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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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指南针给我看。」邵平吩咐。
老伍把一个指南针递给他看。
邵平用手电筒观察,十分惊讶。原来指南针完全失去了作用,怎样移转,也不动分毫。
在没有指南针的时候,老练的士兵可以凭天上星辰辨别方向,但今晚天上一颗星也没有,令他们全无办法。
韦利道:「怎么样?我们在这里等待天亮?」
「不,」邵平道:「继续向前走,也许能碰到一个小村落或几户人家,便可知道我们所处的位置。」
他们于是继续行去,原想笔直的向前,但走不了两步,忽然见到一座迎面而起的高山,巍然耸立,寸草不生,军士们都吃了一惊,在越南许多日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山。
邵平下令折转向左,走了约十五分钟,又见前面轰轰发发,水声冲天,原来是一条河流拦在前面,水流甚急,声势惊人。一眼望夫,不见彼岸,不知有多少宽阔,邵平等面面相觑,从来未有这样一条大河。心下惊慌。
老伍拚命在捏自己的面颊,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脸颊隐隐生疼,又证明他是在现实中。
没有办法,他们沿河旁而行,走了约半小时,河流忽然中断,成为一个瀑布,流向一个山谷,邵平等从另一小路而行。走了又约半小时,路渐平坦,竟是走在一条大路上。
韦利道:「这条公路不是我们建造的,希望它不是把我们带向河内才好。」
「现在是几点钟了。怎么我的表不走?」邵平问。老伍接口道:「我的表早就停了,它是停在凌晨三时十分。」二人都惊讶道:「奇怪,我们的表也停在三时十分。」
邵平默然,因为他的表也如此。这只有一个假定,在三时十分,他们忽然进入这个特异的环境,时间停了,方向也迷失了,景物也变异了。这是一个甚么地方,天堂还是地狱?
走不了多久,前面隐隐有民居的影子。
邵平等都十分惊喜。在这时刻,只要能重见「人烟」比什么都还可爱,甚至投入敌人怀抱,也在所不惜,总比较有一种「脱离人间,无所适从」的感觉好。
愈来愈近,那些房屋渐渐显明,是越南农村的标准房子,矮小而不起眼,疏疏落落,看来只是一个极小的村庄。
只要是民居,不是军营,这对他们来说,便比什么都好。虽然在进入民居时,他们也时时警惕,是否有敌军埋伏,不要堕进陷阱中。
他们走进村落,村内风声呼呼,全无灯光,好像村民都已逃走一空。
「又是一个废墟!」老伍带著失望的声调道。
「试试敲敲门看。」邵平上尉吩咐。
老伍去敲敲最近一所房屋,那知手一堆,那门应声而开。
他走进去一看,见一些稻草随地乱铺,连桌椅都没有,好像根本就不是人住的。
其他的人去敲打另一些房子,情形也是一样。
邵平叫一个懂越语的士兵,在屋内大声问,「有人吗?」
叫了几次,没有回答。
韦利对邵平道:「我知越南人逃避战祸,有很多躲在山洞或地道中,试瞧瞧这屋子有无其他通路。」
邵平点头,即命人将屋中所有稻草搬去,检查整个房屋,看看有无出入机关。
一个叫罗拍的年轻士兵,找了一回后。兴奋地道:「有了,这几块泥砖是能移动的。」
他把泥砖一块一块揭开,地下果然出现一个洞口,可容一人出入,用手电筒一照,下面是一条地道,深约丈余。
「我跳下去看看。」罗柏自告奋勇。
罗柏跳下那地道中,只听他叫:「这地道好长,好大……啊,有许多许多支路,四通八达……」他叫得几声,便渐去渐远,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邵平上尉和众军士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出来,韦利道:「不好了,也许他迷了路,要不就是发生什么意外。」
「我和你下去看看。」邵平道。
他吩咐老伍点燃一根香烟,如果在两根烟烧尽后,仍没有他们的消息,应立即带领其他十二弟兄离开此地。老伍挺起胸膛,庄严地答应了。
邵平跳下地道中,用手电筒一照,起初像是极短的一条通道,但一拐弯,走下了几级石阶,又转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地道四通八达。
韦利跟了过来,对眼前的环境,也为之咋舌。
「这样大的地方,罗柏九成是迷路了。」
「那边似乎有一点微光,我们向那个方向走去看看。」邵平道。
他们向前走去。看似笔直的通路,但走了几步,前面又有土墙拦阻,必须转弯。连转了七八次,两人都感到昏头昏脑,简直不知道哪一处是来路。
犹幸那有亮光的地方愈来愈亮,他们决定不顾一切,只朝那光线走。
走了约半个钟头,才来到那光线之旁,原来是一个洞口,约可容二三人通过,有扇木门,这时打开了一线,漏出里面的灯光来。
邵平与韦利对望了一阵,不知该不该进去。
韦利道:「这里面一定有些秘密,不看看心有不甘。」
「我也是这样想,宁可赔了性命,也要进去瞧瞧。」邵平道:「我走在前面,你和我保持十码的距离。」
韦利点头,邵平便轻轻地把门户拉开。跳了进去。
里面灯光照耀,竟是另一个天地,有街道,有房屋,俨如一个市镇似的。
邵平的步伐略一停顿,起初还担心这是越共军的营地,但细看一些店铺内有老百姓营业,从衣著看来都是普通的村民。
他和韦利打个眼色,二人先走到一家食物店中,向一个老头招呼。韦利会说几句越语,问道:「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这叫黄龙镇,两位是初到此处吧?」老头很和气地说。
「不错,我们迷途了。」韦利展开一张简单的地图:「请问老伯,这黄龙镇在哪一处?」
老头子一见地图,笑道:「这地方在地图上是找不到的,因为它根本就不在地面上。」
于是他解释,自越南战乱以来,他们一些善良的老百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最后选择躲到地下来,起初只有十余户人家,后来闻风而来的老百姓愈来愈多,现在已有千余户了,他们自己设有发电站,在地下耕种自食,与外间不闻不问。如非亲友相引,外人是无法找到这一处地方的,他认为韦利和邵平能找到这地方,是一种巧遇。既然来到了,不妨住十天八天再回去,作为他的客人。
「我们是美国士兵,你不觉得讨厌?」韦利问。
「我们并不讨厌美国人,讨厌的只是战争。战争令我们妻离子散,相信你们也遭到同样的痛苦。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我们都要受幕后人的指使,任人安排。直到找到这世外桃源后,我们才算真正获得自由,不受人差遣,不受人压迫,现在是无牵无挂的生活。」
老头说到这里,叫道:「清水,你出来。」他对韦利道:「清水是我的女儿,她会说英语,和你们会更谈得来。」
不一会,内门的帘幕揭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出来,这少女没有改错名字,面如清水,十分美秀,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彷佛能看穿人的心事,她见到邵平和韦利,起初一楞,后来笑道:「欢迎两位远来客人。」她说的英语异常流利,清脆动听。
邵平见清水能说得一口好英语,不觉有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这里有很多人能说英语吗?」他问。
「不很多,」清水答:「以前我做过美军部的翻译,所以能说一两句。这里还有一些女孩子,是在酒吧做过的,她们也能讲一些普通的英语。」
听说她曾做过美军的翻译,邵平更放心了,这证明此间的人是友而非敌。
「要我带你们去看看这镇上的一切吗?」清水道。
「太好了。」邵、韦二人答。
他们走出店子,沿著店前的一条市街行去。走了一会,店铺更为密集,有裁缝店、小食店、杂货店、理发店……等等。人人在忙碌著,各司其职。街上也有一百几十个行人,人人见了邵平和韦利两个美军,并无怪异之色,他们脸容平静,既无特别欢乐,也无愁寂,甚至交谈也很少。街上虽然热闹,却很少嘈声。
整个小镇都在地底,因此不见天日,全用电灯照明。
走了一会,道路的右边有一条支路,在一百码外,有一家大房子,灯火通明,里面隐隐传来凄楚叫喊之声。邵平问道:「哪是什么地方?」
她借故把话题带到别的地方去,又引他们继续向前走,避开那条支路,邵平心中起了很大的疑团,但不敢追问。
走不多久,他们来到一个酒吧前,里面居然有很多美国人在喝酒。
「奇了,这里怎么也有美国人……」邵平问。
「那有什么稀奇,他们都是厌战者,所以逃到这里。在此地,他们永远不用打仗,既不用杀人,也不愁被杀,何乐不为?」清水一面说著,一面带他们进入酒吧间。
里面有美国人,也有吧女,气氛热闹,与外边大不相同。邵平眼快,一下子瞥见了一个老朋友。
在这个时候看见老友,邵平的欣喜可想而知。
他一拍那人的肩头道:「老曹,怎么你在这里?」
老曹回头一看,也是异常兴奋,立即拉他坐下喝酒,谈起往事,邵平奇怪道:「你怎么现在不当兵了?」
「唉,我已看开了。打仗有什么用?在这里,好的吃,好的住,比什么都好。我还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一会儿,我带你到我家去,尝尝我老婆做的越南小菜。」
「你不想回美国去了?你的太太……不是还在美国吗?」邵平感到奇怪。
「别担心。她会另嫁的。我的心现在已属于这儿。好像有一位作家说过:『你的心在什么地方,那就是你的家。』何必斤斤计较这是否你的国土?」老曹愈说愈兴奋,叫道:「来,乾杯!」
他大口大口地把一杯啤酒喝得清光。
他们谈话的时候,韦利和清水在另一个座头坐下。看这酒吧的生意非常不错,还有吧女陪坐。
「这里的女孩子也要赖此维生吗?」韦利问。
「不,她们不是赚钱的吧女,你误会了。」清水笑道:「她们是自由的,来此协助酒吧,是义务性质。其实她们想结交男朋友,喝完酒后,便会双双对对出去了。她不会收他任何的钱,不过在这里,我们也称她们是『酒吧女郎』。」
「这样说来,你们这里对性的问题倒很开放了?」
「可以这么说。男女相好是自由的。就算已做了夫妇,如果有一方在外面与别人发生性关系,也不算是大不了的事情。夫妇间彼此不满意,可以随时分手,不必办任何手续。结婚亦然,只要请几个友好饮酒,热闹一番便行了。」清水侃侃而谈。
「我倒很愿意住在这个地方。」韦利笑道。
「可以,如果你喜欢。」
在谈话间,有个吧女在韦利身边走过,韦利的视线不觉随著她转移了:中等身材,丰满而富于弹性,嘴唇微翘,眼睛像水一般,媚态撩人。
这正合韦利的口味,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地方得见。他不自觉地吞了一口涎沫。
清水看穿他的心事,一笑向那吧女招手道:「丽娜,你过来。」
丽娜含笑走过来了。纤腰微挺,翘起的嘴唇似等待人的亲吻。
「介绍你认识一位先生。」清水说完后,便走开了。
她来到邵平的身边。邵平与老曹正谈得投契,互相拍打肩头,哈哈大笑。老曹忽见清水站在他身旁,叫道:「咦,妞儿吗?眼光真不坏,一到此地,便选中了这里的美人。」
清水头一低,双颊飞红,但并不懊恼,只是微微笑著。
邵平抬起头来,他注意到清水不但长得美,在含羞时,更有种楚楚动人的风韵。
老曹一拍他肩头道:「别那么含情脉脉的望个不停,到我家来吧,我为你们布置洞房。」
「洞房?」邵平道:「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战时,这里的规矩,男女一喜欢就洞房,不必等待什么佳期吉日,明天?谁知道还能不能见面?」老曹站起来,催促他们起行。
他的话触动了邵平的心事,他偷偷向清水望去,见她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竟似已同意老曹的说话……邵平不觉心动了。
「我还有个朋友。」他指著韦利说。
老曹望了一眼,笑说:「来,叫他和那女的一起来,我家里有的是空房间。」
于是,邵平和清水,韦利和丽娜,一同到了老曹的家。
老曹的妻子是个娇小的越南女人,与高大的老曹相映成趣。她的皮肤带黑而俏丽,老曹戏称她为「黑玫瑰」。
「黑玫瑰」活泼而好客,款待他们在家中用饭,席上四五个小菜都是她亲手做的,味道鲜美。邵平暗暗夸赞,老曹娶了一个这样会做菜的老婆,难怪他乐不思蜀,不想回美国去。
饭后,他们吃了一些水果。老曹取出一瓶金黄色的酒浆来,笑道:「这是我太太自己酿制的美酒,你们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吃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