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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知北游-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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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度沉吟自语:“宇的互冲,果真能影响宙么?”

我蓦地一震,瞠目结舌:“你……这面镜子是一个宇?你竟然能创出一个宇!”

“何止是一个宇?”楚度仰天狂笑:“此乃楚某融会贯通九百六十一种法术,感悟天地之道,创出的镜花水月四大功法。镜、花、水、月,一法便是一宇,但愿北境有让我将四大法使全的对手吧。”双目深不可测,仿佛从刚才纯真好奇的孩童一下子变成威势披靡的魔神。

我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光是镜法,楚度就杀得我和三个美女狼狈不堪,要是四法用全了,天下谁人能敌?

四下里,陡然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蛋壳倏地消失,天精一声狂吼,睁开了漆黑的眼睛,巨大的翅膀“哗啦”铺张开来,犹如乌云排空,强悍的气势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镜子里的那只手一探,抓住了天精粗壮黝黑的脖子。天精狂暴挣扎,巨翅疯狂拍出一重重怒涛般的气浪,双爪如钩,狠狠抓向楚度。

楚度神色平静,一步不让,镜子里的那只手骤然一紧。天精发出痛苦的嘶吼,两眼微凸,双臂无力地挣扎,巨翅拍过洞壁,划出一条条深深的沟痕。

“不过如此。”楚度淡淡地道,瞥了一眼愤怒不甘的天精:“不服么?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镜子里的手随意一掷,轰地一声,天精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了洞壁上。

天精猛然跃起,扑向楚度,双爪幻起一片浓密的黑影。楚度双足不动,十指犹如鲜花绽放,以蝶恋花的秘道术,轻松接下天精的猛攻。

“铮铮”声响,天精的巨翅抖得笔直,闪射出乌黑的亮光。翅羽摩擦间,有硬亮的金铁之音。天精巨翅一掀,以两道锋锐似刀的侧翼划向楚度。

左面的侧翼速度极慢,每一根羽毛的抖动都一清二楚;右面的侧翼正好相反,羽毛抖成一片模糊的影子,快似闪电。然而诡异的是,左边的侧翼却先劈到楚度面前,右边的侧翼明明很快,偏偏仍在半空不断划动。这种快慢扭转的矛盾,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宙之内进行转换。

我心头骇然,换作我是楚度,根本来不及应付天精的这一招。像这种时间变换的攻击,我还从来没在北境见过。无颜的光阴之沙和它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错,难怪敢跑出色欲天了。”楚度从容挥出一拳。拳头似圆似方,似枪似盾,在空中不断变化形状。拳头划过的轨迹似曲似直,似左似右,漩涡一般转动前进。赫然把兵器甲御术、九曲十八弯秘道术、璇玑秘道术融为一炉。

“锵!”拳头不分前后,同时击在两道侧翼上,力道千钧,分明用上了龙虎秘道术。只是羽翅坚硬得惊人,楚度足可打断精铁的一拳,居然伤不了一根羽毛。

天精一个踉跄,脸上闪过惊惧之色。楚度收拳,再击。“锵锵”一连十多下,拳拳猛击侧翼,打得天精左摇右摆,巨翅再也无法维持平衡。

狂嘶一声,天精向后退去,虽慌不乱。脚步忽快忽缓,如同在快、慢两个宙内瞬息转换,引起了奇妙的时间差,令楚度一口气击出的十多拳落空。

我屏息观看,既紧张又兴奋,最好他们两个拼个你死我活,双双毙命,让老子捡点便宜。

“好!”楚度大喝一声,陀螺一般绕着天精飞转,无数个拳头爆出陀螺影,密密麻麻地击出。一瞬间,也不知击出了多少拳。只听锵锵的交击声不绝于耳,“砰”,天精像破麻袋飞起,撞上了洞壁,口中鲜血狂喷。散乱的羽毛纷纷落在地上,铮铮作响。

楚度微微喘息,不再追击:“居然闪过了我九成多的攻击,你也算是色欲天第一流的守护者了。”刚才他至少击出了一千多拳,天精虽然以玄妙的时间差避开了九百多拳,还是中了近百下。

天精挣扎着爬起,眼中闪动着凶残的光芒:“你,你是什么人?”语音生涩,十分拗口。

楚度砰地一拳,击中它的胸口,将胸前的铠甲打得凹陷下去,漠然道:“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来罗生天?”

天精狞笑一声,厚唇紧抿。楚度又是一拳,打得它嘴唇裂开:“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来罗生天?”

天精恶狠狠地瞪着楚度,后者心如铁石,再次挥拳:“第一个问题……”一连打了十多拳,天精终于忍受不了,嘶声道:“征服,我们要征服你们。为什么你们能来色欲天,我们就不能来你们这里?你们来色欲天掠夺,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我们,比你们强!”

我暗暗震惊,想不到这些色欲天的守护者也会有野心。出乎我的意料,楚度这次没有挥拳相加,反倒点点头:“言之有理。第二个问题,你来了罗生天多少年?”

“我……我也不清楚,这里的时间很古怪,我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砰!”楚度无情的一拳打得它眼角绽开:“虽然你没说谎,但这个回答我不满意。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不跑出去征服?”

这个问题天精怎么也不肯回答了。楚度几十拳下去后,天精已经五官溢血,奄奄一息。不过这家伙的生命力坚韧极了,挨了楚度这么多拳,还没有咽气。

楚度沉吟了一会,目光投向那道流动的黑缝。蓦地,天精窜起,向洞外逃去。楚度冷冷一哂,目光所至,天精前方的虚空骤然裂开,荡漾摇曳,化作一片透明的瀑布。天精一陷入瀑布,就像被牢牢黏住了,动弹不得。

“你倒会装死,可惜在楚某的水法封锁下,还从未逃脱过一人。”楚度缓缓走到天精跟前,道:“你的体质真是特殊,既能穿越宇的天缝,又能进入宙的天缝。我很喜欢。”精气透体而出,狂潮般冲入天精体内。

我哭笑不得,楚度又开始他的“人体研究”了。谁要是引起他的求知欲,一定比死还惨。果然,天精的呻吟嘶吼声不断响起,惨不忍闻。

“喀嚓”一声,楚度伸手,把天精头上那只螺旋角硬生生地拔下来,把玩一会,放入怀中。接着手掌化刀,切过天精肋下,翅膀连根而断,皮肉血淋淋地黏湿了一大片。楚度不停手,手掌依次切过手臂、大腿,把天精斩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光秃秃的身躯和脑袋,看得我只想吐。

“你明白了么?”楚度看向我,神色悠然:“在这里时间越久,它的生命力就越薄弱。刚苏醒的时候,我十多拳都伤不了它的皮肉,现在只用半成妖力,就可以切断它的四肢。难怪它要躲在时间的天缝里一直沉睡,蓄养力量。”

我恍然道:“它恐怕适应不了罗生天的环境,所以只能靠长时间的睡眠,来减少消耗。一旦苏醒,久战之下便会力竭,生命力渐渐减弱。”再看那个天精,果然闭上眼,不由自主地睡着了,胸膛微微起伏,还没有咽气。

“正是如此。”楚度道:“那个蛋壳,应该是它释放出来的护体力量,试图调节自身与罗生天的平衡。一旦让它达成,恐怕会立刻返回色欲天,引来更多的守护者。”

我嘻嘻一笑:“外有天精入侵,内有楚度作乱,北境真是热闹。”

楚度大笑:“现在哪里容得它们染指北境?我迟早会杀入色欲天,将那里彻底征服。至人无宅,天地为客;至人无主,天地为所。为何你我只能凭借飞升,才可到达色欲天?为何不能想去就去,想回就回?为什么妖怪只能飞升色欲天,为什么人类只能飞升灵宝天?总有一天,我楚度要色欲天、灵宝天都变成可以自由来去的乐土!我要所有的人、妖,从此不受上天的束缚!我要令北境每一个生灵的命运,就此改变!”

我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原来所有人都把你小瞧了,想不到你竟然胸怀改变整个北境的雄心大志。”

楚度微微一笑,目视天精,凝神许久。袍袖连连抖动,化作一片影子,绕着天精飞旋。

当他重复了近千遍这个动作,令我迷惑不解的时候,楚度忽然大笑:“这个天精已经没用了。”一团广袖从连绵的袖影里甩出,忽快忽慢,像是在两个不同的宙内不停地流转,和天精刚才的时间转换法如出一辙!长袖卷起天精,扔向黑色裂缝。天缝急促扭动,转眼吞噬了天精。

天纵之材!看着楚度,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么快就掌握了天精战斗的诀窍,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你不是很快就要飞升了吗?也许在色欲天的某个地方,你会有缘见到这个天精。前提是它的运气够好。”楚度最后望了一眼流动的天缝,抓起我向洞外掠去。

“现在去哪?”

“清虚天。”楚度淡淡地道:“一个月前,我已向清虚天十大名门分别下了战书。我将一一登门拜访,和各派掌教一决高下。”

第005章 顺流逆流

一日后,我们踏上了清虚天与罗生天的天壑——葫芦岛。

岛如其名,恰似一大一小两个半岛连成的巨硕葫芦。较大的半岛上,古木参天,巍巍莽莽,浓厚茂密的枝叶连成黑压压的重影,透着森森碧气。

暗红的夕阳从树荫掠过,摇摇欲坠,似要被逼仄起伏的林影吞没。踩着厚厚的落叶,楚度信步悠悠,如同流过枝叶丛的一缕夕晖。

“你去挑战清虚天的高手,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我一脸诚恳地看着楚度:“我会成为你的累赘。老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短短两天,我已经对你生出了深厚的情谊。天天沐浴魔主神圣威严的光辉,吃饭更香,妖力更强。一天不见魔主,如三秋兮。但是……我不能拖累你,心里过意不去啊。要不,你把我丢下吧?”

楚度道:“这么无耻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日他奶奶的,你找死不要紧,别拖累老子啊!”我急了:“清虚天那帮人一定会以为我是你的帮凶!再说一旦混战起来,刀枪无眼,我被他们误伤了怎么办?”

“那你只能自认倒霉。”楚度漠然道,捏着我脖子的手掌微微一紧,我非常聪明地闭嘴。

穿过古树林,在两个半岛的衔接处,竖着一座伟岸壮丽的石门,门上镌刻“西天门”三个精整遒劲的鎏金大字。

门下方,站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守卫。瞧见楚度,屁都不敢放一个,远远地躲开了。

“你还真是人见人怕,上古凶兽也没你这么威风。”我瞥了一眼楚度,揶揄道。

楚度道:“你要是嘴巴一直说个不停,连我也会害怕。难怪阿萝收你为徒,你们的脾气倒是有一点像。”

我不由得身子一僵,楚度也默然。穿过西天门,一片桑树林映入眼帘,桑树碧绿,英挺中带着一丝妩媚。叶子很大,像一把把蒲扇在风中“哗啦啦”地拍动。

桑林遍布了偌大的半岛,一直延伸向最头端的岛岬——突出的葫芦尖上。在那里,云雾封锁,蒙蒙翻滚,一丝光线也透不进去,应该是天壑出现的地方。距离月圆还有十多天,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呆在岛上。

放下我,楚度坐在岛岸边,随意脱去了鞋袜,两只脚浸入清凉的湖水,潇洒自在地摆动。青衣临波飘拂,仿佛随时会化作一汪碧水,流进湖里。

我盯着边上的鞋袜,直皱鼻子:“魔主也得讲卫生啊,你是不是几个月没换袜子?熏得我受不了。”

楚度像是没听到,凝神注视着脉脉水波。我好奇地道:“湖水很好看吗?还是你故意装酷?”

楚度广袖倏地甩出,卷起我,丢进湖,溅得我满头满脸。我刚要破口大骂,楚度淡淡地道:“水的流动。”

“什么?”

“你可曾用心去感受过水的流动?水流永远都在变化,每一个瞬间都不同,每一个瞬间都新鲜生动。就像是生命最原始的脉动。”

我一愣,随即深思起来。虽然全身被彩泡覆盖,不能动弹,但正因为随波逐流,反倒更能感受湖水的流动。

水波有时宛转轻柔,有时激烈,有时冷不丁地窜来一股暗流,将我冲开,有时又几乎静止不动地打转。千变万幻,无影无踪,永远也无法预料下一瞬间的水流会是怎样。

“啊!”我大叫一声,突然想起螭枪。要是我的螭枪能使得犹如流水,变化无穷,镜法里的那只手又怎能捉得住它?想到这里,我兴奋不已,索性闭上眼睛,全心去感觉水流的微妙。

不知不觉,夜色深沉。我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闭眼静躺,几乎折腾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我才觉得有些累,慢慢安静下来。

楚度赤足站在一棵桑树旁,似在侧耳倾听。月光在清碧的桑叶上流淌,湖水银光闪闪,仿佛是从树梢流下来的。

四周静极了。

“老楚,在听什么哪?”

楚度淡淡地道:“听桑树发芽的声音。”

“桑树芽很嫩,炒来吃味道还不错的。”

楚度:“……”

我讪讪一笑:“是听生命初生的声音吧?其实这两天,老子开窍不少,知道许多平凡普通的事物里,也蕴含了道的奥妙。天地到处是道,只是我们要去发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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