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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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狠!”我啧啧道:“我还以为你们一直忍气吞声,想不到一旦干起来,也决不手软。”
拓拔峰笑了笑:“楚度和清虚天各大掌门的对决,看似激烈,其实只是浮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罢了。真正的较量,是隐藏在海下的。”
“这样的机密大事,为什么要告诉我?”盯着拓拔峰,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你们打来打去,和老子无关,别想把我也拖下水。老子法力低微,无权无势,没资格掺和进来。”
拓拔峰狡黠地一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罗生天和魔刹天灭了清虚天,你还跑得了?就算楚度放过你,海妃、无痕他们能放过你吗?你本事练得再大,罗生天的名门也只把你当作草根贱民,影流长老这种虚衔根本没屁用。加上还有不少小道消息,说你是半人半妖,更不会被人瞧得起。”
他深深地望着我:“你没有选择。”
我狠狠瞪了一眼拓拔峰,这家伙,摆明了是要把我拉进这趟浑水里。不过他说得没错,真要让楚度灭了清虚天,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等你把破坏六字真诀都传了我再说吧。”我打了个哈哈,赶紧开溜。再不走,多半要和他们歃血为盟,成为对付罗生天、魔刹天的烈士了。
远离人群火光,我走在黑沉沉的稻田里,觉得有些茫然。在北境,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而我更像是一个过客。虽然自由,却没有根。如同散落在田野上的孤单的稻穗,离开了土地,也被农人遗忘。
也许可以考虑一下拓拔峰的建议,前提当然是要有足够的油水。我跳上一堆高高的草垛,任由松软的干草陷没身躯。空气里浮动着稻香的芬芳,我想起了三个美女,想起了龙眼鸡、鼠公公,想起了来到北境的第一天。
“爸爸,我肚子饿啦。”绞杀从我的耳孔里爬出来,悄声道。
“记住啊,毁尸灭迹,别让人发现。”我提醒道。这些天,绞杀一直躲在我的耳朵里,半夜偷偷出去找东西吃。乖女儿太嗜血,非活物不欢,也不知有多少清虚天的人、兽被它噬光了血肉。
绞杀出去没一会,就慌乱逃窜回来,钻进我的耳孔叫嚷:“爸爸,有一个很好吃,但是吃不下去的怪人!呶,就在那里!”
我心头一凛,能把绞杀吓得逃回来的人,绝对是高手。顺势望去,半亩之外,一个老农站在稻田中,后背微驼,投向我的目光如同夜色般沉凝温和。
哇靠,先前我怎么没发现有人?他就像是一个空空洞洞的存在,泯灭了所有气息。
高手!而且高到了“空”的境界!我头皮发麻,想不到乖女儿居然看上这样一份“美食”。无奈,我只好跳下草垛,迎上去一礼:“老伯是璇玑宗的高手吧?果然相貌堂堂,老当益壮。在下林飞,楚度的一个阶下囚。”
老农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在夜色中分外悦目:“我有这么老吗?”话一出口,空茫虚幻的感觉消失了,眼前分明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夫。肤色黝黑粗糙,如同田地里一块不起眼的泥巴,一身粗布短衫洗得发白,裤管高高卷起,赤脚上沾满草屑。
“不老不老,您年富力强,小荷才露尖尖角哩。”我飞快盘算着:“不知您高姓大名?除了名满清虚,威震北境的璇玑宗宗主,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位高人,能有如此照人风采。”在这个地头出现,法力还这么强,十有八九是黄真了。
“你倒是会说话。嗯,我是黄真。”他定睛看了看我:“你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林飞?”
“与宗主相比,我好比萤火遇上皓月,蚊子撞见龙鲸,差远啦。”我连拍带捧,要把绞杀袭击他的事蒙混过去。不等黄真开口,我又道:“宗主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难道对明天的决战忐忑不安?”
“有生就有死,有胜就有败,没什么好不安的。能和楚度这样的高手一战,我的心里只有欢喜。”
“欢喜?”我一愣,想不到外表老实巴交的黄真,竟然是一个好战狂人。
“世上本就充满了欢喜。”黄真弯下腰,缓缓捡起地上的一根稻穗:“你看,它虽然被收割,生命终结,但也有一份丰收的欢喜。”
我若有所悟,黄真眯起眼,粗布衫在夜风中轻轻飞扬:“静下心来,静静地感受:星星在夜空闪耀的欢喜,风吹过田野的欢喜,你可以自由地站在这里,聆听的欢喜……你总能够找到许多生命里最简单最平凡的欢喜,哪怕是在最悲哀的结局面前。”
他对我笑了笑:“修炼不就是为了寻找生命中的欢喜吗?这也是璇玑秘道术返璞归真的意义。听说楚度和你都会璇玑秘道术,如果璇玑秘道术能在你们手中发扬光大,我只会觉得欢喜。”
我怔怔地看着黄真,不禁肃然起敬。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看淡争斗的人。在他淳朴的笑脸上,感觉不到任何世俗的东西,只有对生命的享受。
“黄掌门,璇玑秘道术我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教教我吗?”我恭敬地问道。
黄真微微一笑,气流涌动,整座稻田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甚至连黄真本人,也变成了漩涡的一部分。
“璇玑秘道术的奥妙,不在于形成一个圆满的气圈,而是要忘记圆。”
“忘记?”
“世上没有真正圆满的东西,有缺憾的圆满,才是真正的圆满。”随着黄真低沉的声音,漩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004章 势如破竹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透云层,照亮稻田。
楚度倏地出现在田垄上,仿佛踏着曙光而来,身影在朦胧的光线中飘忽不定。目光宛如云雾中的闪电,直射黄真。
拓拔峰一把拽住我,笑问:“你这小子,怎么和黄宗主待了一夜?一定又是骗到了什么好处!”
我亲热地和他把臂私语:“知我者,莫如大叔也。”经过黄真一夜提点,我对璇玑秘道术的领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欢迎楚兄光临璇玑宗。”黄真对楚度微笑点头。
楚度短短一步,就跨到了黄真对面。盯着他看了许久,长叹:“直到今日,楚某才遇上一个份量相当的决战对手,心中既喜又悲。喜的是能够放开手脚,与黄宗主痛快地较量一番;悲的是今日过后,清虚天又有一位高手陨落。”
黄真丝毫没有因为楚度的话流露出不悦,道:“楚兄只需忘记悲的,记住喜的。”
“想不到黄宗主为人如此洒脱,倒是楚某有点婆婆妈妈了。就让我以同样的璇玑秘道术,和宗主切磋一番。”楚度一掌拍出,庞大的气圈宛如层层涟漪,沿手掌向外荡出。
黄真似乎虚不胜力,被气圈带动起来,在漩涡中轻盈游转,恍若化成了气流的一部分。楚度的气圈再浑厚,转速再快,也伤不了他半根汗毛。
楚度沉喝一声,璇玑气圈刹那间凝固,气流像一圈圈浑凝的堡垒,压向黄真。
黄真的身影变得空空洞洞,仿佛随时会消失。楚度的璇玑气圈如同穿过一个虚影,从“空”中透过。向左一步,黄真轻松迈出了璇玑气圈,身形一转,划过一个美妙的圆弧,转守为攻,左掌拍向楚度。
这一掌在空中转动,竟然确定不了它的具体方位,四周的空气随着这一掌出现了一个凹陷的漩涡。
“好!”楚度喝彩道,同样生成一个璇玑漩涡,疯狂涌动的气流声势比黄真强了几十倍,将对方的漩涡一口吞噬。
黄真手掌轻轻一拐、一绕,倏然变向,不但消解了楚度的气圈,还趁势反击,直取楚度胸膛。我不由大声叫妙,这一击将璇玑秘道术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表面看,攻击楚度中路,但如果楚度迎上封挡,必然扑个空。这一掌永远都在以圆的方式流转不定,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转瞬间,这一掌已变幻了无数次方位。逼得楚度连连晃动,以九曲十八弯的步法灵动闪避。
这还是楚度进入清虚天以来,第一次被迫转攻为守。
拓拔峰看得神采飞扬:“这个黄老头,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想不到法力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地步。他娘的,连我们也被他瞒过了。”
我屏息盯着黄真的动作,生怕漏过一点。
黄真的手掌如影随形,紧随楚度转动,双方在稻田中兔起鹘落,瞬息闪动。楚度终于不耐烦了,一拳轰然击出,拳眼爆出一重重璇玑气圈,宛如惊涛骇浪,气流嘶嘶作响。
狂风大作,刚暴的璇玑气圈卷起泥土、碎石、地里的稻茬,把它们碾得粉碎。披靡纵横的气劲压得黄真不得不抽身后退,再次采取守势。
“楚兄真是天纵之材,居然别出蹊径,将璇玑秘道术变化出了至刚的境界。”黄真的语声透着欣喜,身形转动,整个人化作一个流转的气圈。这个气圈似圆非圆,不带一丝锋芒,气圈内始终有一处空隙,空隙也在不停地流动,将楚度狂风暴雨般的璇玑气圈纷纷吸入。
楚度面色微变,幻出漫天拳影,一眨眼至少击出了近百拳,每一拳带起强横无匹的气圈,刚硬似铁,猛烈砸向黄真。
与此同时,黄真气圈中的空隙也以惊人的速度移动,把楚度的近百拳全部接下。我清楚知道,黄真的肉身就藏在那个空隙里。黄真说“过满则溢”,空隙看似是璇玑圆的缺口,其实正是不圆满的精意所在。
见强攻没什么用处,楚度果断收拳,后退,涩声道:“黄宗主的璇玑秘道术造诣,还在楚某之上。”
我窃笑不止,楚老妖总觉得自己很牛,学什么都比别人强,现在总算吃瘪了。但以璇玑秘道术而论,黄真淡泊平和的性子,比楚度更适合修炼这门绝学。
璇玑气圈内回荡着黄真的声音:“楚兄过谦了,我也奈何不了楚兄,只能算是平手。”
楚兄目光一冷,再次出手时,已施展了水法,晶莹的瀑布仿佛银河倒垂,遮淹稻田,将黄真的璇玑气圈围得水泄不通。
璇玑气圈也在顷刻涨大,向稻田四周漫延。轻微的“滋滋”声不断响起,田地里钻出一棵棵嫩绿的秧苗,飞速生长、结穗。空中散发着浓郁的稻香,千万棵稻穗生机勃勃,展示着生命的饱满和喜悦。
稻穗刺穿瀑布,后者变得千疮百孔,被金黄色的稻浪彻底淹没。
楚度的水法瞬间被破!
“流水无情,生命有情。”拓拔峰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以有情破无情,真亏黄老头想得出来!”
我兴奋得摩拳擦掌:“难怪黄宗主说,璇玑秘道术以生命循环为本,可以令枯木逢春。”
楚度仰天大笑,冷漠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好一个生生不息,滋养万物的璇玑秘道术。今日一战,楚某获益良多。”徐徐向前迈步,背后的虚空骤然裂开,探出一根花枝。
花枝似曲似直,干枯光秃,淡褐色的枝端生着一只萎缩的小花苞,像是已经谢败。
“花法!”我和拓拔峰异口同声地道。黄真的强大实力,逼得楚度不得不施展从未出手的花法。
花枝轻轻一抖,刺向璇玑气圈。
刹那间,枯败的花枝重新焕发出了生气,干涸的精血又开始在枝间流动,生出纤长的叶子。萎谢的花苞曼妙绽开,仿佛一个美轮美奂的惊艳佳人,光华流丽,灿烂耀目。
花枝在空中闪过一个玄妙的轨迹,不偏不倚,投入了璇玑气圈中的空隙处。即使是螭枪,也不过那样的速度。
花枝填满了空隙,随着气圈流转,使不圆满的璇玑气圈变得圆满。
我的心骤然一沉,过满则溢,圆满的璇玑气圈意味着落了下乘,再也无法维持生生不息的状态。
楚度轻笑一声,花瓣层层叠叠地盛放,色如凝脂,香似幽兰。璇玑气圈轰地一声巨震,气流乱窜。半晌,一件鲜血斑斑的粗布衫出现在半空,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从半空无力飘落。
黄真杳然无踪。
“花法之下,尸骨无存。”楚度面带憾色。
我一个箭步抢前,拾起地上的粗布衫,双手剧烈颤抖。扭头望着拓拔峰,我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出黄真没有死的结论。
拓拔峰指了指稻田,黯然摇头。四周稻穗纷纷枯萎,化成飞散的黑灰。正因为黄真生机已灭,先前被他法术控制的稻穗才会被打回原形。
“他不会死的。他一定还在!”我呆了呆,一时接受不了黄真被杀的事实,激动地嚷道:“黄宗主,你在哪里,出来吧!”仓惶四顾,想起黄真的音容笑貌,心里乱糟糟的。
“他死了。”拓拔峰叹了口气,用力抓住我:“小子,冷静点。”
我木然而立,虽然只有短短一夜的传授,但我仿佛和黄真相处了很久,了解这个不起眼的老人,了解这个淡泊而淳朴的灵魂。
楚度收回了花法,缩入虚空时,花枝重新变得干枯。它像是一个可怕的恶魔,转瞬间,就夺去了一个高手的性命。最可怕的是,花法虽然杀了黄真,却不损他的衣衫一丝一毫,力度控制得不多不少,将知微的境界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红着眼,怒瞪楚度:“为什么?为什么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