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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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地咀嚼手盾。不一会儿,奇痒从手臂传遍全身,就像无数颗牙齿在轻轻噬咬,痒得我难受极了。
心知不妙,我赶紧发力,想震开鳄牙,但这些尖牙像扎了根似的,死死叮在我的手臂上。我暗骂自己太托大了,血戮林的妖怪各有异术,怎么能轻敌?
疾风压面,石鳄的大拳头已经狠狠砸向了我。我施展魅舞,轻巧跃开,反腿撩向他的小腹。“砰”,脚像踢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石鳄连眉头也没皱一记,拳头张开,一根根手指长满尖锐的锯齿,犹如剪刀,一开一合,急速掠向我的脖子。
我运转羽道术,飘然闪到石鳄上空。河面上根本不能待,无数血盆大口张开了等着我,而我一面要和石鳄打斗,一面浑身瘙痒难当,只好偷空上下乱抓。密集的牙齿再次射来,这次我学乖了,运转镜瞳秘道术,将牙雨反弹回去。
甘柠真忽然狡黠地一笑:“你喜欢惹事,就自己解决麻烦吧。”一朵硕大的雪莲钻出指尖,莲瓣把她层层包裹,静静泊在水面上。无论鳄鱼妖怎么撕咬,雪莲毫发无损。
我的脸立刻变苦瓜,想不到一向冷静淡然的甘柠真也会耍人。这下子惨了,先不说妖怪人多势众,光是石鳄就不好打发。这家伙皮粗肉厚,妖力又深,中了我十几下脉经刀都没事。
“小子,你有种下来!”石鳄暴跳连连,双拳狂舞,把岸边几十棵棕榈树剪得支离破碎。
我忽然心生一计,从半空飘然落下,大大咧咧地道:“这么打既麻烦又没意思,不如我们换一个新鲜的打斗方式。”
石鳄一呆:“你想怎么打?”
“你我站着不动,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看谁能打死谁。挨打时不能还手,也不能躲让。怎么样?”我乜斜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石鳄吼道:“天下哪有本将军不敢的事?来吧,本将军让你先打!省得你到了黄泉天还不服气!”随手拔起一棵三合抱的大棕榈树,示威一般,狠狠砸向胸膛。棕榈锐利的尖刺扎在他胸口,连丝印痕都没有。
四周的鳄妖们纷纷鼓噪叫好,石鳄得意地狂笑:“不开眼的蠢货!魔刹天有谁不知道鳄族的身体是妖怪中最强壮的?连血液、内脏都已经石化,早就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当年魔主大人收服本将军时,不过让我受点轻伤,就凭你,也能伤得了我?”
我心中好笑,果然是个蠢笨的妖怪,老子怎会傻到和你硬拼?站到他对面,我装模作样地举起右拳,比划了一下,道:“要是我一拳把你打死了,你这些手下追在老子屁股后面报仇,倒也麻烦。”悄悄运起改良的胎化长生妖术,霜雪转粒子在掌心形成一个无底洞般的气场。
石鳄不堪激将,怒吼道:“要是你能一拳打死我,我的族人决不追究!”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还是小心你自己吧。本将军一定会挖出你的胆,瞧瞧到底有多大!”
我不再废话,高高跃起,手掌纯白如玉,一掌拍向石鳄头顶,掌心气场向内凹陷,粒子洞全力吞噬石鳄的精气。
石鳄先是一动不动,双臂抱胸,脸上挂满不屑一顾的表情。见我的手始终按在他头上,不耐烦地嚷道:“你这一拳打好了没有?”忽然露出惊骇的神色,嘶声道:“你搞什么鬼?”
河面上水流窜动,气浪暗涌,林木颤抖。以我手掌为中心,吞噬气场逐渐扩大,四周生命的精气被粒子洞源源不断地吸入。石鳄首当其冲,充沛的生命力狂泄不止,通过掌心流入我的体内。如果他早点察觉,还有逃脱的机会,现在被粒子洞夺取了大部分精气,早就无力挣扎。
周围的鳄鱼妖傻乎乎地瞪着我,茫然不知所措。它们的精气也被我悄悄吸取,连岸边的林木,叶子的颜色也开始泛黄。“噗”,一只树獭从浓密的树荫里摔下来,奄奄一息地抽搐四肢。几条死鱼翻着白肚子,浮出河面。无论是花鸟鱼虫,只要在附近,就难逃被吸走生命力的结果。我忽然意识到,丹鼎流的秘道术是通过开鼎炼丹,在体内生出精气,而吞噬气场则是从外界掠夺精气,相当于在体外,形成了一个炼丹的鼎。
石鳄脸色枯败,巨大的身躯慢慢变小,直到化作胎形,被我一口吸入。因为吸取了不少精气,内腑的力量激增,彭湃激荡的精气在百骸来回冲撞,我一边暗运霜雪转心法,把吸来的精气同化成粒子;一边不满足地继续运转粒子洞,吞噬天地万物的精气。
体内的妖力犹如涨潮一般,一波高过一波,不断激增。而妖力的增加使粒子洞威力更强,吞噬的气场大幅度向外扩散。我心里乐开了花,吸取精气来助长妖力的效果太好了,如果这么修炼下去,不要多久,我的妖力就会突飞猛进,成为真正的高手。
发呆的鳄妖们终于觉得不妥,凶猛地扑向了我。我冷笑一声,施展魅舞,巧妙避开他们的攻击,采取游斗的方式,用胎化长生妖术将鳄妖们各个击破。
一个个鳄妖化作胎形,被我吞入。它们的身体虽然结实,但我避实就虚,直接吸取它们的精气。剩下的鳄妖惊慌失措,纷纷沉入河底。
等我收起粒子洞时,四面沉寂得宛如坟场,两岸躺满了各种野兽的尸体,水面上浮着一群群死鱼。映入眼帘的一棵棕榈,已经黄叶斑斑,干瘪得像一截枯柴。
雪莲绽开,甘柠真凝视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这样做有伤天和,以后别再施展这种妖术了,否则必遭天谴,引来难以逃避的天劫。”
我不在乎地道:“我才不管呢。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谈什么都是屁话。夜流冰摧残了那么多女人,也没见老天收拾他,反倒追着我们到处逃。我算是明白了,无论大唐还是北境,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子。”清澈的水面上,映出我熠熠生辉的脸。红发艳丽得如同燃烧的火焰,肌肤比玉石更光洁。吸取了精气后,整个人神采迥然,焕发出谜一样的光泽。
甘柠真皱皱眉:“胡乱吸取万物精气,杂而不纯,你小心走火入魔。”
我一笑了之,霜雪转能把杂乱的精气转化成精纯的霜雪粒子,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这时候,叮在手臂上的鳄牙纷纷脱落。一片片柔韧的薄膜钻出肌肤,编拼成一个蛋形,把我裹住。
我愣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甘柠真苦笑一声:“不知是该恭喜你,还是说你够倒霉。居然在这逃命的时候进化。”
第011章 过五关,斩六将(三)
我再次迈入了妖怪的进化。同时也带来最大的麻烦。
从受态迈入数态,需要九天。这就意味着,九天内我不能和人动手,要是遇到夜流冰,只能任由宰割。
甘柠真用一根麻绳拴住我,背着我上了岸。伏在她绵软的身上,我好像在云端里飘,遐思满怀,幽香满鼻。忍不住道:“莲花美女啊,在我的老家,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咱们好几次肌肤相贴,我的清白已经被你玷污了。你要对我负责啊。”
“闭嘴!”甘柠真叱道:“再口出狂言,我就把你扔下不管。”
我嘻嘻一笑:“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会乖乖保护我一辈子。对你来说,遵守誓约是第一位的,要不然也不会来救我。啧啧,你真是个守信的人,和尾生有得一拼。”
甘柠真好奇地问:“尾生是谁?”
“古时候,有个男人叫尾生,和女人在桥头相约。结果女人放了他鸽子,没去。这家伙等到半夜,洪水来了也不逃,最后抱着桥墩淹死了。”
甘柠真默然半晌,道:“真是个忠于誓约的痴情人。”
“我看他是一个顽固的傻瓜。”
甘柠真扭过头,有些不满地看着我:“为什么这么说?”乌黑的鬓发散开了,露出白生生的一截脖子,看得我一阵恍惚。
我费劲地把目光从玉颈移开:“洪水来了还不逃,这不是顽固不化嘛。”
甘柠真想了想,低声道:“因为尾生害怕自己离开后,女子突然来了,就会和她失之交臂。”
“这么傻等,把命送了可不值。”我小声嘀咕,心想如果自己是尾生,和海姬约会而她不来,是否会一直等下去呢?以老子的法力,一点洪水是淹不死我的。
“即使是死,也不想错过自己所爱的人。”甘柠真美目中浮起朦胧的水烟:“尾生应该是这样想的吧。”
我眨眨眼:“你也会这样吗?为了自己爱的人,一直等下去?”
“也许会,也许不会。因为柠真清楚,等待比错过更痛苦。”甘柠真淡淡地道:“我幼时明志,绝不轻易陷入男女的情爱。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柠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失落,不再说话了。一路上,甘柠真昼伏夜行,有时干脆停下来歇息。我现在成了累赘,所以要尽量避开妖怪和猛兽,度过这九天再说。
虽然刻意放慢行程,但我们也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很久,开始深入雨林。
越往里走,树木越是高大笔挺,枝叶繁密如层层宝塔,长达几丈的树根钻出泥土,像一块三角形的平板抵住树干。很多树和藤蔓彼此缠绕,有的树藤上还开出色彩斑斓的鲜花,像一条条爬动的蟒蛇。树下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灌木和草叶,不再是纯绿色,夹杂着各色斑纹。半空的枝条上,也爬满形形色色的怪异植物,把四周挤得满满的,连阳光也透不进来。
附近的河道更阔更密了,我们有时选择水路,有时直接在密集的藤木间穿行。遇到一些怪兽凶物,都被甘柠真的三千弱水剑轻松打发了。
第四天的午夜,忽然下起雨来。我从睡梦里惊醒,发现自己没有淋湿。几片巨大的芭蕉叶被折下来,在我身上巧妙地搭成了一个帐篷,挡住了雨点,只有零星的水滴溅在头发上。夜雨声清亮,湿漉漉的泥土散发出腥味,缕缕水雾蒸腾而起。
甘柠真站在河边,幽幽出神。远远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除了门派、兵器和龙蝶保镖的身份外,其它一片空白。
“想什么呢?”我问她。
甘柠真摇摇头,没有回答,黝黑的河面上,溅起白花花的一片。偶尔有一条鱼跳出水面,尾巴甩动,抽出“啪”的一声。
我开玩笑地道:“难道是想情郎?”
“不要胡说八道。”甘柠真沉默了一会,道:“只是突然想起和师叔的一些往事,有些惘然罢了。小时候,师叔总爱下雨天去河边钓鱼,明明是个小孩子,偏要盘膝静坐,摆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我偷偷把他钓到的鱼放走,他也不生气,反倒折下树叶搭成帐篷,为我遮雨。”
我听得不是滋味,酸溜溜地道:“小时候一定有很多同门宠着你吧?你的父母也一定把你当作了心肝宝贝。”
甘柠真面色一寒,目光凌厉地直视我:“我双亲早已不在了。”
我讶然道:“想不到你和我一样。”
甘柠真目光渐渐柔和,忽然问道:“林飞,你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我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见甘柠真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和我说话。精神一振,刚要滔滔不绝,甘柠真神色微变,倏地闪到我身边,将我背起,手按在了剑鞘上。
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又细又轻,混在绵密的雨声里,不仔细听根本难以察觉。
沿着繁茂交错的树枝,花花绿绿的毛毛虫妖怪爬近,缓缓蠕动,前腿像两把大钳子,咯咯摩擦;从地上厚厚的落叶层里,钻出密密麻麻的蚂蚁妖,大约一指来高,挥舞大颚,嘴里分泌出亮晶晶的液体,淌满了一地。河里跳出几百只蛙妖,通体蓝色,背生耀眼的金黄色花纹,呱呱乱叫,腮边不时鼓起两个大气囊。
我头皮发麻,包围我们的至少有几千个妖怪。显然他们很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暗中调兵遣将,趁着今夜大雨,发动突袭。
甘柠真沉吟道:“难怪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被跟踪了。”
我惊讶地道:“这个跟踪的妖怪倒是有一套,竟然能瞒过你的莲心眼。”压低了声音:“还不开溜?”
甘柠真一跃而起,急速掠向枝头。毛毛虫妖个个耸立而起,拔出身上的毛刺,对准我们纷纷投射。甘柠真施展氤氲身法,犹如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烟,从茫茫刺雨中穿过。
我只好缩颈,把头脸藏在甘柠真背后,虽然全身有进化的蛋壳保护,刀枪不入,但头脸却禁不住毛刺的袭击。甘柠真一拍剑鞘,白蒙蒙的剑气倏地射出,十多个毛虫妖被斩成肉酱。
“走水路!”我低声道,林子里埋伏的妖怪太多,几乎没可能杀出重围。甘柠真足尖一点,犹如一只雪雁横空掠过,落向水面。
蛙妖们不慌不忙,腮边的气囊鼓起,喷射出五颜六色的毒烟、毒汁,漫天激散。
甘柠真清叱一声,一朵雪莲绽出指尖,在空中层层盛开,花瓣向外翻卷住毒烟毒汁,贴着河面,一连冲出了十多丈。眼看就要逃远,河面上陡然冒出一张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