的方法去对付那个女囚。史天知道所谓「有趣」是什么意思,它恰巧是「可怕」的代名词。南美国家的酷刑是举世闻名的,他不忍看下去,告辞回家。
他是美国军官,受到良好的待遇,住在一层美丽而设备完善的房子中。
当坐下不久。正要更衣休息时,忽听到后门有人连敲几下,史天问了两声「是谁」,却没有应声。
史天拔出手枪,走到后门处,倾听一下,突然把门打开,用枪指著门外那人。
出乎意料,那人却「蓬」的一声倒进来,跌在地板上。她穿的是女装,腿部淌著血,史天向她脸上一望,已知她是谁,他心头扑扑乱跳,把她接进来,将门关上。
这是阿芝。她不知道这屋内人是友是敌,怎么胆敢求助?也许她的伤势太重。使她无法支持下去。
他把她抱起,放在一张长沙发上,见她一张脸苍自如纸,但轮廓仍然十分美好,嘴角充满傲气。这是阿芝,没有问题。
史天一探她的脉搏,虽然一时昏迷过去,但生命当无碍。他先替她打了一支针剂,用刀子割开她的长裤,审视她的伤势。一条修长雪白的腿顿时呈现在他眼前。
史天有点想入非非,他摔一摔脑袋,把杂念挥去。然后替她稍为洗涤一下,露出伤口所在,看样子,有子弹碎片留在腿内。
阿芝身体颤动了一下,她醒了,见史天穿著美国军装,她有点惊讶,挣扎著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
史天拍拍她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会救你,我是医生,现在为你动手术,把弹片取出来。」
阿芝向他望了一眼,似乎相信了他的话。又或许她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不再尝试抗拒。
史天替她注射了麻醉针,小心翼翼地替她把弹片取出。
半小时后,一切妥当了,阿芝也渐渐苏醒过来。
「谢谢你。」她软弱地说。
只在这种情况下,她的野性稍为收敛了。
史天端详她那美丽的轮廓。心意十分矛盾:「在职责上,我应该把她交给这里的军事当局。但是……我忍心把这样一个女孩子交给那些和野兽一般特务行刑者吗?」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很快答道:「不,不能把一个好好的人交给他们去糟踢,我虽然与她无亲无故,也不忍心这样做。」
于是他取了一条湿毛巾,从后门出去,检查墙壁上和地面上有没有留下阿芝的血渍,果然给他发现了数处,便用毛巾揩去,或用泥沙擦去。
回到屋内,他又把阿芝抱进房中,把自己的床让给她。这时阿芝由于过度疲倦,已沉沉睡去。在灯下看来,仍然像昔年在乡村的乾草车上所见时那么俏丽,现在更增加一种成熟的风韵。
史天心里有一种冲动:如果我现在对她怎样,她决不能反抗。不仅因为她已受伤,而且因为她是一个通缉犯……可是,我能吗?我是一个医生,决不能这样对待病人的呵。
终于,他把房门反手关上,自己到客厅去安睡。
第二天早晨,史天再去看阿芝。她已醒了,张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注视著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早安。」史天微笑,「你暂时还不宜起床,要多躺二三天。」
阿芝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在说:「谢谢。」但她两眼仍露出狐疑的神色,好像要询问他收留她的原因。
「我是美国政府派来的医官,虽然目的是协助贵国的政府军,但是也没有理由一定要把你送去给别人处死。」
阿芝再说一声「谢」,这一次比刚才一次更出自衷心。
「现在我要去部队报到,你放心留在这里。在S国我没有什么友人,不会有人来找我。你住在这里比一般的民居安全。」
阿芝略一移动腿部,知道她的确还不便行走,不得不接纳这青年军官的好意,点了点头。
史天把一盘食物放置在一张小几上,搬到床前。上面有牛油、果酱、面包和生果,供她取用。
交代清楚后,史天便出门而去,傍晚回来,见阿芝安静地躺在床上,知道她对自己信任,暗暗感到欣喜。
他把一叠报纸给她观看。然后坐下来替她换药。阿芝的身体抖动得很厉害。接著地哭起来。
史天吃了一惊,以为她身体发生什么意外,问明白了,才知道她是为两个同伴被捕而哀伤。
「这里的囚牢,任何人被拉进去,都会被整治得不成人样,倒不如乾脆死了的好。」她悲痛地说。
史天亲眼见到特务人员使用的刑罚,知道这是实话,无由辩驳。
「告诉我,你们打游击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他把话题岔开。
「每个人都有反抗的理由。我自己是为了打倒独裁者,为父亲和姐妹报仇。」
她略略述说两年前发生的事情。政府军曾到他们乡间去查缉反叛分子,见她的三个姐姐长得漂亮,一时兽欲大发。把她们统统强奸了。父亲激烈反抗,军队便诬他是反叛分子,把他活活打死。后来为了灭口,连三个姐姐也一并杀掉。阿芝自己因和母亲到外婆家居住,才逃过这场大难。后来回来听邻人覆述事件经过,母亲痛不欲生,不久便神经失常,被送进疯人院。
阿芝恨透了政府军,也恨透了政府军的首脑……独裁者杜诺。一年后,她加入S国的游击队伍,学习烧枪和骑马。见了政府军便杀,成为游击队的一名急先锋。
听完她的叙述,史天开始了解,S国的一般平民是怎样被迫上梁山。
经过这次谈话,两人的了解又增加了几分。
三天后的傍晚,阿芝已能起床行走了,她试走了几步,很满意,对史天道:「这条命,是你送回给我的,我不知该怎样谢你……」
接著她说:「我应该借你的地方沐浴一次。自受伤以来,一直没有洗澡,把你的床都睡脏了。」
她向史天借了一件晨褛,进入浴室内半个钟头,重新出来,就只披了那件晨褛。她把自己的内衣裤洗了,准备明天更换。
新浴之后,在水蒸气的浸润下,更显得鲜艳动人。她笔直走到史天面前,把脸靠在他的胸前,两手从腰际环抱著他。
「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要早点回去,免队伍上的弟兄们挂念。今晚……我还是自由的,你可以把我当普通的女人,你喜欢怎样……便怎样……」
史天的心上上乱跳,这样美丽成熟的女子,向他说出这样的话,教他如何不动心?何况这是他一直怀念的女子。
可是他转念一想:「阿芝这样做不是她真心情愿的,她是为了答谢我,刚才不是说过『无以为报』的话吗?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占有她,这和前几天晚上占有她有什么两样?」
于是他对她道:「我虽然非常爱你,但更尊敬你,不愿意在我对你有过一点帮助的时候,便占你的便宜。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在我们彼此条件完全相当的时候……」
阿芝抬头凝视片刻道:「你是一个君子,从第一眼打量你便知道……那么至少,你应接受我一个吻……」
她仰起唇来,闭上眼睛,史天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浅尝即止,只觉情意迷惘,心中如醉。
阿芝离开他。对镜把头梳理,道:「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替我出外买一套普通男人服装?」
史天明白她的用意,道:「可以的。」
当他把服装购回来的时候,阿芝已把头发剪短,要扮成一个男子。
原来阿芝早有准备,随身携带一副假发和一些油膏,她把险上皮肤涂成棕黑色,再黏上胡子,穿上男人服装,果然像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天衣无缝。
「妙极,妙极!」史天拍手道,「换上这个装束,你一定可以安然回到你的部队里去。」
阿芝用那戴著胡子的嘴唇,再在史天脸上亲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分手了,史天在窗上望著她的背影离去,心里有种怅然的感觉。
一别半年,两人分隶不同阵营。自然没有机会再见面。只在一些S国军官口中,听到在游击队内有个出色的女将,人长得出众,枪法又好,带领一队男女混合游击队,神出鬼没,政府军被她打死打伤的不计其数,有些军官对她恨得牙痒攘地,说如果把她捉到,一定要剥光她的衣服,示众三日,才把她杀死。
史天一面觉得好笑,一面也为阿芝担心,怕她万一有事,落在这些凶残的军人手中,那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政府军与游击队的战事日渐扩大和激烈。一天,史天隶属这一医疗小组奉命到前线去抢救一批伤兵。那地方叫牛镇,以产健壮的牛著名。但因不断发生战事,镇上已变得一片破烂,居屋十室九空,只有一队政府军驻扎,从各处运来的伤兵倒有三十多名,齐集在一间小学校舍内。
史天和三个同僚即展开救伤工作,从中午开始,一直忙个不停。
傍晚时分,听说西部二十里外的一个村镇被游击队包围,牛镇的百名政府军分出一半前去救援。
到了午夜,东部十五里的一个政府军据点又忽然告急,该处一排政府军死伤逾半。牛镇的指挥官只好再把留驻约五十名官兵分一半前去相助。
牛镇只剩下廿五名守兵,本已岌岌可危,冷不防在镇中心的地底忽然裂开一个洞口,七八十名游击队员从洞内爬出来。他们用的是地道战术,牛镇军士只注意防范外来的敌人,没想到会在腹背受到袭击。廿五名官兵很快便被解决了。史天等四个美籍医官和所有伤兵都成了阶下囚。
游击队使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假装攻击外围地点,实则真正目标是牛镇。这里贮存有枪枝和汽油甚多,是游击队最需要的补给品。
天亮后,游击队就利用收容伤兵的小学为审讯俘虏的地方。
史天被缚住双手带到原先是教务室的所在。七八个大汉穿著不同的服装,斜斜歪歪的坐在四周,他们腰间都系有一条黄带以为记认。一个肤色黝黑的大胖子,他的衬衣掩不住他的肚皮,看来是这一小撮人的领袖。地上躺著一个人,被打得重伤,正是与史天同来的美国军官。
史天心中异常激动,不待对方开口,便说道:「这人和我都是美国人,我们都是来这里救人,不是来打仗的,你们不该把他打成这样子。」
室中静了一会,一个大汉道:「虽然这么说,你多救一个政府军,将来他就会多杀死十几个平民。你们无形中也是帮凶。」
这道理似对又似不对,史天一时倒驳不了他,但昂然道:「既然你不满我们,乾脆一枪把我们打死,不要让我们零碎受苦。人家说杜诺手段残酷,如果你们也一样残酷,和他又有什么分别?」
四周大汉哗然,有人跳起来要打他,大胖子挥手阻住道:「这人倒是一条好汉,他的话有理。我们不要打他,打别人!」
史天又被带回囚室之中。接著他听得外面惨叫连连,知道游击队分子在折磨那些伤兵,作为报复和取乐。不禁摇头叹道:「唉,两方面都这样残酷,简直是一丘之貉,这个国家的前途注定是失败!」
他和三个美国医官同囚在一起,除一人被殴重伤外,其他人没有再受骚扰。但从早到晚,并无人送一点食物来,连一滴水也没有,把他们当死人一般看待,更苦是没有大小便的地方,只能就地便溺,在不满百尺的地方,很快便臭不可当。
午夜,那个受重伤的美国医官因得不到医药照顾,又无饮食,竟告毙命。
史天心情沉重,他用脚踢打房门,向外面咒骂,但始终没有人理他。
在闷热的小房中,和一个死尸相处在一起,那情况苦不堪言。一个比史天更年轻、名叫博特的医官在掩脸哭泣,自称挨不到天亮就会死亡。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有人打开房门,一个手持长枪、无表情的游击队员挥手叫他们出来。
史天问「你带我们到哪某去?」
「废话,去到那地方自然知道了。」那队员道。
「他要把我们枪毙,我知道,我们活不下去了。」博特又哭泣道。
走出小学校舍外,却有一辆破旧的汽车停在门口,驾车的是满脸胡子的老者,他旁边坐了一个精悍的小伙子,两人都戴著帽,身背子弹,显然也是游击队战斗人员。
史天三人上了汽车,那小伙子在前座用手枪威吓他们三人道:「不要妄想逃走,谁乱动就吃我一枪。」
车子开动,驶过凹凸不平的山径小路。走了大约半个钟头,到达另一个小市镇,这一带显然是游击分子的势力范围,镇上公然插上他们的黄旗。
汽车停在一座两层楼的民房前,驾车的老者只带史天进入屋内,那小伙子则押著博特和另一个医官到另一家房子去。史天觉得奇怪,不知这些人又用什么手段去对待他。
那老者一直把他带到楼上一个房间,然后把帽子脱下,胡子也拔去,赫然是一个女郎。
史天征征地望著她那似笑非笑的脸孔,惊喜道:「你是阿芝!」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