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夜话-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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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是面向他奔来的方向停泊的,车头正对著那追来的女人。莫一不顾一切,开动引擎,向前直冲,那女人和汽车迎面碰撞,她发出一声悲鸣,汽车从她身上直辗而过。
回到家中,莫一还是心神不定。薛芙起床来招呼他,他向她望了两眼,也不禁起了怀疑,粗声粗气地道:「走开走开,你不要走近我!」薛芙哇的一声哭泣起来。
莫一自己走进一个房中,把房门关牢,又用重物抵住门户,才敢躺下来歇息。
第二天,报上登出一段奇闻:一个女郎下午二时在市区的一宗车祸中重伤,送到医院检验,证实不冶。但她的尸体在不久就不见了。半夜二时,在离开医院二里外的街道上,发现她再被汽车辗过。这个女子总共因车祸「死」了二次!警方现徵求目击人士,提供资料。
报上刊出照片来,莫一发觉这女郎便是昨夜在后面追逐他的女人。即使看的是照片,心中也犹有余悸。
从报上刊登的资料看,这女人不属富有人家,日间因车祸丧生,那本是大都市一种寻常的意外。但发生在夜晚的事情就不可思议了。她的尸体怎么会走出医院?与莫一从不认识,怎会找上门来?为什么发出男声,还叫出莫一的名字?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是罗虎儿的幽灵作怪。是他找那女尸为替身,令她追逐莫一。同样,上次在酒会出现,后来被烧成灰烬的乾尸,大概也是罗虎儿附在他的身上,令他行动的。
鬼附人身的故事常有听见,鬼附尸身却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想到这些事情都是罗虎儿的幽灵所为,莫一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这位生意上的老搭档,以前确是他害死的,但他的布局非常巧妙,令他死在对头的枪下,没有人会怀疑他。
罗虎儿死后,莫一并吞了他所有的利益,更藉著安慰他家属为名,占有了他年轻的妻子慕莲,直到他玩腻之后,嫌她是累赘,又暗中把她毒死。
这两宗血债,表面上神不知鬼不觉,但莫一在静夜自思的时候,却常常浮起一重阴影。现在,罗虎儿一而再的出现在他身边,教他怎不惶恐战栗?
而这是没有人能够帮他忙的,他虽然有无数的党羽,却依然是孤立无比的。
除非是逃走。他生出这个念头:不如离开本地一个时期,盼望能有转机。
主意已定,他忽忙回去自己总部,处理了一些重要事务,又把许多事情交托几个得力弟兄们去负责。然后,在黄昏之前,他登上一架飞赴意大利的客机。
登了飞机,莫一觉得松一口气。这时天色将黑,希望快点离开那邪恶的地带。飞机安然起飞,一路上没有意外,他渐渐感到放心,精神也松懈下来。
抵达罗马机场,莫一租用一辆汽车,向市区驶去。
夜晚,繁星点点。公路上,忽有一阵寒风吹来,呼的一声,刮面生疼。不知怎的,莫一陡然觉得,他的威胁其实并没有解除。
他加快速度向市区驶去,希望快点置身于繁忙的市区和热闹的大酒店之内。
在高速公路上,本来所有的车子都是驶向同一方向的。但前面忽有一辆车子发出「沙」的急煞车声。然后那车子猛然掉头,倒转方向,向莫一的车驶来。
「不……不……」莫一惊叫。
他急忙扭动驾驶盘向右方闪去,但那车子似是有意的,他闪向右方,那车子也偏向右方,在这刹那间,莫一瞥见对方车内空空洞洞,驾驶座上哪里有人驾驶?他顿然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车已蓬然碰撞,发出惊人巨响,车头都向半天竖起,莫一的身体被弹出十余尺外。
身体虽负伤,犹幸尚未致命,莫一心内不断对自己说:「那是一辆鬼车,一辆鬼车……我不能留在这里。」
他吃力爬起来,向过路汽车招手。可是所有的汽车都视若无睹,一一如飞的在他身边驶过。直到他认为快要绝望的时候,一辆黑色大房车才在他身边停下,驾车的是个年轻女郎。
「先生,发生了甚么事?」她问。
莫一心想,到底还是女人有同情心。他把撞车的经过约略说了,女郎很大方地让他上来。
一上车,那车子就飞驰而行,速度快得惊人,外面的景色如飞后退。莫一从没乘搭过这样快的车。
他觉得有点不对,说道:「你……你为什么开得那样快?」
那女郎笑道:「是吗?让我开慢一点。」
车子果然放慢了。但莫一向窗外望去,只觉黄沙漫天,那景色是从未见过的。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
「这个地方是你从未到过的。平时你要来也不容易。」女郎解释。
「是什么地方?」莫一情急地追问。
「这是枉死城。」
「什么?你……你……」莫一向女郎熟视一下,惊道:「你是慕莲?」
「可不是吗?」女郎侧过头来,和刚才的面貌完全不同,她果然是罗虎儿的妻子慕莲。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女郎微侧著头,笑道:「想不到你也会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我如果不曾死,怎会在这里?」
莫一急推车门,想跳车逃走。可是车门怎么也推不动。
「不用著急,反正已经进了枉死城境界,下车也逃不了的。」
莫一额角上一点点冒出汗来。「慕莲,看在我们过往的情谊上,你放过我!」
「过往的情谊?你对我很好啊,我没说要对你怎么样,不过是罗虎儿叫我把你找来的,这完全不关我的事。」
听到罗虎儿的名字,莫一更觉吃惊。这时汽车的速度愈来愈慢,外面灯火通明,有很多人围成一堆又一堆。莫一赫然见到有一个人赤裸地被缚在一条柱子上,四周有一百数十条毒蛇困住他。每咬一口,他就惨叫一声。旁边围观的人则拍手叫好。
「那是什么所在?」莫一颤声问。
「那人生前狼心狗肺,做得好事,死后受到这种报应!」
车子再向前驶,又见一堆人围拢观看,只见有十六七个犯人,被悬著一只脚,倒吊在一个圆形的铁架上。由于犯人的重量仅悬于一足,那已经够惨的了,那圆架还在不停旋转,下面有六七只饿狗,不停地朴上来噬咬。犯人转得快一点,就躲过恶狗的利齿。如果稍慢,不是被咬去一只手,就是被咬去一边脸,也有整个头颅被咬去的,鲜血淋漓,悲声震天,那些犯人明知最后也是要被狗咬死,却仍不得不左右闪避,躲得一时是一时,这刑罚不但是谴责,还有愚弄的意味。
莫一问,「这些人是……」
「是生前放高利贷的,死后挂在这旋转盘上,作饿狗的粮食。」慕莲用平和的声音道。
车子又向前驶,却见另一个圆轮,这个圆轮是向上转,就像娱乐场的摩天轮,但较小,有十来个女人绑在轮子的支架上,头朝圆周,脚向轴心,那轮子下面是一个水池,轮子慢慢旋转,女犯人的头颅和上半身便轮流浸入池内。由于轮子转得慢,等到转出水面时,犯人必已饮满几口水,狼狈万分。
「不要以为那是水,」慕莲道:「其实是一个粪池,里面有许多虫蛆,是要来对付奸恶的女性的。每转一次,她们就要饮几口粪水,直到肚胀而死。」
莫一全身颤栗,说道:「你……你带我来这些地方……干甚么?」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路过。罗虎儿和我家在前面,请你去坐一会,老朋友叙叙旧。」
「我不要去,快停车!」莫一忽然伸手,扼住慕莲的颈项,作孤注一掷的袭击。
慕莲毫不在乎,她依然很平静地道:「一个人最多死一次,还能死二次吗?」
莫一猛然想起,慕莲已死,不觉颓然松手。
他又用力去推车门,依然无法开启,一种绝望的感觉紧压著他,不禁掩脸哭泣起来。
「一个大男人居然也哭泣,还是头一回见哩,没有关系,前面已到了。」慕莲道。
前面是一丛树木,树下有间小屋,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等候,态度温文而沉默,赫然便是罗虎儿。
莫一害怕得牙齿格格作响,但车子已经停下。慕莲下了车,举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莫一硬著头皮走下车来,罗虎儿瞧也不瞧他,只像慕莲一样,举手请他入室。
屋内陈设简陋,已有六七个人坐在那里,莫一细看一下,竟多是认得的,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年长十年的姐姐,都已过世多时,现在忽然齐集在一起。
不知怎地,莫一生出一种返回童年的感觉,鼻酸酸的只想哭。母亲叫了一声:「儿啊,你终于来了。」
莫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在母亲怀里。只觉一棵心数十年来惶惑不停,不是忧这,便是忧那,直到现在,才得到真正的宁静。
「儿啊,」母亲痛惜地说:「这些年来,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莫一放声大哭。想起这些年来营营役役。确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以为替自己在黑道上打下了锦绣江山,实际上他得到什么,却也说不出来,想起所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更觉得十分愚蠢,不知有什么价值。
「妈,你们为什么都在这里?」他说。
「孩子,因你生前作了恶事,要受审判,我们关心你,所以都来了。」母亲凄苦地说。
一道强力电光突然自天际射下,穿过屋顶,笼罩在莫一身上,令他两眼睁不开来。
有个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犯人莫一,作恶多端,谋害罗虎儿及慕莲,侵占他人财物,证据确凿。平日更以小故杀害人命十条,现经罗虎儿告发,缩短其寿元二十载,从阳间将其拘来,判受苦刑十遍……」
莫一听得受苦刑十遍,吓得魂飞魄散。刚才所见那些刑罚,如恶狗噬身等,受一次也够了,怎抵受得十次?何况那些苦刑名堂百出,还不知有什么更惨酷的花样?
耳边似听见父母亲的哭声,由于眼睛被电光笼罩,已瞧不见他们。他下意识转身想逃,可是那电光如有磁力一般,把他紧紧裹住,虽然手足自由,却就是走不出那光线一步。
突然「丝」的一声,莫一整个人体被电光吸起,穿过屋顶,耳边呼呼风响,吓得他魂不附体。不久,蓬的一声,坠落在一块草坪,有两个凶恶高大的刑卒走来,把他的衣裳剥光,缚在地面一块石头上。莫一正在惊疑这是什么刑罚之际,忽觉身体一阵麻痒,有无数毛虫、蜈蚣、蝎子爬到他身上来。一霎时,全身都布满了。他惨叫一声,如果是活人,可能已惊得昏厥过去,但他不是活人,没有昏厥的权利。那千虫噬咬的痛苦,一阵一阵传达到他心中。他悲惨地意识到,这不过是十种苦刑的开始……在罗马市郊的公路上,莫一被人发现因汽车撞在路旁铁栏杆上而死亡。这是一宗普通的车祸,别人只当他驾车不小心而已,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作孽多端,灵魂被他的老友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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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军队在越南打仗的时候,有许多怪异的传说。
其中一个是邵平上尉亿述的。
某次,他带了十五名特种兵,从美军S阵地出发,去炸毁越共一条隐蔽的桥梁。该桥梁距阵地二十里,估计如无意外,即晚可以完成任务归来。
他们在夜晚八时出发,专拣山间小路走,到达目的地后,只遭遇轻微的抵抗,把守桥的八名卫兵杀死,从容地把桥梁炸毁,然后列队而归。
邵平实在没料到事情有这么的轻松,他和同行的队友韦利笑说,过了今天,就是他的假期了,他可以到香港或菲律宾去,痛快地玩几个礼拜。
他们走著、走著,忽觉四周的环境非常沉寂,连夜晚虫声也渐告消失。
韦利首先觉得有点不妥,他对邵平道:「这条路走错了吧?我们来的时候没有经过。」
不一会,走在最前面的士兵老伍折转来报告道:「队长,我们迷失方向了。前面不知是甚么地方,我们见也没见过。」
邵平问道:「我们的阵地在哪里?」
「按照方向,阵地在我们的东南,我们一直是朝这方向走,现在应该接近我们的阵地了。但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对。」老伍露出困惑的神情。邵平与韦利快走两步,到了老伍先前到达的部位观察,只见四周草木不生,都是光秃秃的石块,前面一片冷清,死气沉沉。
邵平虽然一向胆识过人。这刻竟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心悸。「一定走错路了,快往回走!」他下令道。
他和十几个兵士掉头而行,说也奇怪,刚才他们走过的地方,还见过一些树木,这时回头走,却一棵树的影儿也不见,不论走多远,都是光秃秃的一片石堆,或大或校韦利不安地道:「怎么回头也走错了?」
「把指南针给我看。」邵平吩咐。
老伍把一个指南针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