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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知北游-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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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叫邪门,就算天刑是铜头铁骨,也该被砸破了。楚度双目暴起明亮的光彩,问道:“天刑长老修炼的是何种奇功?”

“奇功?”天刑扯掉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精赤强健的肌肉。无数道大大小小的疤痕密布全身,和脸上的皱纹一样多。

“魔主口中的奇功,不过是无数次的战斗、受伤换来的。”天刑缓缓举起手,一道锋锐的剑气在半空闪过,猛然劈向自己的胸膛。

剑气斩在肌肉上,犹如泥牛入海,连一点印痕都没有。众人瞠目结舌,我失声道:“这还是人吗?”天刑的肉体比昆吾石还要坚硬,这不是什么法术,也不是法术可以造就的。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再经历了亿万次的残酷杀伐,承受了不知多少次的流血、创伤洗礼,才进化后的强悍肉体。

这是真正的千锤百炼!

“来吧,拔出你的刀。”天刑发出嘶哑的笑声,“很多年了,没有人能让我再受伤。说起来,我真是很怀念从前受伤的滋味。”

“来吧,拔你的刀!”

“拔你的刀!”

第002章 刀光剑影

天刑疯狂的喝声响彻大殿,目光中射出灼热的渴望。我不寒而栗,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战斗狂人,浑身散发出毁灭自己,也毁灭他人的杀气。我宁可对上梵摩,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作战。

在我看来,最可怕的并非天刑打不死、弄不伤的变态肉躯,而是他丰富的战斗经验。从这一战开始,天刑就牢牢占据主动,不断打压公子樱的信心,包括他显露肉体的强悍在内,无一不饱含攻心之策。

眼下,公子樱更被天刑的言语逼进了死胡同。出刀,等于被天刑牵着鼻子在走;不出刀,没有丝毫胜算。无论怎么选择,公子樱都落入下风。

“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许久,殿内响起公子樱清朗的吟声。他神色悠然,清澈的目光仿佛穿透宫殿,望向某一处遥远的所在。

“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公子樱仿佛一个漫步山间的文人骚客,徐徐迈步。霎时,大殿内掀起狂风暴雨,无数山峦拔地而起,层峦叠嶂,淹没了我的视线。

骤雨打湿了我的头发,呼啸的狂风在四周横冲直撞。是真是幻,是虚是实,已经分不清了。我心中蓦地生出一丝感悟,神识气象术既然脱胎于天象,那么也应该能生出虚实天象,令对手身临其境。

“碧落道阵!”黄鹂轻呼道。面对攻与不攻的两难选择,公子樱非常聪明地采取了“围”的战略。以道阵围困天刑,逼迫对方应手。

道阵变幻不定,时而水光山色,清莹明皎;时而雷电大作,天崩地裂。不知过了多久,一点亮光从道阵中心暴起,涨成耀眼的光弧。

“天道刑罚——灭迷之剑”!天刑的厉喝震耳欲聋,道阵被白亮的光芒席卷,化作残片飞溅。

天刑破阵走出,双手合握着一柄收缩不定的光芒之剑。与此同时,“呛”,耳畔传来一点黛眉刀的清吟。

公子樱从容走向天刑,手中不见刀,刀声却连绵不绝,绕梁不断。

“试问长老,樱出刀否?”公子樱含笑问道。

我不禁拍掌叫绝,此时只闻刀声,不见刀光,刀在出与未出之间。这是公子樱尽展天才的战略。先以道阵围困,等对方强行破阵,锋芒回落的一刹那,给予最强有力的反击。

面对出与未出之间的刀,天刑同样陷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两难。我忽然对公子樱有了几分了解,他是一个擅长以静制动,防守反击的人。当对手占尽上风时,他不会强行抗争,而是“绕着走”,随后便是石破天惊的反扑。

“高手对决,斗智斗力啊。”我喃喃自语,这是心理、气势、法术、智谋的全面战斗,要极力营造出微妙的优势,打压敌方,随时变幻战略。与其说知微高手是法术对决,不如说是道的对决。

想了想,我问道:“老螭,刚才什么灭迷之剑倒是很厉害,居然可以破除道阵。你会不会?我觉得灭迷之枪听起来更威风。”我对道阵一窍不通,将来如果和公子樱、庄梦翻脸,必须先做准备。

螭闷声道:“你少来花言巧语,能练成天道刑罚之术的人都是心理变态。你乐意,大爷还不愿奉陪呢。”

“怎么说?”

“天刑宫的道认为,无情无义、无欲无求的天地才是永恒的主宰。人、妖要寻求突破,与天地同在,就必须根除心中的迷念、贪念、骄念、惰念、怒念、食念、妒念。只有这七种念灭绝,才算迈入天道。”

我听得直翻白眼,灭绝七念的人还能算是人吗?我的神识内潜伏着七情六欲怪物,岂不是永远没有得道的可能?

“樱掌门好心智。”受挫后,天刑眼中的战意更浓烈了。他握剑的双手慢慢举过头顶,剑光越来越来亮,奔腾的剑气潮水般向外一波波扩散。此时,我不得不运功,抗拒锐利的剑气。

“天道刑罚——灭贪之剑!”光剑倏然从天刑手中消失,下一刻,公子樱脚下的地面冲出炫目的剑芒。

刀光犹如一泓碧水,清涟闪过,截住了剑芒。凌厉汹涌的剑光像被抽调了筋骨,软绵绵地垂落。

“天道刑罚——灭食之剑!”随着天刑的厉喝,剑光像毒蛇般猛然抬头,窜起,化作一匹数百丈的长虹缠绕向公子樱。

不等公子樱出刀,天刑手中又激射出两道剑光:“天道刑罚——灭怒之剑!灭妒之剑!”两道剑光前后夹击,在半空飞速旋转,形成眼花缭乱的光轮。

一点黛眉刀在空中曼妙划过,先断长虹,再劈光轮。看似两刀,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已达返璞归真的妙境。

光轮被刀光劈飞,爆出灿烂的光雨。每一个光点在空中疾转,光芒暴涨,变成千百个巨大的剑轮,重新冲向公子樱。

碧色的刀光再闪,刀芒在空中颤动,每颤一下,就改变一次轨迹,将剑轮尽数斩断。

“抽刀断水水更流。”天刑森然道,断裂的剑轮一变二,二变四,无穷无尽地衍生。一时间,满殿被呼啸的光轮淹没。这么打下去,公子樱不被杀死,也要被活活累死。

公子樱突然抽身,后退,抛刀。

危急关头,他竟然连刀也不要了!

“好!”观涯台上的梵摩忽然赞道,“不愧是得了晏采子真传的人!”

一点黛眉刀破空飞掠,气机牵引之下,光轮纷纷追随刀光而去。

“轰轰轰!”宫殿顶壁破开无数个窟窿,剑轮击穿殿顶,直冲云霄。

一点黛眉刀散作点点碧光,从半空洒落,在公子樱手中重新凝聚成一轮弯弯的刀光。

天刑爆发出一阵狂笑,他嘴唇嚅动,念出奇怪的字节。大殿内出现了诡秘的一幕,一层薄如蝉翼的皮,由头到脚,从天刑身上缓缓蜕落。

此时的天刑,脸上的皱纹少了一些,身上的伤痕也淡了几分。随着他念出的字节不断加快,一层接着一层的薄皮从全身蜕去。直到最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肌肤滑润,浑身被耀眼剑光笼罩的年轻男子。

“终于不必压抑我的力量了。”天刑享受般地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头顶上空,悬浮着一轮流动的光环。当我凝神注视光环时,像是被拖入了一条逆流倒退的隧道,身心急速衰老。强行运转神识,我才从光环中挣脱出来。

“时光之咒?”公子樱悚然动容,楚度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

“不错,正是可以蓄存精力、返老还童的时光之咒。”天刑慢慢睁开眼睛,双目灼亮得如同两团剑芒。“噗噗”,坚硬的殿石被目光击穿,石屑激溅。

天刑果真是一个咒术大行家!吐鲁番提及过时光之咒,这种奇特的咒术早已失传,它没有丝毫杀伤力,因为施咒的对象,通常是施咒者本人。

在北境,无论是人或妖,都必须经历得与失的过程,就像吸气和呼气一样。通过法术修行,吸取天地之气,壮大自身。这就是“得”。但只要是生命,就会有无法避免的消耗,一言一行一念一思,哪怕睡觉、修炼也会有消耗,所以人、妖同样会随着时间慢慢衰老,最终难逃一死,只不过比普通人加慢了过程。这就是所谓的“失”。而时光之咒,可以将“失”减弱到最低,去除所有不必要的消耗,从而存储节省下来的精力。

天刑之所以衰老不堪,正是他施展时光之咒的结果。连滋润修复肌肤的精力,也被节省下来,积蓄体内。一旦解开咒术,彻底爆发出来的力量几乎是原来的翻倍。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天刑目光所至,纵横披靡,殿石纷纷炸开。

“鸠丹媚中的刺衣咒,是天刑长老所为吧?”楚度突然道,“除了阁下,楚某想不出当今北境,谁还有如此深湛的咒术。”

天刑傲然点头:“饶过她的性命,已是吉祥天的恩赐了。”

我又惊又怒,无法置信。以天刑的实力,当年就算强奸鸠丹媚,她也只有逆来顺受。何必多此一举,施下刺衣咒?

“堂堂吉祥天第一高手,对付一个女妖需要这么麻烦?”楚度语含试探。天刑解咒后的力量,绝对超过了梵摩。

梵摩目光中闪过一丝异常:“难道魔主对鸠丹媚也有兴趣?”

楚度淡淡地道:“得到她的红丸可增长法力,天刑长老不是这么想的吗?”刻意瞥了我一眼。

梵摩轻轻叹息:“施加刺衣咒只是代天刑罚,自有其中道理,魔主不必妄加猜测。”

楚度露出深思之色,我心乱如麻。为鸠丹媚报仇?一来,我没有这个实力;二来,我怎能现在就和吉祥天撕破脸?而鸠丹媚只是魔刹天一个二流妖怪,怎会和吉祥天的天道刑罚牵扯在一起?

茫然抬头,我遇上了楚度讥诮的目光,仿佛在嘲笑我的退缩。神思恍惚中,我记起那座遥远的木屋,夜雨滂沱,酒醉的少年拍着胸脯,对同样酒醉的女妖大声嚷:“你放心,老子陪你去找他!我们去杀了他!明天,老子就去宰了他!”

从那天起,过了多少个明天呢?我惨笑,少年的誓言只不过是一腔热血,然后在无数个明天里,慢慢变冷。

一生还会有多少个明天呢?

“对不起,天刑长老。”我慢慢走出来,每一步,都如此艰难。然而我不得不走出来,面对锋芒毕露的天刑。

对天刑微微欠身,我缓缓地道:“我要求和长老一战。”

“你说什么?”梵摩微微变色。

“我要求和天刑长老一战。”我木然重复,“因为长老欠鸠丹媚一个公道。”

四周鸦雀无声,许久,楚度长笑:“不枉她教了你一场。看在你今天的胆色份上,你我烟丘一役的恩怨一笔勾销!”

“为什么?”月魂在问我,“为什么不能忍了?”

“因为那腔血可以变冷,但不能消失。”我平静地望着天刑,心中酸涩。兴许我知道,吉祥天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和我决裂。兴许我可以心狠手辣,可以越走越远,但我无法在背叛中遗忘。

“林飞你这个惹事的害人精啊!”无颜怪叫一声,从观涯台上跃下,有气无力地道,“作为此人的狐朋狗友,哦不,良师益友,本公子只好表示一下支持,请大家热烈鼓掌。”

他和我并肩而立,对天刑笑了笑:“请问,可以二打一吗?”

“胡闹。”梵摩微微蹙眉,默然了一会,道,“关于鸠丹媚之事,日后我会给林公子一个解释。此刻,还请各位不要干扰天刑首座与樱掌门的决战。”

我犹豫了一下,默然应允。这已经是吉祥天最大的让步了。当然,我手中握着一张最厉害的底牌:一旦吉祥天与自在天比邻的秘密被揭露,吉祥天将面对无数疯狂涌至的人、妖。即使强如吉祥天,也无法对抗整个北境,那将是彻底的崩溃。

月魂仿佛有一些失望:“这才是你敢于挑战天刑的真正原因吗?”

“是,但也不是。”我淡淡地回答。那腔血不能灭;同样,选择出头就要有出头的后招,否则只是无意义的炮灰。没有单一的原因,因为人心本是复杂的。

“看来不用陪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送命了。”无颜如释重负,拉着我向后退开,一边挤眉弄眼,“你小子挺风流嘛,吃了海姬还要吃鸠丹媚?”

“去死!”我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心中却深深感激。得友如此,复夫何憾?

场上,公子樱与天刑的决战重新开始。我突然意识到,楚度借机说出刺衣咒之事,分明是一石三鸟之计!当时天刑解开时光之咒,精、气、神无不处于巅峰状态。楚度的插话打断了对方的气势,等于暗助了公子樱一把。另一方面,他故意送给公子樱一个人情,以便将来和公子樱对战时,在他心中种下阴影。而我也没有逃过他的暗算,我为了鸠丹媚出头,就会影响我和吉祥天的关系,甚至送命;如果我当缩头乌龟,必然内心不安,从而影响道境进展。

“天道刑罚——灭惰之剑!”天刑双手虚握,嘴唇默念。一柄灿烂如烈日的光剑凭空生出,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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