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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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双腿渐渐不停打颤,额图晖忙扶我至床旁坐下,他一脸喜色道:“真好,真好。”安巴叹道:“格格真是机警过人。只是……这俩个家伙本来就心虚的厉害,又都是些小角色,等他们的上官博和礼回来,那家伙……”
我忙道:“安巴大叔,不急,只要咱们有了时间就逃去,他们发现之时,也追不上了。”他点头答应道:“那可要快些走才好呀。”我应了,扶他依旧躺下,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二十一节 冬至(上)
须臾,一切收拾停当,我来到安巴房中,他圆瞪双目,盯着屋顶,听到我的脚步声忙转头看我道:“格格,老奴想来想去,还是你们先走吧。我眼下的身子是会托累你们的呀。”
他见我不答又道:“倘若格格一定要等,那就这样吧。在这个屋子后面,有一个小庙,格格不识得,是七年前建的。可是如今没了香火,平日里也不大会有人去,我让额图晖带你先去那里呆着。若是无事,那是最好,就算他们真的寻来,也必以为你逃出城去了,只会出城去追,等有空隙时,再想法逃走,你看可好?”
我想了一会,道:“那安巴大叔你呢?”
他叹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别惦记我啦!养好了伤,我就去寻你。”说着,叫额图晖进来,嘱咐了一番。我只得依他的意思,当晚便跟着额图晖悄悄地来到那个小庙中,额图晖将我安排好,方才离开。
这小庙十分脏乱,但却不算破旧。只是供佛倒地,窗框腐朽,地上遍地都是积尘稻草。我隐身在供桌之后,将身旁稍稍整理,此时夜静更深,额图晖带来的烛火也被我吹灭了,我靠在墙上,想到安巴的伤,不禁十分担忧。
便在这时,只听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初时以为是额图晖,正要起身相迎,但很快发现不是,这脚步声轻快与额图晖的沉稳步履不同,我只得坐回原地不敢动弹。
却听那脚步声由远至近,走进庙来,好像还不止一人。只听的一个声音笑道:“今天可有好些收获,哥哥,为什么还不高兴?”这声音稚嫩好听还好似十分熟悉,又听另一个声音道:“我哪有不高兴!”是个少年的声音。
“哈哈,你看你的眉头,老是这么皱着,那就是不高兴啦。”这女声又再响起,我猛然想到她便是我那日在饭馆前遇到的自称“丫头”的女孩儿。
只听那个少年道:“我看到你的样子,总是……唉。”那丫头道:“又唉声叹气的啦,咱们现在不是很好么?这个给你。”她似将什么东西给了少年,立时便传来咀嚼吞咽之声,原来在吃食物。
过了一会,她又道:“快吃呀,哥哥。”那少年的声音道:“香儿,将来哥哥一定再让你过上好日子。”那香儿道:“嗯,香儿记住了,等哥哥做了状元郎,咱们就又可以住大宅,像爹娘那般……”
那少年哼了一声道:“谁说一定要做状元才能有那样的好日子,我才不做清朝的官,我要学武功,做梁山好汉!”香儿拍手道:“好啊好啊!”
他们不再说话,那少年开始吃东西,那香儿却好像在地上铺草垫,不时传来拍打的声音,只听她一边忙一边唱道“孤雁叫教人怎睡,一声声叫的孤凄,向月明中合影一双飞。你云中声嘹亮,我枕上泪双垂,雁儿我争你个甚的……。”这词凄婉缠绵,自她的童音之声唱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只听她唱了两遍,不再出声。我以为她睡了,却听那少年笑道:“怎么了,你也有心思么?”
那香儿道:“是呀,我有一个很大的心思呢!”少年笑道:“哦,很大的?”她道:“这么大!”想是在打比方,那少年笑道:“这般大呀,说来听听。”
香儿道:“就是前些日子我得了好些银子的那个姐姐呀!我前几日见她跟一个壮高个子走啦!这姐姐很笨的,没有一点心眼,可是她又很好,给了我那么些银子。”少年问道:“那怎么啦!”
她道:“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会不会让人卖了!哎呀!哥哥,我听说有好些卖人的地方呢!”他哥哥道:“兴许她找到了家人呢!”
香儿急道:“不会的,她跟我说了要在那儿住好些日子的。”我渐渐双眼含泪,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却听那少年道:“好了,你先睡着吧,明日,我陪你去那里问问。”香儿这才不再说话,外面再无动静,不一定,酣声渐起,他们都睡了。
只有我依旧心潮澎湃,一会想着安巴大叔,一会想着香儿,许久方才渐渐睡去。
这一觉却恶梦连连,一会梦到阿克勃慢慢逼近的奸诈笑脸,一会儿又梦到安巴满身是血倒在地上……醒来之时,只觉全身酸痛难当,抬眼却见遍地阳光,原来天已大亮。庙中央昨夜香儿兄妹俩睡过的地铺上空无一人,他们早已出庙去了。
我等了一会,没有见到额图晖,不免担忧烦恼,几次都想去院中看看,又怕惹出事端,正在这般坐立不安时,额图晖已快步至外而进,我忙迎上询问,他说起好在那阿克勃与巴代二人并未去院中生事,看来眼下还算平安,安巴虽心万分心急,可也只能将养着,待多几日,稍有起色,便可离开。
我得知安巴无事,悬空的心总算渐渐平复。额图晖将食物留下,又将安巴的叮嘱转告,这才离去。
如此,我便在庙里待了一天,虽然也得知安巴正在养伤,可我在此越久便越是无法抑制着急的心情。好不容易挨到天色渐暗下来,正在想着能不能偷偷地去看看他,却听香儿兄妹二人已走了回来,忙依旧退到供桌之后,耳听得说话声渐近,是那少年的声音“……快进去吧。”
那香儿道:“怎么这么多兵?是要捉什么人么?”那少年道:“大概是吧!把巷子口围成这样……”我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听得他俩已走入庙内,正想细听,他俩却不再提巷口的事,只分食食物。
我等了一会,只得自藏身处走出来,此时天色尚有一些微亮,那少年正对着我,已一跳而起喝道:“是谁?”我忙道:“香儿,丫头,你还识得我么?”那香儿听到我唤她,微微一怔,随即认出是我,笑跳着迎上来道:“是她,哥哥,是我昨儿说的那个姐姐。”那少年轻轻点头,站在一边。
香儿看看我道:“怎么你会在这里呀?我见你离了那客栈的。”
我道:“好香儿,这会儿不及说别的。你先告诉我方才你们进来时庙外巷口,是怎么回事?很多兵……是怎么回事?”
香儿道:“哦,是有好些蓝装的士兵,围在那里哩,少说也有十几个哩。”
我急道:“看到他们是要捉什么人吗?已经捉了吗?”
香儿道:“我没看见。姐姐,你怎么啦?”她伸手拉住我手,我皱眉苦思,却觉心乱如麻。
只得那少年忽然道:“我隐约听到有一个士兵对另一人说,是要等一个人,已抓了一个。”
我闻言眼前斗然出现一线光明道:“这么说,还在等喽!”那香儿抬头看我,一双大眼亮光闪闪,我看着她微一沉呤,道:“那些八旗兵是要捉我!”
她出奇冷静,只看着我,我抬头看看那少年道:“你们只管呆在庙里,不要出来。”说罢我松开香儿的手,向庙外走去。那少年却上前一步挡着我道:“你做什么?要去自首么?”
我急道:“总之我一定能想出法子,不能让他们为难安巴大叔他们。”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二十一节 冬至(下)
那少年道:“安巴大叔,是那个王府守门的满老头么?”我道:“你怎么知道?”
这时香儿上前道:“那个大叔很好心的,给过我们好多吃的东西。他是个好人呀,他们为什么要捉他呢?”
我不知如何答她,却听她哥哥道:“哼,那些兵管什么好人坏人,他们自己都是坏人,要捉的自然是好人。”
他转头看了我一会道:“你是满人吗?”我目光沉静,摇头道:“不,我不是。”
他道:“那我们来帮你,香儿,你愿意帮姐姐吗?”香儿笑笑点头,过来拉住我手。我急道:“不,不要,这可不是玩的事。是……是有性命之忧的。”
香儿道:“什么是‘性命只有‘?”她哥哥沉沉看她好一会,低头柔声道:“是说很凶险,就像……就像咱们家遭难的那日一般,有很多兵,全是坏人……还有很多血!会……死。”香儿小手一紧,一阵颤抖自她小手传过,使我的身子都几乎发起抖来。那可怕的记忆在一瞬间复苏。
我道:“不,倘若你们也曾有过这般经历,你们与我素不相识,决不要你们为我冒险。”香儿道:“姐姐,你也有过那样的时候么?”我咬牙点头。
香儿道:“那日很可怕呀。姐姐好可怜,我还有哥哥,你只有一个人么?”我低头看她,忽然不能自己,泪如雨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少年道:“那就这样吧。总会有法子的,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我略去身世一节,将日前所遇说了,他低头不语,。
此时夜色渐沉,庙外透进的道道月光打落在我们身上,我定睛看他,这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模样,比我略高一些,面容偏黑,细长的双目却是异样明亮。
他沉呤了一会,对香儿道:“香儿,还记得上次哥哥是怎么救你脱身的么?”香儿笑着点头。他又道:“那你等会就先进去,还是在咱们上次去玩过的那个转角等。”香儿嘻嘻一笑,转身到倒塌的佛像之后,只听得一阵碎草翻动之声,过了一会便没了动静。
我朝那少年看看,他道:“那是一个与王府想连的墙洞,去年大雨时被积水冲松了墙角,我和香儿挖出来的。”他看看天色又道:“你在这里等着。”说着,走出庙外去了。
我在庙内来回走动,一刻也无法平静下来,又等了一会,依旧未见到他回转。便走到方才香儿钻进的墙洞边,挖开上面的杂草,墙角果然露出一个小小的土洞,便伏身进入。这小洞内极窄,只供一人之身勉强穿过,爬没几步,便触手碰到一个木板,我伸手轻推,木板应声而倒,我钻出身子,眼前放着一个大水缸。我依旧将木板放回原处,伏在水缸边,放目四望,才知这是在王府后厨房之侧的小角落中,我不再犹豫,朝内走去。
眼前的一草一木,都仿似在朝我偷窥,渐明渐暗的月影之中,为何这“归来”的人,现出如此诡秘的行色?我在每一处转角处短身探头,四下张望,方才敢再向前行。身处于曾经的“家”中,我不敢去细看后院的那株桂花又长高了多少?不敢去寻觅阿玛的书房是否如故?我唯有紧紧咬牙,抛开如潮水澎湃上涌的怀念之情,寻找有亮光的所在,是,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只往前去,缅怀哀悼于事无补,当务之及,便是要救得安巴爷孙二人。
我下定决心,至一处长廊侧正要探身,忽听得阵阵脚步声,忙缩小身子蹲下。耳听脚步声经过身旁,这二人身着侍卫服饰,是两个普通的小兵,此时他们手托盘子正朝前厅去。我偷偷尾随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这二人转过长廊,进入前厅的侧房中,随后出来关上房门离开。我待他们走远,眼见四下无人,便慢慢靠近到窗下,伏身走近,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来来,大人,您多喝一些。”正是巴代。
一个声音轻轻“哼”了一下,另一个声音道:“下官遇事无着,还要大人为这点小事劳神,实在是愧疚的紧,下官先罚了这杯,算是向您请罪啦。”说罢听得酒杯碰撞之声,说话的是阿克勃。
阿克勃喝完酒又道:“下官愚钝,竟让这么个丫头片子唬弄住啦!!真是……那个……嘿嘿!”
只听一人沉声道:“那也怪不得你,她老子那么厉害的角色,想来她年岁虽小,总也能继承那么一二,嘿嘿,我还真想见见这丫头,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巴代道:“模样是真俊的,要不然……嘻嘻。”
阿克勃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巴代,你可要好生记得,这次若不是博和礼大人,咱们这脖子上的脑袋,这脑袋上的帽子,恐怕都要不保。”巴代连声道“是”。
那博和礼道:“哪有那么严重?你瞧你那点出息。”
阿克勃笑道:“不瞒您说,下官听到她是摄政……是那个人的女儿时,可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呢!好家伙,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博和礼笑道:“树倒弥孙散,要说当年,要让他知道你向他宝贝女儿瞧上一眼,你这小命还真要没喽。可如今嘛,嘿嘿!我还就想找她来抱上一抱,出出这口恶气。”
阿克勃道:“怎么?大人也受过他的气么?”
博和礼笑道:“看你说的,我算什么?他眼里能瞄上我?想受也受不着呀!只是,我跟随济尔哈朗大人多年,哪回不是见大人战战兢兢的,压了多少火,那也不用说了。好在这十年河西还